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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试探

    这时宝玥进屋了,她穿件蓝夹袄,手里抱着个花瓶,里面插了鲜艳的红石竹,衬得屋子里很有活力,可她精神状态不大好,朝他笑了一下,眼睛依然是忧郁的。虽然教课这件差事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壁垒,使他们无法进行太多的私人的交谈,林良煜还是信自己的直觉。他坚信她在唐家的生活并不愉快,只是那股压力还没有使她的个性荡然无存。这令他不知怎的想起在越南的长姐,在林良煜的认知里除了姐弟间的亲情,其他都是虚伪无意义的,所以一想起异国的长姐,那种岁月流逝的伤感不由令他掉进沉默。

    宝玥却以为他是看到外面雪又下起来,担心晚上回家路不好走,她道:“昨儿的大雪今天都被踏得瓷实了,恐怕黄包车上去也容易滑倒,晚上我叫司机送你回学校。”林良煜感到这是个能给人温暖的女人,会为他神态里流露出的一丁点儿情绪看出他的不安。这时仆妇送来热茶,宝玥先把茶递给他,才起身稍微支开书桌前的窗格,一股寒风随即旋进屋子,就见铅灰色的天空中,鹅毛大的雪花正簌簌铺天盖而来,楼宇大地白茫茫,从这窗格中看去,更像是一副绝佳的水墨画。宝玥回头指指桌子上的课本,嬉笑道:“今天应个景,您还是教我和冬季有关的那篇课文吧。”说这话时,她的手还架在窗户上,林良煜立即注意到她的手指纤细洁白,却又不失丰润,尖尖的十指上的指甲盖则闪着珍珠般的光泽,甲缝更像红玉似的。宝玥察觉到他盯着自己的手,想要关上窗户抽回手,却怎么也合不拢窗格。林良煜笑笑,从她背后伸长手臂去帮她忙。他几乎把她笼罩在怀抱里,宝玥只觉得有股温暖的气息像毛毛虫般,顺着脊背直朝上爬。婚后除了利群外,她从来没有和其他的男子贴的这么近,身体不由有些僵硬,甚至连放在窗台上的右手也忘记收,林良煜轻笑一下,继而就朝她手背上轻轻一拍提醒她别被窗户夹住。

    宝玥飞快的把手拿了来,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比往常要安静许多,直到倩云送来了茶点,他能明显感到宝玥暗自松了口气,可见之前她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尽管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倩云似乎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她睁大圆眼张望了四周,显然没瞧出什么端倪。不过她退下片刻后,不一会便又敲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件衣服笑道:“石小姐派来的裁缝等不及了,我只好冒失来问,究竟这两件礼服,少奶奶喜欢哪个?好叫他们拿去改。”宝玥恍然大悟道:“就那个参加‘妇联会’的衣服是吧?”见她用手把衣架拎得很高做出认真的样子细看,林良煜插嘴道:“还是蓝色那件好。”见宝玥抬起清亮的眼睛,带着追问的神情望向自己,林良煜笑道:“金色的那件太张扬跋扈,配饰又累赘不堪。唐太太的气质适合蓝色,会显得比较优雅。”倩云咧嘴笑道:“张先生您说的真好!我也觉得蓝色的好看,可是不知道怎样说才明白。”宝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看上去陷入到某种沉思中去,突然间,她好象忽然觉醒了似的,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而林良煜肆无顾忌的眼神叫她有些微愠。就见她脸上透出种极度明晰果决的态度,用一种稳重的姿态向林良煜点头笑道:“谢谢张先生的指导,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外面风大雪紧,还是叫司机尽早送您回校的好。”她的语气周到亲切,却又客气冷淡,简直比他们头会见面还要生疏。林良煜心中一凛,明白今天的试探完全被对方回绝了,不过他仍旧朝她礼貌的道谢,脸上并看不出来丝毫懊恼。

