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一直半蹲着身子的苏黎世也站了起来，眸光淡然的看向我，似乎也在等着我回答问题。
我伸手摸了摸鼻子，刚想开口就听到有护士跑过来喊苏黎世，“苏医生，你女朋友来了，在办公室等你呢，好像还给你带了爱心午餐……”
小护士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充满了笑意，就像是看到了乐不可支的八卦一般。
闻言苏黎世也只是扭过头看向门口的小护士，礼貌而绅士的点头说好。
紧接着，还没等苏黎世说什么，顾忆就已经喊住了苏黎世，“苏叔叔，你要跟那个阿姨一起吃饭吗？”
苏黎世点了下头，道，“她来给我送午饭，我过去看看。”
这话既是对顾忆说的，也是对我跟陆子豪说的，他在交代他要离开。
好像对于现在的苏黎世来说，只有当荣岚出现的时候，才会换来他的急急匆匆，还没等我们这边把话说完，他就要离开了。
苏黎世，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荣岚吧。
顾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他才开口，“那你还会再过来吗？我的意思是说，妈妈今天订了很好吃的午饭……”
我从来没有见过顾忆这么在意一个人的去留。
以前的时候，宋迟也是这样急匆匆的，每次出差回来就睡，或者干脆回家把东西放好就出门跟他的那些朋友去吃去喝，有时候顾忆会在家等宋迟一整天，可如果宋迟回家之后要立刻出门的话，顾忆也不会说些什么。
但他今天却格外在意苏黎世。
苏黎世看向顾忆，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面夹杂了满满的笑意，他说，“当然，不过可能要晚一点了，我中午要陪她吃饭，不然她会孤单的。”
不然她会孤单的……
这真的是一句很温暖的话啊。
顾忆还想说些什么，我干脆上前一把拉住了顾忆的胳膊，冲着苏黎世道，“你快去吧，荣岚还在等你，顾忆只是太喜欢你了，你不用过来这边的，过会儿该上班了，总不能假公济私。”
闻言，苏黎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他没在说什么，我也没打算听，恰到好处的分别。
外卖很快送过来，我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冲着陆子豪说，“可能要委屈你了哦，中午找我吃饭，只能吃外卖，不过这家店的菜很好吃的……”
陆子豪笑了下，道，“能跟你一起吃饭就很开心了，吃什么都一样。”
这话刚好被刚刚打水回来的李大妈听到，她先是巡视了一圈病房，随后道，“苏医生走了吗？我这边还准备跟他一起吃咧。”
李大妈虽然年纪不小，但依旧是小孩脾气，乐观向上的让人羡慕。
“他未婚妻来了，他去陪她吃饭了。”我一边将盒子打开一边冲着李大妈道，“我这边点了几个菜，味道不错，要来尝尝吗？”
李大妈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小年轻吃吧，我中午买了不少菜，都吃不完了，再吃你们的，我这边的就都浪费了。”
话落，便走回了自己的床铺，只是眼神却时不时地瞄向陆子豪。
好半天，李大妈才问到了一句，“那个，小顾啊，大妈问一句哈，你别介意，你跟这个小伙是在谈恋爱？那会儿没听到你回答，我就打水去了……”
我一怔，随后连忙回答道，“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们是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
我不懂为什么大家都在误会我跟陆子豪的关系，只能如实交代。
可我这一如实交代，旁边的陆子豪就不满意了，他开口，“是暂时不是男女朋友，毕竟以后的事情，谁也不说不准。”
言外之意，以后他搞不好就成顾忆的后爸了。
李大妈大笑着点了点头，“哎，对，你这话说的就很对了，这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像我们这些常年住院的，说不定哪天就康复出院了呢？我还想看看来年春天鸟语花香的样子呢，也不知道等不等的到了……”
“李奶奶，来年我陪您出去看花。”顾忆听到李大妈的话，连忙抬起头，冲着她道，“我知道有一处小花园，哪里的话特别漂亮。”
李大妈频频点头，说，“好，好啊。”
但那个时候的我们，都不知道那一年的冬天太冷，冷到它将许多人永永远远的留在了当年的冬天，再也没能看到来年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景象。
后来，顾忆在4月的一天，站在满是花香的公园里面，看着白云蓝天，喊道，“李奶奶，你瞧，春天的花，多好看呀~”
