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牵着顾忆的另外一只手，皱眉嘱咐他慢点走，好半天才回复了我的话，“顾忆不喜欢的东西有很多，而我们不可能样样都满足。”
言外之意，苏黎世还是想要第二个孩子。
可是，为了顾忆，即便在喜欢，在想要，也不能要！
顾忆原本就没有好好地享受过父爱和母爱，何况还有白血病，他这样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我不能让顾忆在一个不安全的环境里面，不能让他不安心！
而我，也必须尊重顾忆的意见。
趁这孩子还没有出生，先让苏黎世断了之前的念头。
我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们只有顾忆一个孩子，也挺……”
“不行！”苏黎世突然冷声打断我的话，直接拒绝，他看了我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我们会有第二个孩子，甚至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你不能因为顾忆的一句话，就肆意剥夺了他们的小生命。”
还有第三个，第四个？！苏黎世这是想生一个足球队出来陪他踢足球？！
要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大笑苏黎世的这种想法。
“可孩子根本还没有成型，所以这不算是肆意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我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看着顾忆爬上了一旁的小滑梯，看着他好奇的坐在滑梯上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下的样子，心里有些疼。
“孩子必须要生下来。”苏黎世说完，就走上前，对着顾忆指着滑梯的一端，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轻轻抓住顾忆的小胳膊，然后环过自己大半的身子，拉着顾忆的胳膊往下拽，诱导道：“顾忆，像这样，滑下来。”
顾忆眨了眨眼睛，再一次爬上滑梯之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黎世又耐着性子教了他几次，顾忆这才勉强明白了滑滑梯是怎样的一件事情。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间段的缘故，整个儿童乐园区就只有顾忆一个人，我看着他好奇的在苏黎世的诱导下，欣喜地玩着滑梯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住，对着身侧的苏黎世开口了。
“宋迟对顾忆不好，从来没有参加过顾忆的学校活动，也没有陪顾忆过过生日，甚至顾忆见到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顾忆对父爱的渴望和得到的父爱成反比，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出现了，你给了他无数的爱，他很开心，但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要了第二个孩子，顾忆就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被抛弃，他会抵触我们的，到时候……”
顾忆就会让自己陷入自卑和抑郁之中，时间久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他。
苏黎世握着顾忆胳膊的手一顿，他垂眸，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顾忆好奇的坐在滑梯上的样子，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冷声吩咐道：“顾忆，自己玩。”
顾忆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苏黎世突然语气变冷了，但还是乖乖的点头，自己从滑梯上滑下去，然后又转了个弯，从滑梯的另外一侧爬了上去。
“阿世，我们就只要顾忆一个孩子好吗？孩子多了，其实也不是很好的事情，他们会很吵闹，我们也会一直很操心，而且……”我的声音压得很低，站在苏黎世的身侧，却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抬眸去看他的脸。
或许，我没有勇气只是因为我潜意识的察觉到了苏黎世的思绪和反感。
“如果我说不呢？如果我非要第二个孩子呢？”苏黎世转过脸来，目光紧紧的所盯着我的眼睛，眼睛里面是我所没见过的风暴，“顾故，你要再为了孩子的事情，跟我分手吗？”
我面色瞬间变得煞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喉咙的位置就像是被什么人给束缚住了，生涩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说出这样话来的苏黎世。
分手……？
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跟你分手！”好半天，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的响了起来，“何况，这次的事情原本就没有那么严重！”
苏黎世听我这样说，这才面色稍霁，他的薄唇动了动，“顾忆的事情，我会解决，孩子，我要，顾忆，我也要。”
“可是……”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犹豫着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苏黎世只是扭过脸去，不再看我，望着其他地方的眼神有些冷。
“嗡嗡嗡——”苏黎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今晚的电话似乎尤其的多。
我看到苏黎世蹙起来的眉头，没说话。
苏黎世对着我举了举手机，然后也没等我点头，就直接走到了一旁去接电话。
……
我看着顾忆扑腾着身子，又从一侧爬了上去，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小脸红彤彤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给狠狠地抓了一下一样。
儿童乐园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打开，这次进来的人是一家四口，爸爸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脖子上架着一个看起来也就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妈妈跟在一旁，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脸色很难看，一派不满意的样子。
顾忆玩滑梯的动作一顿，漂亮的眼睛扫过了进来的四个人，随即继续表情平静的玩着自己的滑梯，似乎那四个人对他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我也没怎么在意进来的那一家四口，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顾忆的身子，心里却还是对苏黎世的话有些芥蒂，再生一个孩子，对苏黎世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到不惜说分手这样敏感的话题？
……
“哥哥，哥哥，吃糖糖。”突然，一声稚嫩清脆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了起来，我扭头去看，只见一个小女孩举着手中的糖递到了面色不郁的男孩子嘴边。
“二宝真棒，都知道跟哥哥分享了……”爸爸一脸赞许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似乎很是满意自己女儿的这种行为。
“是啊，二宝真乖。”妈妈也在一旁附和着爸爸的话，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里面分明是带着一种欣喜地神色。
“走开！”小男孩猛地伸手，一把推倒了二宝，眼神里面是显而易见的厌恶，很明显他还太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出自己内心的不安和不满，他看着被推倒在地上的妹妹，恶声恶气的喊道：“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见状，孩子的爸爸快步走过来，先是抱起了摔在地上的妹妹，然后瞪着小男孩，厉声道：“她是你的妹妹！”
妈妈也赶快追了过来，想要安抚一下男孩子的情绪，却被男孩子一把推开，特别大声的喊着：“你们都不喜欢我，都喜欢她，那你们还要我干什么？！你们不如不要我，也好过你们不喜欢我！！”
小男孩说完就跑了，妈妈在后面追都追不上，爸爸叹了一口气，安慰着哭鼻子的女儿，也跟在了妈妈的身后去追自己的儿子。
……
直到那一家四口都离开了，我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我清楚的看到小男孩眼睛里面的委屈和恐慌，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我仿佛感同身受。
就连一个正常的小孩子，都会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产生排斥，何况是从小就对“爱”特别期待的顾忆呢？如果我真的有了第二个孩子，顾忆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无数的问题在我的头脑之间炸开，让我的思绪彻底进入了死胡同，挣扎不出来！
“妈妈……”
一个稚嫩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去看顾忆，轻声问，“怎么了？小忆。”
顾忆盯着那一家四口离开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小手抓住了我的手指，像是求证似的开口道：“妈妈，不要弟弟妹妹。”
我一愣，一时之间竟然没了反应。
所以，顾忆刚刚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那一家四口？
是因为觉得那个小男孩的处境就是他以后的状态，所以他才会这样不安地抓住我的手，固执的重复之前的问题？
“妈妈，不要弟弟妹妹。”顾忆的声音开始迟疑，他垂了垂眸子，喃喃道：“妈妈，我不喜欢弟弟妹妹！”
闻言，我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苏黎世的方向，他还在举着手机打电话，精致的眉眼满是阴郁的颜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我垂眸，看着牢牢握着我的手指的顾忆，呼吸有些紧，“好，妈妈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