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苏黎世冲出了办公室。

    我没说话，也没有跟那个报信的小护士一样追上去，只是僵硬而苍白的站在原地，看着苏黎世离开的方向发呆。

    在苏黎世的眼里，荣岚是天。

    现在天摔倒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着急？

    何况，荣岚的肚子里面还怀着他的孩子，但是——

    这样的话，我却自始至终都说服不了我自己。

    如果说苏黎世对当年的事情真的一点感情也不报了，那么，为什么最近苏黎世却又要事事维护我？我没有钱缴纳医药费，他自掏医药费，但为了保全我的面子，让我来这边给他当助理；我被宋迟的朋友在医院整的时候，也是他在休假期间赶来医院保护的我；中午他跟顾忆各种亲昵，我甚至恍惚都觉得苏黎世一直都没有走过，他就守在那里，陪着我和顾忆。

    但当我看到苏黎世脸上焦急的深情和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就冲下楼的样子的时候，我才发现女人这种生物，当真是最爱自作多情的存在。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但我仅剩的一点自尊却不允许我继续出神。

    我将苏黎世的椅子推回原位，然后转身去了自己的工位上，整理最近的病例，盘算着晚上回家给顾忆拿《傲慢与偏见》，给奶奶带东口街上最好吃的那家点心，甚至还能想到陆子豪要来上班，应该跟他庆祝一番。

    我想到了很多，却唯独不愿意去想苏黎世的事情。

    不想想他现在是用怎样一种心疼又爱慕的眼神看着荣岚，不去想他是否担心的红了眼眶，慌了心神，更不想去看荣岚脸上浮现的满足笑意。

    我输了，五年的空白，让我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苏黎世。

    我当初敢毅然决然的离开，是抱着苏黎世肯定是爱我的，他一定会在找我的心态离开的，但是我没想到，不过五年，什么都变了。

    “嘶——”指腹被锋利的A4纸划伤，我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手指肚上逐渐印出来的血迹，我闭了闭眼睛，准备闭目养神。

    脑海里面却不自觉地想到苏黎世没有回来，从那会儿下楼到现在他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荣岚出事了，还是他过分心疼，舍不得回来。

    可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在嘲讽我的无力和落魄。

    一直到下班，苏黎世都没有回来，我将办公室的卫生稍微一打扫，然后关上了我跟苏黎世的电脑，就推开办公室的门往顾忆的病房走。

    虽然晚上要回去老宅吃饭，但我得安排好顾忆这边。

    给他点了外卖营养餐，又去水房打了一壶热水，经过19号患者崔慧病房的时候，无意间往里面瞥了一眼，只见她的女儿肿着一双眼睛，颤颤巍巍的将手里的饭盒递给崔慧，而崔慧则一把推在了地上。

    女孩无声的将地上的饭盒捡起来，然后低着头小声的说了几句话，看唇形应该是在嘱咐崔慧好好照顾自己，随后便背着书包离开了病房。

    出门的时候，我跟她正好四目相对，她看向我，似乎是觉得我面熟，连忙点头微笑了下，“你好。”

    有些尴尬而生涩的打招呼。

    我连忙笑着回应，“又来给妈妈送饭吗？今天吃的什么？”

    本是随意的寒暄，谁知道女孩的眼眶突然红了下，尽管她的脸上依旧是笑模样，但我知道她心里满满的都是委屈，我抿唇，还未开口，就听到她说，“昂，来给妈妈送饭，护士姐姐，我先走了，回去还要做功课。”

    其余的，没再说什么。

    我看着她急匆匆的往外面走的样子，忍了好几次才没追上去问问她现在住在哪里，有没有吃过饭？

    待我回过神的时候，女孩已经进了电梯，而病房里面的崔慧则一脸阴郁，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半晌，她从床上下来，将抽屉打开，拿出一个什么东西猛地撕碎了，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周围病床的患者只是看了她一眼，虽有微词，但都识相的没开口。

    回到顾忆病房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进门的时候，顾忆正在数甜点盒子里面的点心，等靠近了才听到顾忆在小声的嘟囔着分配，“妈妈一个，我一个，苏叔叔一个、李奶奶一个、还有……陆叔叔也留一个吧，还剩下三个，给妈妈两个，我一个……”

    我站在顾忆的旁边，没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干嘛多出来的要给妈妈，留着自己吃不好吗？”

