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曦 4

    今天典雅和李默又是一起来的学校，只不过班主任于老师好像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俩才到门口就被老师拦下来了。看样子是要去办公室问话。同学们管这件事情叫做喝茶。

    李默回座位放书包的时候，李肖开着玩笑问他，是不是被老师发现了他和典雅的恋爱关系，但是李默并没有承认，好像还挺不开心的。可能是我想多了，他们并没有那种关系。

    一整个早自习我都没看到于老师还有典雅李默，需要谈什么谈了这么久？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他们会不会被叫家长？或者是被要求“分手”？再或者就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

    一直到下早自习，我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后来我就因为好奇去了高三组的办公室，我听到办公室里我们的英语老师陈四妹气急败坏的在嘴里说着什么，“李默这样的学生就应该开除，还有邱哲什么什么的……”我听不太懂，但是多少猜到了一点儿，英语老师跟李默又发生了冲突，难道还是为了典雅？

    我实在是想不通，又没有地方可以打听，我真希望能问问李默，可是这是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中，最难以发生的事情。

    上课铃响了，我匆忙赶回教室，在门口的时候遇见了典雅。我看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依然不明原因。回到座位没多久，数学老师就进门开始讲课了，我在数学书里画着问号，不是为了解题，是想问李默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上课才开始几分钟的样子，李默就回来了。李肖跟他打听老师训话的内容，他们却调侃起了典雅，看样子，李默跟典雅确实没有什么关系。我突然觉得心情很好，还想知道点细节的我，把身体悄悄地移动了一下，装作做题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听他们俩的谈话。但是数学老师这个时候发现了李默和李肖，他们的话题就此被打住，真是太遗憾了。

    数学课才下课，李默就又去找典雅了，不过典雅的样子像是生气了，李默嬉皮笑脸的哄着她，可是说了没两句，典雅居然急了，拿着屁股垫开始追李默。后来两个人不知怎么地一起趴在了地上。

    别的同学都在笑，可我笑不出声，因为李默坐在地上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居然亲我？”接下来一句是“我要还回来。”这样暧昧的话，把李肖的兴奋点激发了，他开始起哄，我此刻特别讨厌李肖，我刚才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上课铃响起之后，典雅踢了一脚坐在地上的李默，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坐在座位上开始为难，因为大家都回了座位，没有人去管李默，可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需要有人拉他一把，这一节课还是英语课，他才刚刚和英语老师冲突过，想到这里，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了一句，“快恰来，要上课了。”李默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他的手温热，我竟然有些小紧张。他回到座位的时候，陈四妹刚好进了教室，我看到她瞪了李默一眼，时间刚刚好，没有让英语老师有机会借题发挥。

    李默对我说谢，我定了定心绪对他回复了一句，我只是不想他回来的时候给他让地方。然后我这节课都再也没有看过他，但是他却在看我，我用余光看到他一直在打量我，我有些不知所措，还必须要故作镇定，好在这一节课过去了。课间操的时候，我才平静了一点，我和李默说话了，我还拉了他的手，虽然只有一次，我也觉得自己比从前勇敢了，或许他永远都不知道，就在他身边，有这样一个我，默默的喜欢着他……

    2000年4月6日农历三月初二星期四天气阴

    今天是二模考试，我和李默是同一个考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知道我们同一考场的时候，我就会期待一些事情发生，比如说他突然跟我借纸笔，或者直接传字条给我问我选题的答案，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但我还是习惯性的这样想。

    所以每次我都早早地来到考场，考察一下我们两个人的位置，我记得上次摸底考试他比我少了1分，名次隔了两名，我们坐的很近。这一次，他的成绩好像又落后了，我在4号，他在21号，这对角线的距离，估计我所幻想的意外，都不会发生吧。

    可是有些事情，真的是按着你期待的轨迹发展的，今天李默没有带笔，还和监考老师贫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走到我面前跟我借笔，我拿出我“准备”了好久的碳素笔，递给了他，我什么都没说，只听到了他的谢谢，其实我是不敢看他。

