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苏黎世发来的短信，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随后我侧过头看着陆子豪若有所思的模样，抿了抿唇，问道，“你来老宅的时候，没有帮我请假？”

    陆子豪用手点了点面前的沙发，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请了。”

    “那苏黎世怎么还找我？”我诧异的举起了自己的手机，看着陆子豪那张干净漂亮的脸，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恍然道，“你没跟苏黎世苏说？”

    陆子豪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为什么要跟他说？”

    “他现在是我的领导！你不跟他说，那我这假算怎么请的？”我一脸问号的看着陆子豪，着实不明白他这句话的理论何在，只能狠狠皱眉，问道。

    “院长知道不比他知道要好得多？”陆子豪皱了皱鼻子，老不情愿的开口，“我还特地打电话给我舅舅说的这个事情，结果你这么不识好人心！”

    “舅舅？”我皱眉，对于这个称谓感觉陌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说话说快了，把平日里喊的辈分给念了出来，陆子豪坦然道，“对啊，我舅舅就是这个医院的院长，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进去了？还跟苏黎世是一个等级的？还不是靠后门！鬼知道我为了进你们医院，听我舅舅跟我妈念叨了多少天！”

    比起陆子豪碎碎念一般的跟我说他进医院有多辛酸，我更诧异的是，像院长那样严肃的跟个小老头似的男人，居然是陆子豪的舅舅。

    这两人的风格差距也太大了吧！

    “不管你有没有跟院长打报告，直接管理我的人是苏黎世，提拔我去医院工作的也是苏黎世，于情于理你都应该替我跟他说一声的。”我正色道，“早知道我自己给他发信息了，现在好了，苏黎世现在这个态度，一看就不好对付！”

    “他要是给你脸色看的话，我就去求求我舅舅，让他把你安排给我！”陆子豪大气的拍了拍自己的前胸，眉眼动了动，春风得意的开口，“我那办公室也不差于苏黎世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拒绝道，“不了，我现在的工作做的就挺好，何况，我去你那里，走后门什么的难道不会被人说吗？”

    陆子豪皱眉，立即反问，“那你去苏黎世那里就不算是走后门了？你宁愿走他的后门都不走我的后门，为什么？是因为你不好意思接受我的好意，还是……”

    顿了顿，陆子豪的面色一沉，硬声道，“还是你根本就放不下他？”

    我怔住，随后目光飘忽，直到看向某处后，我才开口，“哪有的事情，他现在即将有着美满的家庭，我怎么可能去打扰人家？何况，苏黎世现在对我连半点感情都没有，我只是觉得麻烦，所以不想换到你那里去，只是觉得麻烦！”

    这话，我自己说的都觉得心虚，但莫名的就不想回答陆子豪要的答案。

    陆子豪轻哼了一声，随后语重心长的开口，“该提醒你的，我提醒了，该告诉你的，我也告诉了，顾故，要是你还是飞蛾扑火似的一脚踏入这个名为苏黎世的泥浆的话，那我也无可奈何！但无论如何，顾故，我都希望你能够记得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说着玩玩的喜欢！”

    我的心底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有开口。

    奶奶并不知道我跟陆子豪在说些什么，权当我们是在说佳佳的事情，忍不住感叹道，“佳佳是个可怜的孩子，但是，顾故，我们也不是开慈善的，她来，我们欢迎，她要走，我们也不挽留，明白吗？我知道你对贫困生的执念，但那不一样，年代不一样，人物性格也不一样。”

    奶奶说的话，我不是不明白。只是童年的阴影集聚在我的心头实在是难以挥去，看到这种贫困生无法承担高考，就会忍不住帮忙。

    犹记得我那个时候上高三，某天清晨，我跟舍友像无数个往常一样，提着早餐背着书包去教学楼上课，在经过艺术楼的时候，身前突然掉落了一个黑影，随后便是成片的鲜血在我的眼前炸开，有人跳楼了。

    跳楼的女孩叫黄珊珊，是我的前桌，前两天我还跟她借过笔记本，补习功课。

    当时具体的情节，我忘记了，只记得满脑子的惶恐和不可思议。

    后来，班主任开会说家里有困难，或者高考压力太大的孩子都可以找她谈谈心，她的办公室永远为学生们打开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黄珊珊跳楼的原因。