    林良煜临行前,宝玥还特地送了他一盏南瓜灯托他带给静芬。于是林良煜抱着南瓜坐在车里,天刚擦黑就回到学校。北平过万圣节的气氛并不浓郁,校园里冷冷清清的不见几个人,估计都在宿舍里躲着。教室里也有人点着蜡烛在苦读,林良煜不由想起还有几篇作业要交,就觉得一阵烦躁——奋斗出息了又怎样?结局都一样,人活着终归是渺小脆弱的,天灾人祸谁能避免呢?所以他向来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认为那种整日苦苦读书的人才最荒废时日。不过像他这样热衷于醉生梦死的人,偏不喜欢过节,尤其是传统节日,那么虚假的狂欢。他的精神处在那样萎顿的状态,任何短暂的快乐都是苟且,很容易看到结束后的乏味。他成年后的大部分的时间就随着时钟的微弱节奏,流向不可知的虚无了。

    一想到今晚还有大段的空白需要填补,林良煜有点心浮气躁,他不想整晚都面对宿舍的那堵白墙,但是回家的话显然更无趣。最近他和老爷子的关系有些紧张,林父暗示儿子要给他定一门亲事,虽然还没有明说是哪家的女儿,但是他赞成的必然就是儿子要反对的,这简直已经成为金科玉律。倘若他公开反对,林父就会通过经济来制裁他。林良煜发现只要一谈到钱,很多人就变的讨厌,不论哪种人际关系都会受到影响。他父亲的那些话配合着态度上的生硬野蛮,表现出了那种支配他生活、迫使他屈从的野蛮而强大的力量。倘若他像自己的几个哥哥那样听话,则生活上什么也不需要操心,但他不是这样的人,父亲的干涉常令他愤怒。之前他也试过争论,毫无用途,反而更加激化彼此的矛盾。如今为了警告林良煜,林父连他的轿车都给没收了,他想:得,我现在真是货真价实的叫花子呢!

    他拿着起手头还有展南瓜灯,去找林静芬,等他提着东西来到宿舍,林静芬一眼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顿时笑得花枝乱颤,道:“你多大了,还玩这个?”林良煜没声好气道:“这是唐太太给你的!快拿过去!”林静芬不情愿的接过南瓜灯,顺便打量下对方,只见他穿着法兰绒裤子,批件斜纹软呢外套,并不是多正式的装束,嗔道:“你来,就为送我这个?”林良煜把双手插进裤口袋,下巴朝外一扬,道:“走啊,先去吃饭,然后跳舞去?”林静芬说声“稍等”便回了屋子,等她再出来竟完全换了装扮,尤其是肩膀上那条貂皮披肩,愈发显得华贵雍容。林静芬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难为情道:“没见过吗?这也是唐太太送我的礼物,她自己买了两条。”林良煜不以为然道:“呦,她这样可是会把你胃口惯坏的!”

    林静芬“哼”了一声,她想这件披肩放在宿舍不安全才是真的,她们宿舍有个女学生手脚不干净,连林静芬母亲留给她的一只不值钱的玉镯,竟也被顺手牵羊拿走了。后来林静芬叫了几个其她的女同学,趁着上课的时候悄悄撬开她的皮箱,等到教授刚一喊下课,几个人就抬着箱子虎着脸大喇喇冲过去,当着她的面物归原主——“这个谁的谁的拿去!哪个又是谁的,拿去!”就当那小偷没事人一样。吃饭的时候林静芬把这事儿一讲,林良煜哈哈大笑,说:“就喜欢你这股狠劲!跟我倒很像!”林静芬“呸”了他一声,道:“好的都像你,真会管自己脸上贴金!”

    在吃晚饭后的消遣上,两个人起了争执,林静芬的意思是去看电影,据说是好莱坞的最新催泪文艺片,口碑好得很。林良煜皱眉道:“你要想听故事我这里一大把呢,我可是北平的八卦百科书,任何丑闻都略知一二。”林静芬知道他们的关系还没确定,如今正在一个关键的环节上,她不想惹他不快,遂乖巧道:“那就随你好了。”

