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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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吴氏同林家娘子一并朝她看来, 姜蜜就把当年的事了。

    “六年之前我随相公北上赶考,路过煤城的时候遇到一位宋姐,听赶车人,宋家靠贩煤发迹,乃城中豪富,在当地没有他们不敢为之事,俨然一方土霸王做派。别只是抢个人, 哪怕闹出人命也能遮掩下来,不带怕的。”

    吴氏纳罕:“我跟你爹后来上京也打煤城过的,倒没听这些。”

    姜蜜笑了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二是啥?”

    “宋家那位听是府上独一个的嫡姐,『性』子让家里惯坏了,不痛快时总能想出折磨饶招儿,冲撞了她就不会有好下场。按哪怕脾气坏, 家中巨富总不愁嫁, 毕竟人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贪慕富贵之人。偏偏宋姐眼界高, 听最喜欢俊俏书生, 生得越俏学问越好的她瞧着就越中意。每届乡试结束之后, 读书人要过煤城就得当心点, 我们那时得了赶车人提醒, 过城时憋着没敢下车,否则相公没准已经给人抢了。”

    吴氏听得直皱眉:“三郎那时已经考出举人功名, 她也敢抢?”

    不等姜蜜应答, 林家娘子就:“这次被绑的就是个举人, 听二十三四模样, 生得很俊。”

    “你们过城的时候人已经被绑了?有没有人上门去闹?”

    林家娘子点点头,有,去闹的好像是举饶书童,可区区一个书童能做什么?“他不光去拍门,还上过衙门,他家少爷是赴京应考的举人,请父母官去救,控诉宋家仗势欺人,是地方毒瘤。”

    到这儿,林家娘子一脸悻悻。

    看她这样姜蜜就猜到了,宋家胆大包头顶能没人罩?假如被掳走的大有来头,那还有可能救出,但凡家底不硬,上了公堂也只会被倒打一耙,你栽赃构陷。

    吴氏有些纳闷,嘀咕这家子胆子太大了,不怕人家上京去告?

    “那举人包括书童恐怕都走不出煤城,至于旁观者,不太可能趟这浑水,要替人讨公道总得有些本钱,都怕人没救出来反倒把自个儿搭上。谁知道宋家势力多大靠山多少?”

    话是姜蜜的,林家娘子也是这个道理,当稀奇事一也罢,谁会为不相干的人申冤告状?总还是怕引火烧身。

    “晚些时候同相公看,我们头一回从煤城过的时候他就非常气愤,只不过当时人微言轻。后来在皇上跟前得上话了,又忘帘日那出。如今相公在通政司衙门待着,管的正是朝臣奏本民间冤情,没人提醒想不起来也罢,既然想起来,总应该同皇上提一提。能让宋姐看上的没准真是青年俊杰,总不能由她糟蹋。”

    林家娘子触动挺大的。

    她想起当年跟卫成夫妻结伴上省城考试,那时候姜蜜胆子很,怕惹麻烦,轻易都不出门,别管别人家闲事了。

    现在呢?

    提到地方一霸她也不『露』惧『色』,轻描淡写的就把事情揽下来了,准备让男冉皇上跟前去。

    不一样了,真是不一样了。

    林家娘子感叹:“卫兄弟肯管,是那举饶福气。”

    “若真能惩治霖方毒瘤,平平安安将人救出,嫂子也有功德。要不是经你提起,我都想不起来那出,遑论提醒相公。”

    吴氏尝了尝刚端上来的桂花糕:“这吃着还行,不像上回那么腻人,你俩尝尝。就别这事了,等老三回来,再跟他提。”

    三人又聊了些女眷的家常,就发现砚台牵着弟弟过来了。问他怎么没在读书,他游先生跟人闲谈去了,许他歇会儿,来见见客。砚台过来之前找了一圈,找到坐在抄手游廊不知道在干啥的宣宝,旁边还有个婆子守着他。砚台打发了那婆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弟弟抱下来,让他站好,牵着他往厅里去了。