    考完试之后，李默把笔还给了我，我小心翼翼地装在了自己的笔袋，回家之后，把它放在了我的笔筒里，不过是一支笔，我竟有种白日梦成的感觉……

    2000年5月17日农历四月十四星期三晴

    ……典雅和李默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上次摸底考试之后，他们俩就不避讳在学校里并肩牵手，上课的时候，更是以传字条为主。虽然没有公开承认，但大家都不是瞎子，怎么会猜不到。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因为我看着他会难过，但是知道他快乐还觉得这样也好，毕竟典雅确实不错，我没有把握自己比她更好，但是我还是固执的相信，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幸福的那个人。

    李默三模的成绩不好，他和典雅昨天都被叫去了办公室。今天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默没有来上课，典雅也没有……

    2000年6月4日农历五月初三星期日晴

    今天是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李默没有和我一个考场，我很遗憾，他最近的成绩真的很差，我知道这一定是因为典雅，我估计在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最近李默的状态很不好。典雅好久没有来上课了，都有半个月了吧，连摸底考试都不参加，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肖问过李默好几次，但是李默不肯说，还会发脾气，我也就得不到任何的讯息……

    2000年6月27日农历五月二十六星期二多云

    这是我在高中呆的最后一天，离开小学初中的时候，我都没有过不舍的感觉，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舍不得黄老师。可是高中毕业的这一天，我真的难过了，我交上高考志愿表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离开了这里，也就很难再见李默，很难再见我一直暗恋的这个男孩，他是我整个高中，所有的记忆。

    我看了他的志愿表，他报考了省外的大学，第二志愿才是我报考的师范大学。

    ……

    今天看到了典雅，应该有一个月都没有出现的她，回来报考，然后和我们一起照了毕业照片，离校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看到了李默和典雅，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我感觉得到，这两个人已经不再如从前那样和谐，或许又是我多想了吧……

    2000年7月7日农历六月初六星期五天气阴

    今天高考结束了，母亲很关心我的状态，但是我觉得自己发挥的还可以，上师范应该不成问题，母亲这才放心。然后告诉我这段时间让我帮着大姨一点，姨夫带着表弟去了山东，大姨一个人看着宾馆忙不过来，我很愉快地答应了，自己也想找点事情做。

    终于毕业了，最苦的学生时代结束，我有些期待，这大学到底是什么样的……

    2000年7月19日农历六月十八星期三晴

    高考的大榜发了下来，我和母亲一起去榜单上找我的名字，母亲今天特意请了假，我毫无意外的考上了师范，比分数线多了近40分，母亲说成绩有些可惜，但是我觉得挺好的，一是因为师范好就业，二是因为学费少，补助多，最后一点，是我在看到榜单的时候，最意外也最开心的事情，李默也上了师范。

    2000年7月20日农历六月十九星期四晴

    今天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我看到大家的时候，每个人都好像有了变化，虽然高考成绩有喜有忧，但是大家的状态都还不错，而且都脱下了校服，换上了很漂亮的衣服。我们班的男生本来就少，所以唯有的那几个人自然成了焦点。当然也包括李默。

    于老师说我们班的成绩总体还不错，有11个人上了本科。其中我和李肖李默都在师范，同样读了中文系，我觉得这或许就是缘分吧，我们三个高中座位在一起，大学居然也都到了一块。

    ……

    我做好饭之后，母亲让我给大姨送去一份，我拿着饭盒就出了门。在大姨家旅馆门口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李默和典雅。

    我有些尴尬，两个人可以算是衣衫不整吧，李默在我心里的印象瞬间就打了折扣，高中毕业了是不假，可是至于这么小就出来开房吗？

    我没有理他们，直接进了大姨的店里，大姨问我是不是认识他们，我自然不会承认，但是心里还是很失望，除了失望之外，我还有一种感觉，就是失落，原来他们一直都还在一起。

    周曦 5

    可是我过得一点也不开心，十一班的女孩子很多，可是对于“半路”入班的我，她们本能的排斥，我感觉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个外人。再加上我慢热的性格，很多人会误以为，我很能“装”。可是保护自己有错吗？