    谁知叫来汽车行的车子朝六国饭店开了一会,林良煜就吵着要下来走走,说是车子里面太闷。林静芬尽管嫌冷还是陪他一道下了车,她冻得直哆嗦,他看上去却很享受刺骨的寒风。两人路过一家府邸,就见门口立着两只石狮子,林静芬道:“怎么长那么像,都分不出来雌雄!”林良煜笑道:“雄的脚下是绣球,雌的脚下是只小狮子,按照男左女右的位置来放。”林静芬嗔道:“就你懂得多!”林良煜忽然停住脚步,把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对男女这种事确实比你博学!”他忘乎所以的目光令人不安,林静芬忙避开脑袋,含混嘟囔了几句,就是她这种半推半就的模样,使得林良煜忽然起了劲,他问道:“林静芬,你是不是喜欢我?”林静芬一愣,脱口道:“什么人哪,臭美!”林良煜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竟然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势就往街上去扔,笑道:“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说!”林静芬被吓坏了,一边抱紧他脖子一边大喊:“喜欢喜欢你,快放我下来!”等放下了她,林良煜试着去吻她,却被林静芬躲开了,她脸上的神情却颇为认真,轻声道:“我想要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地对我,不是为了生孩子,也不是为了玩弄人的感情。”这种表白完全脱离了林良煜的本意,他没想到她是一点也经不起玩笑的。就听到林良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这个字所带来的轻视深深的伤害了林静芬,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必然是扭头就走,可这次她竟然没有,只是轻声道:“我忘了,你在私生活上一向勇往直前、积极进取。”林良煜轻佻的笑一下,说:“见到流氓,我是土匪;见到淑女,我才是绅士。”林静芬的脑子刹那间有些混乱,不知道应不应该为了这句话扇他耳光。她听见自己强笑道:“那逯宝玥呢,你在她面前是绅士么?”林良煜好像没听到,也许是不想回答。

    这时六国饭店已经到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和脸都要被冻麻了,尽管很有冲动甩手离去,可饭店玻璃门后的灯光和温暖实在太吸引人了,林静芬几乎可以看见里面身着华服的俊男美女在那里把酒言笑,他们好像是一片欢声笑语的云彩,光芒几乎都能把她都笼罩起来。她很羡慕这种快乐,更想加入他们的队伍,曾经在很多个夜晚侵蚀她内心的孤独之情再次涌上心头,她甩了下头发,义无返顾的跟紧林良煜的脚步走进了玻璃门。

    得意浓时便可休

    这天下午林静芬来上课,孰料才下午三点来钟,外面就彤云密布朔风呼呼的样子,看上去又要变天了,宝玥劝她要是明天上午没课的话,就住下来好了,省得晚上匆匆忙忙赶回去又累又冷。一想到晚上冷如冰窟的宿舍,林静芬就架不住劝应允,等到宝玥安排倩云拾掇屋子,林静芬对宝玥笑道:“之前没来过唐公馆,到了以后才发现大的不像话,家这个字,真是委屈这所大宅。”宝玥笑道:“光大又有什么意义呢,每天吃饭睡觉也无非就占那点儿地儿,谁还是横着走的不成?”她想起以前做学生时,和林静芬一起住学校的宿舍联床夜话、无所不谈,便笑道:“我有个主意,你要是不嫌弃,不如和我住一间屋,咱们就像小时候那样呆在一个屋?”她见林静芬表情迟疑,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忙解释道:“现在我都是一个人住,所以才敢请你。”林静芬笑道:“那敢情好!”她想,林良煜说得果然没错,唐利群夫妇的感情一般,两个人年纪轻轻竟然分屋而眠。宝玥哪知道她的念头,说道:“打不打呼噜,难道你不知道?”两个人这样的打趣拌嘴,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刹那间都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林静芬却很快又感慨起来,几年过去了,对方已然成为上流社会的豪门贵妇,住在这样阔绰的大宅里衣食无忧,而自己依然住在学生宿舍里前途未卜,这就是人生的机遇,岂是仅仅命运两字可以解释的呢?

