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说抱歉

    我喜欢看电影读，而且十分怀旧。现在的自己总喜欢把从前的经典翻出来看，而我最喜欢的电影就是周星驰的《大话西游》，那一段段经典的对话让我现在都可以倒背如流。最重要的是很多悲剧会让人哭着哭着就笑了，而《大话西游》让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陪着母亲去复查的时候，心情很忐忑。两年前母亲罹患乳腺癌，双侧切除，化疗6次，放疗一个月，大半年的时间都给了医院。病愈出院的母亲，被要求每年复查两次。这是我母亲第四次复查，好在检查结果还不错，主治医生说母亲现在的状态很稳定。陪母亲离开医院时，医生问她“小儿子这次怎么没来？”母亲愣住了很久没有说话，我忙上前敷衍了医生几句，然后拉着母亲走出了医院。

    在回家的公车上，母亲对我说:“邱哲比你和你大哥还孝顺，去桂林之前，每次复查都陪着我，可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不知怎么接母亲的话，只好别过脸，看向窗外。窗外的行人脚步匆匆，炎热的天气好像一把无形的鞭子，驱赶着人们。这时候，我多希望时间可以重来，故事可以重写，哪怕只给我那么一瞬间，让我再看看邱哲的样子，再说上一句早安……※※※※※※※※※※※※※※※※※※※※※※※※※※※※※※※※※※※※※※※※※※※※※※※※※※※※※※※※※※※※※※※※

    这一夜我失眠了，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没有睡意，我多了一个说话投机的弟弟，我一直以来的假想敌居然成了我的亲人，这一切都太过突然，我不知道邱哲是不是上天给我19年寂寞的日子带来的福音和惊喜，我只知道他的出现之于我一点都不多余，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忽然口有些渴，可能是今天聊得太久了吧。我穿上拖鞋来到厨房。父母的屋子在靠近厨房的这一侧，我听到他们屋子里传来了父母的对话，我的心再次揪了起来，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听父母的墙角。

    我拿着冷水壶，来不及倒出一杯水来解渴，因为父母的谈话已经把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为了可以听到更清晰的内容，我蹑手蹑脚地放下水杯，蹲到了父母房门旁边。

    “严平，到现在还没找到肇事车，局子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母亲的话音很轻，但是可以感觉出她的不安。

    “那也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淑琴，这么晚了还是先睡吧，这段时间你医院局子家里几头跑，已经折腾地不行了，再这么cao心下去，你的身体还要不要了？”父亲略带埋怨地关心着母亲。

    “你要我怎么睡，现在喜林和林燕还躺在医院的停尸间里，连邱姨也没入土，邱哲的医药费已经花了我们半年的积蓄了，再加上三个人的丧葬费，我们下半年还得供两个孩子上大学，眼看着钱这么紧张，你要我怎么不cao心……”母亲越说越激动，连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小声点，别让孩子们听见了。老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我们跟邱哲商量一下，把他家的房子先卖了……”

    “那可不行，邱哲的父母就给他留下这么个房子，那是遗产，动这房子的心思你想也别想，实在不行你去二妹严静家借点钱，先救救急。”

    “好吧，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都半个月了，破案的可能越来越小，还是先让邱家人入土为安的好。可是邱哲那边我们可怎么说？”父亲问的这句话好像真的难到了母亲，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母亲说话。

    “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邱哲问了我好几次肇事车的事儿，我也实在是搪塞不过去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实话实说，我觉得邱哲那孩子挺懂事的，他应该可以接受现实，可是这事儿咱俩还得再商量一下怎么开口，眼瞅就高考了，别让孩子有什么负担，这小邱哲真是让人心疼啊……”

    “啊呀……”因为蹲的太久我的腿突然酸麻起来，没有忍住酸疼的我叫出了声。

    “谁在外面？”父亲说着，便下了床打开房门。

    “爸，是我……我渴了出来喝口水……”我好像犯了重罪的犯人被抓了现行一般，喏喏地回答道。

    “喝完了吗？”

    “喝完了……”

    “那还不回去睡觉！”

    “回，我马上回屋，还有……我什么也没听见……”说完这句话，我便拖着好像被电门电过的废腿，狼狈地挪回了屋。不过，一分钟之后我又出来了，因为我真的很渴，水还是要喝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眨着疲倦的双眼走出房门，准备洗漱的我看到邱哲正在洗手间外的穿衣镜前整理衣服，见到我之后，他很礼貌地说了一句:

    “二哥，早！”

    “早！不对，早什么早，你收拾成这样是准备去上学吗？”我可以想象当时的自己蓬头垢面的看着面前衣衫整洁的邱哲，居然问出这样一句话的场景。邱哲倒是不以为意。反问了我一句:

    “不然嘞！”

    “你真的不再歇两天，这么拼不至于吧。”