    现在的我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我的上一个同桌跟老师提出不愿与我同坐的时间，算下来也有半年了，这半年，我一个人占着两个位置，没有人愿意和我坐在一起，后来我的斜前座李肖倒是跟我说过，他可以和我坐同桌，但是我拒绝了，我觉得这种同情，我周曦不需要。

    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觉得我是个装高冷的人，那我就继续装下去好了。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能支持我的只有我的骄傲，如果连它都没有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但是我无悔，需要同情和怜悯来度日的人，才更让我不耻。

    只是，我高中唯一的遗憾，可能终将是个遗憾，李默还是未能走进我的世界，我也走不到他的视线里。

    2000年2月14日农历正月初十星期一中雪

    今天发生了一件我始料未及，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情。我的愿望成真的。好像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如果不是李默站在台上的自我介绍，还有同学们送他的掌声，以及我掐着胳膊所感受到的清晰的痛觉，我真的以为我是在做梦。

    今天是高三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我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第二节课的时候，那个干净的男孩子，我一直关注却没有勇气开口跟他说话的李默，搬着桌子进了我的班级。

    我有些吃惊，也有些失态，好在我发现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班主任把他安排坐在我的身边，第一次可以离他这么近的我，突然兴奋的想大叫，我好想告诉他，我叫周曦，我想和他做朋友，我一直很关注他，而脑海中的他也觉得我很好，愿意和我做朋友。但是这些都是幻想出来的场景，事实是他对我说:“请多关照。”而我只是面不改色的回了一个字:“恩”。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怎么会这样放过机会。可是我就是做不到跟他好好说话，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本以为这个习惯挺好，可以让我避免言多必失的危险，可是现在，我特别讨厌自己，周曦，你能不能多说几句话？哪怕几个字也行啊。

    从他入班到放学，我们的交流就只限于最开始的那两句对话，而对他为什么出现在十一班的原因，我也是从李肖那里听说的。实验班这次考试把名次靠后的十个人打进了普通班，叫什么末位淘汰。但是他一个理科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进入文科班呢？这也太疯狂了点，而且发疯的不止他一个，和他一起来十一班的还有一个理科生，和李默一样，也是实验班出来的，那个女孩子叫典雅。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会很简单，或者是商量好的也说不定，我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可能，以及很多版本的故事。

    放学之后，我有些沮丧，但是回家的路上我又莫名的开心起来，他现在就在我身边坐着，说话聊天的机会有的是，我总能找到适合的机会和他说话，起码能每天和他相处，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日子，我可以过五个月。

    想到这里，我特别开心，晚上的时候，我还给母亲做了好几个我的拿手菜。母亲说我现在学习这么紧张，这些事儿就不要我做了，但是我却开心地对她说，我今天就想好好地给她做顿饭，哪怕是夜宵。

    2000年3月13日农历二月初八星期一晴

    李默来到这个班级已经快一个月，可是我们的对话少之又少，我对自己有点失望，我明白此刻的我不是高冷，只是胆小，害怕被拒绝之后的尴尬。

    还有就是我发现李默和典雅的关系确实不一般，李默每天下课的时候都跑去典雅的桌前，两个人总是有说有笑的，今天早上，他们两个一起进了教室，典雅好像在生李默的气。刚下早自习，李默就跑到典雅桌前哄她，他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拉着典雅的手，难道这两个人开始恋爱了吗？!