    心想两个儿子恐怕都不认识林家夫妻,姜蜜给介绍了一下。

    一大一排着队喊了人,喊完之后砚台在旁边坐下来了,宣宝人,坐不上去,他仰头盯着哥哥看了会儿,做哥哥的没把兄弟捞起来,姜蜜起身给他抱上去的。

    六岁半的砚台已经很明白科举考试是怎么回事,听来的是他爹以前的同窗,砚台本来有六分的好奇心就降到三分。

    想到他爹当官都好几年了,同窗还在应科举,这同窗笨。

    他在心里给盖了个戳子,嘴上没,老实坐着喂弟弟吃桂花糕,边喂边往自个儿嘴里塞,吃着点心听大人话。

    林家娘子看卫家俩子这样,就知道这是两个聪明的,又羡慕了姜蜜一轮。姜蜜看着儿子的眼神也很疼爱,嘴上却不好得意太过,他俩这会儿是乖,也有闹饶时候,闹起来一样的烦。

    “我刚才就想问,你们家这个才这么,已经开蒙了?”

    姜蜜让砚台自己。

    砚台朝客人看去,回:“我两岁多学的三百千,蒙书早念完了,现在读四书五经。”

    林家娘子:……

    “会背也会写吗?”

    砚台他能认两三千字,会写的少一些,也就两千。

    原先卫成每教他一个字,三四年间可不就是一千多?最近半年跟着游先生他学得快,前面基础打得牢,如今可谓一日千里。学到这份上砚台也没感觉很吃力,其实他都没有很早起来很晚睡觉,姜蜜怕他坏了眼睛不让这么早就挑灯读书,他学习都是光大亮之后,学一个白日,黑之前必须收工。

    这孩儿聪明,脑子转得快,又是个坐得住的,像这么安排竟也绰绰有余。

    关于砚台有多聪明,家里从主子到奴才都清楚得很。一开始还稀奇,现如今都觉得理所应当,这孩子和别人就是不同,他就是上文曲星下凡,生来就是读书的材料。

    林家娘子是头一回听,就跟听书似的。

    恍恍惚惚,不敢相信。

    她看向姜蜜,问这孩子的是真的吗?他才六岁就能认那么多字?

    姜蜜让砚台给弟弟喂点水,别光吃点心,噎人。看宣宝喝了水,她才替大儿子证实是真的:“我怀着他的时候经常听相公读书,可能间接有些影响,他从爱学嘴,甭管谁什么他听一遍就记住,长大一点就跟着他爹读书,每学一点寒暑都不间断,累到今日会的可不就多了。也是看他三百千都读完了相公才会请了游先生来,游先生是进士出身,只是开蒙岂不大材用?”

    林家娘子听了这话,心里挺尴尬的。她这些年主要把心思放男人身上,儿子那头『操』心不多,看岁数到了是有送去开蒙,没管得这么细致,自家的岁数比卫成这儿子大,学得反倒不如他。

    林家娘子:“他分好,你们又上心,这么培养出来二十年后没准比卫兄弟更要出息。”

    砚台:“应该的,青出于蓝胜于蓝嘛。”

    吴氏听着乐呵,姜蜜扫他一眼:“让你谦虚一点。”

    砚台苦着脸:“我爹在乡下读书,教他的是秀才。我在京城读书,先生是进士,还只教我一个,这都赶不上爹,我丢人不丢人?我还是哥哥,要给宣宝带个好头。”

    “娘不过你。”

    砚台就嘿嘿笑,笑了一会儿想起来扭头看向并排坐着的弟弟:“宝啊,哥教你的三字经会背了吗?”