    宝玥见她面露忧郁,知道她在想什么,忙拉了林静芬的手道:“可惜我为你尽力,两分只尽了一分罢!只要你愿意,不管是帮你介绍佳婿,还是资助你读书深造,以后还怕没有可意的日子过吗?”这是她们重逢以后,宝玥说得最直白的一句话,之前总是忌讳着会伤及林静芬的敏感自尊,无论赠礼还是薪金,她都不敢给得太多,唯恐被对方回绝伤了彼此的交情。她今天的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林静芬一想起自己和林良煜这些天背后对她的筹谋和议论,不由心生愧疚,并没有去接她这句话。

    因为这天晚上宝玥有妇联会的应酬,晚饭后交待了倩云一些事便欲匆匆离去,林静芬见她对这样的活动浑然没放在心上,衣服选得也颇为素雅简单,劝她道:“你还是老样子,总是不喜欢出去社交,我虽然没机会参与这样的晚宴,也知道必然是冠盖云集的,何必这样潦草应付?”宝玥道:“嗨,我既不打算出风头,也不指望通过它交什么朋友,你有什么事儿尽管使唤倩云,不要等我。”

    说来有趣,妇联会晚宴的举办地点,竟是在顾东篱之前的旧宅,据说妇联会花钱租了其中的一部分作为办公场地,由目前的新任会长刘沈佩霞重新进行了装修,以前那种奢靡慵懒的风格则完全被美式的大气磅礴所取代。这位刘沈佩霞,就是刘玉章的老婆,据说她很会揣测委员长夫人的爱好,知道宋美龄事事都喜欢拿美国来标榜时髦,便乐得追随其后,高价购得桃花心木的美式家具大肆装修。眼见得刘玉章如今平步青云,官场上可谓呼风唤雨,大家也都乐得乐得追捧这位刘沈氏,不过毕竟她年轻资历浅,加上社交圈如今又出了几位后起之秀,所以并不敢摆出顾夫人那种架势,态度上相对比较柔和。从今天晚宴隆重的程度上来看,大家还是比较卖面子给她的。

    石屏梅是今天晚宴里的贵宾,从她的席位与刘夫人之间的距离就能够看得出来。这女人出落的愈发有风情了,身上的装扮简直和画报上的欧洲仕女一样,收腰上装、微呈伞形的长裙摆,鲜红欲滴的尖尖十指上不离手的托着一杆象牙烟嘴,尤其是她幽深的两只眼睛,藏在浓密的睫毛下忽明忽暗,再配合着她不时爆发出的爽朗笑声,任谁都无法忽略。如今她除了偶尔回北平视察下成衣买卖,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海与南京渡过,尤其是她在上海投资房地产的生意蒸蒸日上,一连做成好几笔大单子,连单科伟都要对这位娇妻刮目相看,说自己有福气娶到这样的一位女财神。话虽如此,夫妻间的聚少离多也是常有的,因此有关单科伟和女秘书有染、连孩子都生出来的传言一度甚嚣尘上,坊间不少人借此便都想看石屏梅的笑话,不过这次她们显然都失算了,这位单夫人举手投足间依旧光彩照人,哪里有半分受挫的样子?

    逯宝玥和她也算旧相识,因此石屏梅一见宝玥先是拉起她的手嘘寒问暖,继而做出鼓掌喝彩的样子小声道:“肤白胜雪、娇弱幽兰,就是形容唐太太的,这件宝蓝色旗袍选得也好。”说完这话,她把手朝宝玥肩膀上一搭,眉头微蹙、身体朝后一倾,似乎努力在努力思索什么,忽听她打个响指,大笑道:“应该再配个貂皮的外套或者那种斜肩的毛领子,唐二少爷难道连这个都舍不得?回头骂他去!”宝玥笑道:“这东西我嫌累赘,所以就没戴。”石屏梅嗔怪道:“想漂亮怎么能嫌麻烦呢?除非您是特地帮唐先生省钱——话又说回来,漂亮衣服才是我们女人最好的朋友,可别想着帮男人省!”她那种半真半假的语调,不知是感慨还是玩笑。