    顾忆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一本正经的开口，“我是男孩子，我应该让着女孩子，何况，你还是我这辈子最想保护的女孩。”

    心底一股暖流划过，我无声的笑了下，将热水倒好。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忆扭头问我，“妈妈，苏叔叔说你以前最喜欢吃甜的，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去为自己买甜品吃？”

    哪有什么为什么呢？一家五口的生活，宋迟的工作只是一个小科员，工资有限，婆婆又喜欢追求享受，如果我不努力的赚钱攒钱，那顾忆以后要怎么办？

    所以，即便有时候在外面看到异常喜欢吃的甜点，也不会去买，回想着自己就算是吃了这块甜点又能够到哪里去？还不如将这个钱省下来，给顾忆买个玩具，买本书，或者再添点钱，一起出去吃顿好的。

    可能每个女人当妈之后，心态就会发生一种莫名的转变。

    结婚前，我是顾家千金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婚后，我却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这其中的落差感恐怕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够理解。

    “因为甜点吃多了容易牙疼。”我看了看顾忆，然后伸手捏了捏他有些肉乎乎的小脸，道，“最近似乎胖了点，手感越来越好了。”

    顾忆骄傲的扬了扬头，“那是，妈妈你给买的什么都好吃，我一开心吃的就多了，只要妈妈开开心心的，顾忆就很开心~”

    “小小年纪，嘴巴倒是挺甜。”我勾了勾顾忆的鼻子，笑着说道。

    “我实话实说嘛！”顾忆撅了撅嘴巴，说道。

    外卖送来的时候刚好六点半，我看了一眼手机，给顾忆将晚饭准备好，伺候他吃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将近八点了。

    担心奶奶她们会等我回去吃饭，所以连忙跟顾忆交代了几句就出院了。

    临出门前，顾忆让我告诉奶奶一句话，“太奶奶，我身体好很多了，很快我就能回家了，到时候我天天陪您吃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医院外面居然下起了大雨，我看着眼前的倾盆大雨，皱眉等着，想叫个滴滴，却发现始终没人接单。

    万般无奈之下，我决定冒着雨去对面的公交车站牌那里等，实在不行就做公交车回家，心中想着，以后还是要在医院留一把雨伞的，不然像我现在这样，都没办法完完整整的回去。

    只是我没想到，刚冲进雨幕之中没多久，一辆黑色的汽车便停在了我的面前，我侧头望过去，熟悉的车牌号，是苏黎世。

    想到下午的事情，内心自然而然的生出来了一种别扭感。

    我绕过苏黎世的车，想继续往公交站那边跑。

    可苏黎世却不依不饶，他将车窗降了下来，对着我道，“上车。”

    我没理，继续往前走，苏黎世看我这样，似乎也没了性子，冷声道，“上车！如果你继续无视我，我就亲自下车把你抱上来！”

    我的脚步顿住，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使劲抹了一把脸，看着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样子，赌气似的将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屁股坐了进去。

    “是你让我进来的，到时候车座脏了我可不管。”进去之后，还没等苏黎世说些什么，我先开门见山了，“上清华苑，谢谢。”

    既然苏黎世上赶着想当司机，那我何不满足了他的愿望？

    苏黎世没有急着发车，而是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到了我的面前，道，“擦擦身上的水。”

    我轻声咳嗽了下，然后将手帕接过来擦脸上的水，与此同时苏黎世还将车里面的暖气打开，原本被雨水浸泡的身子突然就有了暖意，舒服的很。

    我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细细的打量着手中的手帕，粉色的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这不是苏黎世的，约莫是荣岚之前用过留在车上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就不想用这块手帕，连忙将手帕递了回去。

    苏黎世正准备开车，见我这样，不自觉的蹙眉，“你干嘛？身上还湿着呢，不擦是准备感冒？”

    我别扭的看向车窗外面，“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东西是这样，人也是。

    苏黎世似乎很快便看透了我的一语双关，他将手帕重新丢回来，道，“那会儿买的，没人用过，也不是谁留在车上的，请问现在，顾小姐可以用了吗？”

    不耐烦却又不得不解释的样子。

    我无意识的接过帕子，然后道，“我也没说什么。”

    苏黎世斜睨了我一眼，道，“嗯，确实没说什么。”

    虽然苏黎世这话没什么意思，但是我怎么就听出了浓郁的嘲讽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