    从那以后，就像是阴影一般，每每遇到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我就会下意识的想要多帮一帮人家，以至于我在大学的时候经常被人说是假白莲花，说是圣母心泛滥。

    这些我都知道，但听听也就算了，我不能不过我心里的那一关。

    苏黎世虽然一直说着不让我将佳佳带回家照顾，但却在我一意孤行的时候默默认同，大概就是因为他了解我的过去，知道我为什么要对这样的孩子非帮不可。

    也大抵是因为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有这个毛病，所以，奶奶和吴妈才会无条件的接受佳佳，陆子豪才会在承诺书上说拒绝来老宅找佳佳，默认我继续照顾佳佳吧。

    心底暖暖的也酸酸的，莫名的情绪，无法言说。

    走神的间隙，奶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侧，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的叹了口气，“乖孩子，别再纠结于过去的事情了，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不是个好事情。”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

    奶奶让我跟陆子豪中午留下来吃饭，我还挂念着苏黎世那边的事情，便举着手机，去了角落给苏黎世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人接了起来，但接电话的人不是苏黎世，而是荣岚。

    “顾故？”荣岚说。

    听到荣岚的声音，我颇有些意外，但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正常的，毕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何况荣岚还怀着苏黎世的孩子，带着自己的未婚妻上班有何不可？

    “苏黎世在吗？”我开门见山，没打算跟荣岚多说些什么。

    荣岚在那边细声慢语的回复，“在，只不过他在洗澡，怎么？有事？”

    “洗澡？他没在办公室？”我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随后才反应过来，苏黎世下午不上班，不过，我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10点55,。

    这个时间段，苏黎世怎么会下班的？

    “嗯，我肚子痛，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就回来了，不过我可没打算耽误你们的工作，我说了没关系了，是他执意要回来！”荣岚说的漫不经心，好像是在夸耀自己那个一心疼老婆大过工作的丈夫一样。

    我听在耳朵里，心底却觉得刺痛，但还没忘记给苏黎世打电话的原因，我抿了下唇，道，“那麻烦你帮我跟苏黎世说一声，我今天请过假了，陆子豪已经跟院长那边打过招呼了，有事情的话，明天再联系吧。”

    荣岚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一阵杂音之后，荣岚回复，“好。”

    在我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荣岚叫住我，“顾故。”

    我诧异问道，“什么事？”

    “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跟叔叔说你跟苏黎世的事情，但是，顾故，即便我不说，你跟苏黎世也走不到最后不是吗？上一辈的恩怨，我打听到了。”荣岚说。

    我拿捏不住荣岚的态度，只能警惕的开口，“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就想跟你道个歉，顺便，希望你在原谅我之后，能够找个男朋友，远离苏黎世。”荣岚的声音有些刻意压低，她说，“我怀了苏黎世的孩子，你总不能让这个孩子失去爸爸，顾城虽然离开了，但是你起码享受过将近二十年的父爱，你知道父爱有多重要的吧？我知道我或许根本竞争不过你，也没有你跟苏黎世之间那么多青涩的回忆，但是，顾故，我希望你能够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对苏黎世放手。”

    我觉得荣岚这话说的好笑，好像在她的眼里，我一定会将苏黎世抢走一般，但实际上苏黎世原本她想象的更爱她跟孩子，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我想如果我没有做母亲的话，我或许会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的放低姿态去求苏黎世回来，但当我真正的做过母亲之后，我不会再去破坏别人的家。

    “放心吧，我跟苏黎世之间只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我跟他不会再有别的牵扯。”说完，也不等那边荣岚说些什么，我直接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挂断电话，我抿着唇走向餐桌，打算饱腹一番，然后好好休息！

    餐桌上依旧是吴妈的拿手菜，陆子豪在一旁又是拍照又是给奶奶捶背，给吴妈讲笑话，逗的两个人咯咯直笑，气氛看上去好不欢喜。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家里没有这样欢快的氛围了，好像自从顾城去世，家里就像是被一片雾霾笼罩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其挪开，直到今天，仿佛拨开云雾见日月了一般。

    见我打完电话，陆子豪冲我招手，“站那里干嘛？快过来，奶奶说今天给我们做了冬瓜排骨汤，这个季节吃最好吃了！”

    我腹诽，到底是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