    谈话间少不得提及杜馨遗,宝玥道:“她在美国可还好?她这一去少说也有快半年了吧。”石屏梅笑道:“她一个人在那里人生地不熟,一面苦读、一面务工,导师简直把她当男人来使唤,日子虽然苦,看她信里说精神倒好。”宝玥艳羡道:“杜姐姐真是有本事,一个人单打独斗,哪里像我,连大学都没读完,放到社会上简直是个废物。”石屏梅笑道:“可话又说回来,女人受那么多苦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并不值得羡慕,像你这样做少奶奶,一不用外面奔波劳累,二来丈夫年轻有为,那才叫福气。”看她说话的样子,似乎意有所指。

    等到妇联会主席发过言,接下来又是嘉宾讲话的环节,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石屏梅把手笼在嘴边,轻声对逯宝玥道:“你知道么,顾东篱差点离婚。”宝玥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石屏梅眼里分明闪动着难以抑制的快活,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宝玥“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样追问下去,好在石屏梅也不需要她回应,而是继续道:“说是顾夫人不想在国内呆,怕中日开战日子危险不好过,可顾先生不可能国难当头的日子跑出去做寓公,两人差点分手,不过这只是官方理由,谁知道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尽量用平静公允的语调来叙述这件事,但仍然难掩幸灾乐祸的语气。

    宝玥想的倒和她大相径庭,她在想世事变幻迅速,无非半年辰光,顾夫人当年在这里颐指气使时,又哪里会料到自己竟也有繁华落尽的那天呢,可见这房子不论再豪华,人人也只是它的过客而已,谁也不能一世拥有。

    “受思深处宜先退,得意浓时便可休”,这是句老话,可惜真正能做到的没有几个。

    再说唐公馆那边的一间耳房里,几个仆妇丫头正在清理主人的衣物,一个丫头拿着林静芬的外套道:“我最怕打理这种便宜衣服,料子不好,熨烫起来也不服帖。”边上有人笑道:“还好只是一晚上,又不是叫你天天做?话说这位林小姐的皮鞋质地也很差,擦多少鞋油效果都一样。”先前那丫头撇嘴道:“她又不是什么太太小姐,有人伺候就就不错了,你们知道吗,刚才我听上房给她送洗脸水的丫头讲,人家穿着少奶奶的睡袍,涂了少奶奶的香水,在屋里得意的很呢!”她这边话音刚落,就见倩云板着脸进来,道:“说什么呢都?那衣服是少奶奶借给她穿的,衣服上或许本来就染了熏衣的香料,怎么能说人家乱用香水?她毕竟是客,又是个教书的女学生,你们嘴里客气德吧!”几个仆妇丫头见状连忙敛容低头干活,谁知倩云拿了东西刚出门,一个小丫头就跟上来拉住她的袖子道:“倩云姐姐,我刚才去取衣服时,确实见到那位林小姐把少奶奶的香水瓶子和首饰盒子都打开了,摊满了整个梳妆台!要说她是贵客,这事儿我们不该多嘴,无非是觉得家贼难防,万一出了纰漏丢了东西,到时连累的是大家不是?”倩云心里一惊,忙道:“我留心着呢。”

    倩云寻思着不如趁时间尚早,以探视或者送夜宵的名义去宝玥的屋里看看,想到这里,倩云便到厨房倒了杯热牛奶,又找来个托盘,沿着回廊一直来到宝玥居住的小院子里。此刻虽然才9点来钟,四周的院子几乎都灭了灯,唯独林静芬这间房还亮着,灯光朦胧昏暗,不知道人睡了没有。

    万籁俱寂,只有夜的声音,倩云觉得有些冷,不由缩起脖子,又拿手去摸下牛奶瓶子,幸好还是热的,她正犹自庆幸,想着待会要说的话,忽见院子里出现了个熟悉的男人身影,直朝少奶奶的屋子里走过去。倩云刚要喊出声,赫然发现此人竟然是唐利群,而且脚步还有些踉跄,显然是喝多了酒!倩云有些着急,心想这位爷真是会选时间,偏是选在宝玥不在的时候过来,可还没等她过去制止,唐利群已经推门进去。倩云连忙踮着脚一路小跑过去,谁知还没到跟前,就见唐利群匆匆忙忙的推门出来,显然是明白自己闯错了房间。倩云不想在这个尴尬节骨眼被他发现,连忙朝边上一躲,目送着唐利群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