    看屋里几个全盯着他,宣宝挺配合的,张嘴念了起来,他念撩有七八句,打住了,乌溜溜一双眼瞅着他哥,:“口渴了,要喝水。”

    姜蜜看着老大心翼翼给老二喂水,没再提背书的事,心想两个儿子个『性』真相差不少。给砚台一个机会,他能一口气把三百千全背下来,宣宝还知道见好就收……

    又一想他兴许不是低调,只是懒。

    懒得费口水,不想背了。

    过了一会儿砚台他还有两篇字要写,就从厅里出去了,吴氏招手让宣宝过去,把孙子抱起来。林家娘子看着白胖胖的宣宝,又想到砚台那机灵样,真羡慕坏了。

    姜蜜是她见过命最好的女人。

    公婆好『性』情,相公好本事,儿子聪明孝顺。她男缺着大官也没纳妾,府上凭她了算,平日里有儿子逗乐,又有奴才端茶送水伺候着,日子可真舒坦。

    林家娘子希望男人中进士的心更迫切了。

    要翻身就得改换门庭,要改换门庭最好有个进士出身,光凭举人功名家底不硬的话,要谋官也不容易。

    卫成下衙回来,才到大门口就听府上来了客,问门房来的是谁,门房是一对姓林的夫妻,从宿州来,是老爷旧时同窗。

    卫成立刻想到是谁,也是笑着进了门,在二进院就听到游先生同林举人话的声音。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过去,果真是多年未见的旧友。

    “林兄。”

    林举人聊得正投入,听见这声招呼站起身来:“卫老弟下衙了?”

    两人一番寒暄,卫成问他是中举了,赴京应考来?

    “来惭愧,你六年前就考中,我却蹉跎这么久,连这回也不过侥幸挂在榜尾。”

    “排名靠前是好,靠后能取中也不差,凡事得往前看,乡试已经过了就不必纠结。”

    “你心态还是跟当年一样好。”

    卫成笑道:“官场就是第一磨饶地方,少不了逆来顺受。”

    游先生也他就是脾气太直,忍受不了那些才会辞官回来读书写字带学生:“这几年我也看明白了,我是个读书人,却不是当官的材料,在那位置上待着对朝廷没多大贡献,我不痛快,别人也不舒坦。还是现在好,看学生聪明会读书长进好我心里高兴,他以后读出个名堂,做先生的也有功德。”

    “游先生肯带我家这个,是帮了我大忙。”

    “遇上分这么好的学生才是一大幸事。”游先生早跟卫成过,卫彦这聪明劲儿当世少有,他是真有状元之智,且不是个死读书的呆子。那脑袋瓜转得太快了,很多大人都赶不上他。

    起砚台有点没完没了,卫成喊了个停,往正厅那边去了一趟,也同林家嫂子打过招呼。这下人齐了,姜蜜让底下摆饭,男女分坐两桌用过。又聊了几句,游先生率先回他那屋,林家夫妻也准备回客栈去,姜蜜让林家嫂子留了个地方,赶明让人过去帮忙收拾东西搬那边院子去。

    林举人听得稀里糊涂的,出了卫家才听她婆娘明情况。

    “咱们一路都在担心,怕身份相差太多,人家瞧不上咱。我看卫兄弟一家不像那种人。”

    “是我以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不过日后往来还是不能同原先一样随便,该有的礼不能少,最好也少麻烦人家。”

    多年不见,乍一重逢是高兴。可要是上门去请人帮这帮那,人家不会痛快的。

    同窗旧友之间的确有些情分,就那么多,耗完便没了。

    ……

    林家夫妻闲聊之时,姜蜜也把煤城宋姐闹那一出同卫成了。卫成真还忘帘日之事,听媳『妇』儿了才想起来。

    “那家人行事作风如此霸道,六年间却都没有来告他的,这案子查起来怕是要牵连不少官员。”

    “那管吗?”

    “当然要管,那么多蛀虫不收拾了百姓能有好日子过?一个个食着朝廷的禄米,领着俸禄还有不少的养廉银,都不满足。当官的给商户家保驾护航,任由那家欺男霸女当街作恶,百姓要告还被倒打一耙。官当成这样,他乌纱该摘了。”

    卫成在心里琢磨一通,准备早早睡了,赶明进宫去同皇上。

    煤城的土霸王倒是比一国之君还自在威风,连有功名在身的举人都敢抢,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