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患者领到检查地点后，我便回了办公室，可意外的却在办公室的门口看到了崔慧的女儿佳佳，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一脸犹豫的站在门口。
我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是妈妈那边出什么问题了吗？”
许是我的出现太让人觉得诧异，佳佳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随后她才低下头，递给我手里一直紧紧捏着的信封。
信封不算厚，不知道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什么。
我看着手里面的牛皮纸信封，问道，“这是？”
佳佳还是低着头，声音很轻的发了出来，“我跟妈妈知道舅舅找你和苏医生麻烦了，也知道苏医生因为我舅舅受伤了，这是我跟妈妈的一点心意。”
一句话不算长，可佳佳说的磕磕绊绊的，像是羞于说出口一般。
只一瞬间，我便明白了佳佳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这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的也多半是现金，想到崔慧的家庭情况，这笔钱很可能就是母女两个人凑出来的，即便真的是想替她的舅舅道歉，这钱，我们也不能收下。
我想了想，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后，道，“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但是这个就不需要了。”
说着，我便将手里面的牛皮纸信封推了回去，补充道，“要好好学习啊，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我记得，你马上就要高考了。”
说到高考，佳佳的眼圈有些红，她说，“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天我没地方读书，还是你让我来这边读书的，我不知道该怎能报答你，我也没想到我的舅舅会混账到这种地步，他每次一喝多了就容易犯神经，我……”
其实通过佳佳舅舅那天在医院的所作所为，就差不多可以猜到那人在平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想必佳佳用“混账”和“犯神经”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还是折半之后的表述呢。
脑海里面突然闪过那天佳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书的情景，马上就要高考，没有一个和平安稳的环境看书的话，成绩上肯定会或多或少的有所影响。
有多少人靠着高考来改变人生？又有多少人因为高考而差之千里？
这么想着，我搓了搓手道，“你要是没有地方读书，就来这边念书吧！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去学校住宿？每天早起，中午跟晚上也来医院是不放心妈妈在这边被我们照顾不好吗？”
每天来医院照顾崔慧，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就好像除了佳佳自己，别人做的都不放心一般。
“不是不是，医院照顾我妈照顾得很好！”佳佳立刻反驳，连连说了几个不是之后，才咬着唇瓣，低声道，“我，我不想去学校……”
我张了张嘴，明知道不该多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怎么了？是在学校过的不快乐，还是压力太大了？”
高考有压力还是正常的，如果佳佳只是因为高考而对去学校产生了恐惧的话，那还好处理，就怕佳佳是因为别的事情不愿意去学校，那可就要严重多了。
“……”佳佳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看着佳佳杏白色的头皮，心底隐隐觉得佳佳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想出声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摸了摸鼻子，干瘪瘪的开口，“没关系的，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
话落，我又补充道，“佳佳，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随时可以找我说的，我大学可是心理学专业的，帮你做个心理咨询，排解压力的实力还是有的哦。另外，佳佳，高考是你改变人生的一条很重要的道路，既然已经坚持到了高三了，那么就不要半途而废，临门一脚，别放弃，加油！”
虽然不知道佳佳经历了什么，但我希望在高三这个关键时候，我能尽可能的给她鼓励，让她能够坚持下去。
佳佳依旧低着头，我正想着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佳佳突然抬头，眼圈红的让人心疼，她说，“舅舅之前去学校闹过了，同学都在背后说我闲话，我就不想去学校了，现在我都是自己在外面的华莱士学习，然后到点来给妈妈送吃的。”
我诧异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说出什么。
被人在背后说闲话的感觉真的不好。当初顾城从高楼一跃而下，一了百了，我跟奶奶的头顶上始终挂着“贪污犯家人”这五个字，不管是宋家还是上流社会那些平日里交际不少的世家都在背后或嘲笑或讽刺我们。
那个时候的无力感，我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着。
但我那个时候已经大学毕业，我的接受能力自然会比正处在高考阶段的孩子强，再加上那个时候我还有奶奶，而佳佳在学校却只有她自己。
她连哭和解释都找不到地方。
我心底一动，随后将佳佳拉到了办公室里面，让她坐下，打算跟她好好谈谈。
办公室里面并没有苏黎世的身影，我也顾不上去问苏黎世去了哪，干脆坐在了佳佳的对面，道，“你不去学校的话，能够顺利参加高考吗？”
佳佳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她说，“我跟学校请假了。”
“那你最近就一直在华莱士学习吗？你妈妈没有怀疑吗？你这样天天出现在她身边，要是你妈妈知道你不去学校，肯定又要发脾气了。”我询问道。
按照崔慧的脾气，如果知道佳佳一直没有去学校，肯定会闹翻的！
“怀疑，我说我中午从学校溜出来的，我不放心她。”佳佳越说头越低。
“那你晚上也在华莱士学习吗？”我问。
想到这几天佳佳都没有来办公室学习得事情，再加上她一直跟崔慧说她在学校住宿，那可想而知，这几天佳佳过得有多艰难。
佳佳点了点头，没怎么详细说。
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着佳佳年轻苍白的小脸，抿了抿唇道，“你介不介意来我家学习？嗯，我一般不回家，所以，你可以住我的卧室，我的家里就一个奶奶和一位阿姨，他们不吵的，你完全有空间和时间进行学习。”
在老宅，怎么样都要比去华莱士学习好的多吧。
佳佳惊讶的看着我，在停顿了那么三四秒之后，连忙摆手加摇头，“不用不用，护士姐姐，我太麻烦你了，我没那么矫情，就在外面学习就行，反正……”
“我说过了，高考是一个人一生中能够自主做选择的机会！它或许不是唯一的，但它是目前来说最为重要的！”我按住佳佳的肩膀，表情认真，我说，“何况，你也不用觉得占了我便宜，我也不是白让你住的，你要帮奶奶他们做家务，算是抵消你的房租跟伙食费了。”
想要让一个人接受你的好意，那么就让她稍微付出一点“代价”，保全她的自尊心。
沉默良久，佳佳才点了点头，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
我送了一口气，说，“那你下午五点半来找我，我带你回老宅。”
佳佳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很小声的问我，“为什么你不劝我回学校？我的朋友们都劝我回去复习，说我在这样下去……”
“既然回去不开心，那就不要回去了。与其回去影响个人心情，不如等这件事情的风波过去，大家都淡忘的时候，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我说的很坦然，因为当初的我就是这样做的。
在所有人都淡忘掉顾城“贪污”的时候，再重新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出去找工作，照顾孩子，联系学校。
无论之前的我多么冲动的想要杀了那些诬陷顾城的人，在事件过去之后，内心也只是偶有不平，没再冲动。
我不是相信顾城贪污，而是我怨恨顾城的脆弱。
遇到事情，他选择的是一跃而下，一了百了，而不是勇敢面对，力争清白！
想到课程复习，佳佳会吃力的问题，我又问道，“如果课程上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你随时可以联系我，我当初高考成绩还算不错，勉强可以辅导你！”
佳佳还未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苏黎世倒是开口了，“我劝你还是别误人子弟了，简单的几何题都能做上六七个小时的你，还打算辅导一个高考生功课？你这是生怕这个孩子能考上大学？”
苏黎世这个人怎么损人都不吐脏字的？
“谁说的？我那是钻了牛角尖，一下子没发挥好！”我尽量给自己找回面子，毕竟佳佳还在我对面坐着呢，我总要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苏黎世将自己的杯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眸色淡淡的，他说，“英语作文写了跟要求截然相反的内容也是钻牛角尖？或者语文作文让写议论文，你生生描述成记述文也是钻牛角尖？”
这些陈年旧事，苏黎世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就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的全秃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