    后来英语老师上课的时候，典雅迟到了，被老师批评了几句，李默居然站起来跟陈四妹较劲儿，这都是为了维护典雅。看着他对典雅那么好，我的心里突然很失落。我知道，我并不是他的谁，不能要求他什么，可是看着他这样对典雅，我还是觉得很遗憾，为什么被照顾的那个人不是我，从小到大，我都只能靠自己，要坚强，要对自己负责。从来都没有人保护过我，也没有人肯为我挺身而出，我从来都不屑于嫉妒或者羡慕谁，但是今天，我有些嫉妒典雅了，嫉妒李默对她的好，对她的照顾和关怀。

    ……

    2000年3月20日农历二月十五星期一晴

    这些天李默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他总是闷闷不乐的。而且这几天一直都在学校的食堂解决午饭和晚饭，我已经连续几天在食堂看到他了，当然还有典雅。

    我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问他发生了什么，可是一直都没有立场开口。今天，我在帮李肖讲题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他一句。(!≈

    李肖对我说，那是因为李默恋爱了，马上高考他也很纠结，所以才会这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李肖的臆想，但是我感觉平时李肖李默两个人的接触还是蛮多的，所以他的话还是可信的。

    以前感觉他和典雅像男女朋友，但是今天我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心里突然好难过，我对李默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连朋友都不是的我们，为什么会让我这么难受，甚至有些呼吸困难。我此刻真的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本来我觉得，我只是觉得他人好善良，想把他当做朋友，可是直到了解了他和典雅的关系之后，我才不得不承认，我已经用两年的时间偷偷地喜欢上了他，我怎么可以这样傻，暗恋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在我身上？

    难道这就是我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爱情吗？

    对于家庭旅行的提议，方程很开心。但是因为他身体有恙，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在就近的景区自驾游。方离在和我在离家之前，特意去看过典雅，这段时间，典雅的身体恢复的很好，方离吩咐月嫂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典雅，典雅看着我们，她眼里的感觉很复杂。我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离开医院之前，典雅叫住了我。可是当我回过头看她的时候，典雅却好像收回了自己想说的话，只留给我们一句:

    “玩的开心。”

    “好的。你要照顾好你自己，等我们回来之后，就帮你办理出院手续。你先和你闺女在好好在医院养着，等我们回来。”方离笑着回应典雅，我站在方离身边，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自驾游刚开始，方程就感觉身体不适，开始呕吐。方离说，她父亲从不晕车，这可忙坏了车上的我们。因为是家庭聚会，而且距离不远，所以这次出行没有带司机，而是由我和方离两个人交替着开车。

    ※※※※※※※※※※※※※※※※※※※※※※※※※※※※※※※※※※※※※※※※※※※※※※※※※※※※※※※※※※※※※※※

    “你都这么大了，交个女朋友有什么不能跟妈说的呢？还是，你找的对象不会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我说呢，一定是，所以你不敢告诉我。”

    “妈，你想什么呢？我没有……”我话才说了一半，岳檬的电话就打来了，她约我中午一切吃饭。我放下电话之后，正好借口逃离母亲的追问。

    “妈，我今天有点事儿，中午不在家吃饭了。”我说。

    “好好的周末，你不在家陪我，你要干什么去？”母亲不依不饶。

    “我真的有事儿，回头再跟你说。”我没有给母亲说话的机会，拿着外套，飞一般的出了门。

    岳檬约我在她实习医院附近的湘菜馆见面。岳檬很喜欢这家店，可是我却对它并不感冒，明明是一家湘菜馆，却装修的好像西餐厅，尤其是靠门这一侧的落地窗，看起来有点欧美小资的意味。而岳檬却偏偏喜欢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我从前调侃说，她《圣经》看多了，连品味都这么西化。今天，也无例外，她在落地窗前，左手支着下巴，右手在玩弄着纸巾盒子。这时的岳檬看起来柔和了许多，第一次觉得这个样子的她，还挺好看的。像此刻五月的阳光一般，暖暖的。岳檬透过窗子看到了我，然后兴奋的站起来对我招手。

    我坐到桌前的时候，服务生已经递上了菜单。我看着岳檬说:

    “这地儿你熟儿，你点菜吧。”岳檬并没有跟我客气，接过菜点点了这家店里的两道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