    “也就你这么没正事儿，人家邱哲可比你思想进步多了，你个落后分子！”还未等邱哲回话，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母亲就抢白了我一句。我自觉没趣，也就没再接话，径自走进卫生间然后狠狠地带上了门。

    吃过早饭的我们被父母目送出门，临走之前，母亲嘱咐我们要注意安全，好好学习。这让我恍惚回到了四年前我和哥哥一起上学的场景，不同的是现在我是哥哥的角色。

    “邱哲，跟你一起上学我真是太倒霉了，居然这么早就得出门。”我做出一副很嫌弃的表情。

    “那你可以晚走一会啊，我都已经习惯这个点儿上学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你有自行车，也没必要这么早出门啊。”看着邱哲理直气壮的样子，我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心里踅摸着，以前这态度可是我的专属，再说如果不和他一起出门，我妈还指不定怎么数落我呢。这家伙不好对付，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看样子我得行使下哥哥的权利了。想到这我解开自行车锁，向邱哲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上车，但是邱哲犹豫了一下，没有坐上来。

    “哎……哎哎……你倒是快点上来啊？不是害怕了吧？放心二哥又不会坏你。”

    “我才不怕！”话音刚落邱哲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上了我的车。

    “走喽，我的傻弟弟。”

    “啊！！！你慢点”一路上我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邱哲这嘶吼一般的嚎叫在我耳边回荡，喊的我耳膜生疼。

    “大哥，你是我哥，别叫了，我这都算慢的了好不好？”

    “求你了，再慢点，我害怕，我要下车。”我感觉到邱哲有随时跳车的可能，于是放慢速度在路边停了下来。

    “你怎么回事儿？不是不怕么？”我不禁埋怨起邱哲的胆小。可这时的邱哲浑身发抖，闭着眼，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好久才吐出一句话:

    “我……好像又看到了那天……，我发现……我受不了这么快……，我的心好像要爆炸了一样，你知道吗？”看着邱哲惊魂未定的样子，我突然抱歉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想跟你炫一下车技，以后带着你的时候都慢点骑，怎么样？”

    “还是算了吧，二哥，以后我自己走。”说完邱哲转身就走了。从那时起，我才知道邱哲自车祸以来就出现了的阴影，他的心里阴影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克服，所以邱哲不会骑车，连坐车的时候都很少，更别提开车了。他特别害怕快速移动，他总说那好像是死亡的节奏。

    我默默地跟在邱哲后面走了很久，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因为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痛苦，是我这个不负责任的新哥哥给他带来的困扰，是我的不小心让邱哲再次陷入痛苦的回忆，我很自责，但是却无能为力，我能做的只是像个守护者一样跟着他。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不知走了多久。

    “二哥，我没事的。”邱哲停下来，慢慢地回过头对我说了一句。看得出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真的是我不好，对不起。小邱哲，要不你抽我？”话毕，我把脸凑到了邱哲面前。

    “真的没……关……系……”邱哲一字一顿好像怕我听不清一样。其实我知道他是不想我自责，怎么可能没关系呢？这样说不亚于骗鬼，难道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鬼影？

    “以后我们走着上学，我不骑车了。”

    “没必要这么敏感吧，我们以家人的身份相处才一天，我就已经听了太多的抱歉，你并没有亏欠我什么，还有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家人，不要再跟我道歉了，家人是不需要道歉的。”我点着头应允，这时我和邱哲又再次同时推了推眼镜，不过没有对视，而是因为这种默契忍不住对着笑了起来。那时候觉得年轻真好，可以同时拥有这么多种情绪，一会阴云一会雨，马上又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了。

    实话说，他真的不像是比我小这么多的孩子。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像记箴言一样记在心里，真的有那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对彼此说过一句对不起，道过一次歉。

    第十三章 这是个误会（上）

    初恋，远不如它的名字美好。它通常带着悸动开始，伴着玫瑰花香，随着轻快音乐，有时不需香槟红酒，也让人微醉。第一次牵手，第一次说爱，第一次想请某个人住进自己的生命。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一把毛毡轻轻地触碰你心脏上的痒穴，毛毛的刺刺的痒痒的极难忍受，只有某个人的出现才是止痒的唯一解药。

    这时你会期待一场盛大的烟火，或者浪漫的旅行，把自己最美好的形象悉数呈现在它的面前，然后它理所当然的发生了。但是这看似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却颠覆了最初的模样。它开始需要用痛苦去培养，用眼泪去浇灌，用所有辛酸去成就，可是即使这样苦心经营，它依然无法随自己的心愿发展，玫瑰褪了颜色，音乐变得哀伤，最后就只剩下一颗颗chiluo裸的倒刺，把原本柔软的心刺的遍体鳞伤，最后，在某个落寞的时节，它草草地退场。若干年后，当你再提起它时，或许会微笑，会沉默，会自嘲，但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岁月中一抹略带遗憾的记忆，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哥哥的婚礼还有一天，我忙着帮他做最后的准备，第一次感觉大哥李钦居然也会这么手足无措。在吃过晚饭后，他瘫在新房的床上，我也跳了上去和大哥并肩躺在一起，我一直背着围城里那句经典台词“婚姻是被围困的城堡，外面的人想冲进去，里面的人想逃出来。”他闭着眼，不理会我的风凉话，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又问他结婚的感受。他告诉我:

    “你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了，乱，心里乱，事情乱，我整个人都乱了。”我拍着大哥说:

    “等我结婚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准备，接来媳妇儿就洞房，什么都省了。”

    “二十七八的人了，说话还像个孩子，都不如邱……”哥哥的话说了一半，硬生生的就吞了回去。我知道在大哥眼中邱哲要比我懂事得多，即使他从未在我面前夸赞过邱哲。

    我和大哥道别后，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条路上到处都是施工标识，它们好像有意无意的提醒我，过去的时光，那些无法收集的岁月，只剩下最后的怀念而已。

    不知不觉我们到了学校门口，我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

    “啊呀！糟了。”我突然大叫起来，虽然邱哲已经习惯了我的一惊一乍，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向我投来疑惑的眼光。

    “小邱哲，你先去上学。我有点事儿，先撤了。有事回家说……”我来不及和邱哲解释太多，便骑着车子向学校相反的方向飞去，留下瞠目结舌的邱哲傻傻地站在校门之外。

    “大小姐，对不住了。”我匆匆地赶到典雅面前。顾不上喘口气，只是对着她一个劲儿地道歉。

    “你是要害我迟到吗？作为司机你今天的表现是得不到棒冰的。”典雅看到我之后，并没有很生气。连埋怨我的话都是微笑着说出来的。

    “我今天早上送我弟弟上学，所以有点晚了。真对不住，先不说别的了，上车吧，要不真的就迟到了。”话毕，我将自行车头调转，等着典雅上车。

    “我坐好了，走吧，李师傅。”

    “走着……”我骑上车，驮着典雅骑向学校。邱哲住院的这段时间，父母无暇顾及我的存在，倒是典雅给了我很大的安慰。每天中午的伙食都由典雅负责的日子，我过的十分惬意，作为回报，我自愿给她做司机，每天都提前15分钟在她家小区楼下等她，然后载她去学校。

    “你什么时候有弟弟了？”典雅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我怎么就不能有弟弟。”我答道。

    “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吗？你家清一色的男孩儿，你是最小的，对了，还有一个妹妹叫李……朵朵……”典雅说到“朵”字，我刚想回她，车轮却垫到了路上的石子，典雅的“朵”字被瞬间说成了叠音。

    “我妹叫李朵，不叫李朵朵。原来你是个口吃，我怎么才发现……”我笑着说道。

    “你才口吃，还有点白痴，路上有石子儿，不会看路哇，你要是摔了本姑娘，仔细你的皮……”

    “哟，熙凤姐姐。你又被附体了。”我刚说完，一只小手就出现在我的右边腰上，然后隔着衣服带着皮肉，顺时针转了180°。

    “疼……疼疼疼……”我疼得大叫起来，心里念叨着:妈妈啊，我就应该听你话，多穿点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发现不治你你就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典雅对我大叫的反应十分满意。

    “看着挺文弱的小姑娘，怎么手劲儿这么大，熙凤……不是，姑奶奶，我错了成不？”我心有余悸的道着歉。

    “你还说，要不要我在你伤口上再补一刀啊。”典雅狠狠地扔了一句。

    “不要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放过我吧。”我是真的怕了，在我从前的印象里，典雅一直都是那个温柔、可怜、美丽、文静、优雅等一系列美好形容词占尽的姑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熟了之后，我居然发现她是如此的野蛮，说话、做事总是让人大跌眼镜，我甚至怀疑到了十一班的典雅，是不是被哪个妖怪画了皮之后的结果，简直判若两人。

    “好吧。李师傅还有5分钟了，你倒是有点速度哇。”

    “好的，奴才照办就是。”我加快了双脚蹬弄踏板的速度，典雅依然稳稳地坐在车上，看样子她已经习惯了我的速度，转眼间，我们两个到了学校门口。

    “你去锁车吧，我先走了。”说着典雅开始转身。

    “不是这么不讲义气吧，等我一会儿会死啊。”我一边说一边加快锁车的速度。

    “你自己来晚了，还怨我啊？”虽然略带埋怨，但是典雅还是选择停下脚步等我。

    “哪敢呢？我好了，走吧。”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对了，你早上到底送哪个弟弟啊，被你打岔都快忘了问了。”

    “邱……”

    “求什么？”典雅只是一味的发问，根本没注意到当时的状况，但是我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我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倒是快说呀，话说一半是想急死我吗？”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有点傻气的典雅，我看着她，顺势将手指指向我们的正前方，很快我要的效果达到了。典雅倒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