吃饭途中，陆子豪接到了一个电话，在说了大概五分钟后告诉我，他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后便离开了。
我跟顾忆对视一眼，随后看向桌子上的菜，有些犯愁。
这原本就是四五个人的量，现在唯一一个能吃的种子选手还离开了，剩下的这些菜能够达到光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一顿饭吃完，已然到了上班的时间。我将碗筷整理好后，看向顾忆道，“你上次让我从家里带什么来着？我晚上回家一趟，给你带回来。”
顾忆眨了眨眼睛，道，“书，我想看《傲慢与偏见》。”
我挑眉，“你看得懂？”
顾忆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口，“有拼音，我认得拼音。”
我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你看得懂内容吗？”
别人看《傲慢与偏见》可能是为了感悟人生，顾忆看的话，大概就是解闷的。
顾忆很是冷静，他说，“有不懂得地方，苏叔叔会教我的！他上次说过，如果我看书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问他。”
虽然说顾忆主动接近苏黎世有些说不过去，但苏黎世确实是学识渊博，以前即便是个小混混，在学校里面也依旧拿奖学金，是人人称道的学霸选手。
我没再说这方面的事情，只是简单嘱咐了几句，就去上班了。
虽然我明明可以更早一点到岗的，但是避免碰到荣岚还在的情况会尴尬，便卡点进了办公室，所幸荣岚已经离开了，只是从办公室里面残存的香水味道，我可以判断这人刚走。
见我进门，苏黎世的表情依旧寡淡，“要跟我谈谈顾忆吗？”
我的身子骤然一僵，不明白苏黎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更是悬在了嗓子眼，我害怕苏黎世会跟我说顾忆身世的问题，我也害怕苏黎世会将顾忆从我的身边抢走，所有的焦躁情绪涌在胸口，堵的我难受。
“什，什么？”我缓慢而僵硬的转过头，尽量装作很镇定的开口，道，“你想跟我谈什么？顾忆他……”
“这五年，你有好好陪过他吗？”苏黎世没抬头，所以他没发现我脸上已经开始冒冷汗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不对，应该是宋迟有好好的陪过他吗？”
宋迟？
我眨了眨眼睛，依旧重复之前的问题，“什么意思？”
“跟顾忆接触的这几天，我发现他很缺乏父爱，而且他对父亲的渴望很强烈。”苏黎世说的头头是道，眸子里面带着点探究的意味，顿了顿，他问我，“你当初千挑万选的男人，却连孩子都不肯照顾和爱护，顾故，你不觉得悲哀吗？纸醉金迷的生活终究代替不了爱。”
其实苏黎世说这话反倒是给我面子了，毕竟——
我现在既没有纸醉金迷的生活，也没有得到身为一名妻子应该得到的尊重和爱，所以说他还是给我留了几分面子的。
我低低的笑了下，有些苦涩又有些无奈，但还是笑哈哈的说道，“人这一辈子总要有几次看走眼的时候，我不过就是看走眼的次数多了点。不然要是当初选择你的话，说不定我现在也是有人疼有人爱，吃草莓尖，蛋挞心的小可爱呢……”
说到一半又有些难过，“所以说，人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当初我做错的选择，后果自然应该我来承担，何况，这也并不算是什么后果，如果重新来一遍的话，我还是……”会选择离开苏黎世。
我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苏黎世的目光给深深地缠住了，他的眼睛里面仿佛有波涛汹涌的情绪，好半天，他说，“……那你后悔了吗？”
后悔？后悔什么？
是后悔当初选择跟宋迟离开还是后悔跟苏黎世分手？
那些陈年旧事，哪一件不后悔啊？
可我却一句这样的话都不能告诉苏黎世。
我只是微微笑了下，道，“后悔什么啊？又没卖后悔药的，何况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我这个人每次做选择的时候都预设过后果，最差的结果我都预设过，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
“如果我说我愿意……”苏黎世的话仅仅只是说到一半就被推门而入的值班护士给打断了，只听护士着急忙慌开口道，“苏医生，不好了，荣小姐在下楼的时候摔倒了！”
荣岚摔倒了？我正感觉诧异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的声音。
只见，苏黎世人已经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