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苏黎世已经回了家，许是因为荣岚跟我说了那番话，总之，重新坐在餐桌前面的我，已然没有了丝毫的心理负担。

    除了对佳佳离开的担心以外，我在饭桌上表现的还算是不错，能够轻轻松松的跟奶奶和陆子豪说话开玩笑，等一顿饭吃完，陆子豪跟我告别离开之后，奶奶才叫住了准备上楼给顾忆准备下午带过去的东西的我。

    我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奶奶那张慈祥的面孔，询问道：“奶奶，怎么了？”

    奶奶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笑了下道，“来，怎么两个来聊聊天，刚刚小豪在，很多话不方便说，现在小豪走了，奶奶想跟你说个事。”

    闻言，我立刻端正了自己的神色，坐在了奶奶的身边。

    我担心奶奶有事情瞒着我，尤其是跟身体有关的，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而我却三番两次的让她承受折腾，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奶奶和顾忆两个亲人了，无论是哪一方消失，对我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奶奶拍了拍我的手，看着前方的餐桌，眸色淡淡的，她说：“小的时候，你最喜欢趴在沙发上看漫画书，你爸总说你，觉得那样对身体不好。我那个时候也是那么想的，就跟你爸爸一起逼着你端正姿态看书，拒绝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我安静的听着，心底却有些捉摸不透奶奶这话里面的意思。

    “……后来，你真的没再躺在沙发上看过漫画书了，甚至，也不会在床上或者其他地方用不规范的姿势看书，你只会端端正正的坐着看书。”奶奶像是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开口，“当其他同龄的小伙伴会吵着闹着趴在床上看书的时候，你已经忘记了无拘无束享受快乐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我抿了下唇，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其实，那个时候也蛮快乐的，我比其他人更懂事，更能够表现出大家闺秀，更能规矩端正，其实也挺让我自豪和开心的。”

    奶奶轻轻地叹了一口，缓声道：“不，我跟你爸爸在你小的时候就让你背负了太多成人世界里面的礼仪和要求，让你从小就背负着责任感，你无法自由自在，是因为我们提前绑缚了你的翅膀。”

    不明白奶奶突然说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低低的叫了一声，“奶奶……”

    奶奶看着我，一字一句的开口，“顾故，奶奶对你没别的要求，就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遗憾的是，顾家没能给你一个开心的20岁，但奶奶希望起码从这一刻起，你能够抛弃所谓的责任，认认真真快快乐乐的做一回自己。”

    开心与快乐，早在我选择离开苏黎世，嫁给宋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离我远去了。

    但我怎么能够将这样的话告诉奶奶呢？

    她为我担心的事情够多了。

    “没有，奶奶，我一直一直很快乐，20岁之前有爸爸带给我的快乐，20岁以后有您的陪伴，现在还有了顾忆，我的人生永远都在做加法，所以，我是真的快乐。”我笑眯眯的说着这番话，脑海里面却不自觉的想起荣岚跟我说的那些话。

    “顾故，奶奶知道你不快乐，也知道你留在医院打工的原因是什么，现在顾忆的病情正在好转，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检查检查没关系，就出院吧。”奶奶说着，又低下头从口袋里面掏名片，一边给我递过来，一边又道，“医院的那份工作也辞掉吧。”

    奶奶递过来的名片上，我清晰的看到了艺廊两个字。

    我一怔，随后了然。

    我酷爱画画，之前顾忆生病急需用钱的时候，我就是靠给人画画稿赚外快，但后来因为离婚的事情得罪了宋家，原本谈好的合作，再不敢找我做兼职，没办法只能放弃，临时在苏黎世的收下做工作。

    现在奶奶将艺廊的名片给我，意味明显，她想让我换份工作。

    “奶奶……”我喊道。

    奶奶打断了我的话，突然正色道：“这是晚上，小豪偷偷塞给我的名片，这是他一个朋友开的艺廊，你可以在他朋友那里大放光彩，展现你所有的技术和本事，可以实现你的梦想，而且你能够赚钱，绝对要比在医院赚的钱多。”

    “奶奶，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我……”我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我看到奶奶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她皱眉看着我，却始终没有说话。

    我原本就心虚，被奶奶这么一看，更是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可就这样半晌之后，见奶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我忍了忍，低声道，“奶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你认出来苏黎世是顾忆的爸爸了，但那不一样，五年前是我自己主动抛弃放下的苏黎世，是我拒绝他的靠近，五年后的他身居高位，有着怀孕的未婚妻，我断然是不可能去破坏他的家庭的。”

    “你说你断然不可能去破坏他的家庭，意思是你现在不爱他了还是其他的原因？”奶奶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面色淡淡的，但话语里面却带着一针见血的意味。

    “我不爱他了。”我回答。

    奶奶却从茶几的柜子里面取出来了一叠相片和一本泛黄的笔记本，这些是之前被我丢掉的相片和笔记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奶奶这里？

    “那这个你要怎么解释？”奶奶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开口道。

    “那是我之前丢掉的东西，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奶奶，我对苏黎世已经没有当年的那份执着和爱慕了。或许你们都不信，但我能安稳的在他的身边工作，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奶奶，我不需要为了证明我不爱他，而丢掉现在的工作，那不是避嫌，那是逃避。”这个解释理由很烂，我知道，但我还是这么说了。

    奶奶看着我的眼睛很久很久，到最后她才妥协一般的松开了一直拍着我的手背的手，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你早晚会被你的偏执给害死……”

    “奶奶这不是偏执，我跟苏黎世之间的关系，我清楚得很，他也清楚得很！我们不会出现死灰复燃的情况，也不会出现藕断丝连，现在我俩之间清的跟水一样！”我笑眯眯的看着奶奶，然后抓住了奶奶收回去的手，细细的摩挲着，浅声道，“只要你跟顾忆好好地，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你们好好地，我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奶奶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

    那天后来所发生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着我跟奶奶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去了二楼卧室，而桌子上那堆照片和笔记本，我亲眼看到奶奶将它们全数丢到了垃圾桶里面。

    我没有迟疑，转身，上楼。

    ……

    第二天去办公室的时候，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冷着一张脸的苏黎世。

    他站在自己的工位旁边，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腕表，质问道：“请问顾小姐是没有时间观念还是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明显压抑着怒气的表现和话语。

    我皱眉，顺着苏黎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意识到苏黎世是在说迟到的时候，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7点43分，没有迟到。

    我皱眉，“我是早到了，好吗？”

    苏黎世寡淡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只是抿着唇，声音压低，“我昨天给你发信息说11点之前必须来办公室，晚一分钟算旷工，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点了点头，我不仅记得那条短信，我还记得昨天苏黎世因为荣岚的一句话，而立刻离开医院，赶到荣岚她家。

    “记得为什么不来？即便有事情真的来不了，你连电话都不会打吗？”苏黎世直接是愤怒的开口，眼睛里面充满了不悦。

    “我怎么没给你打电话？”我反问，随后直白开口：“我昨天快11点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那个时候还是荣岚接的电话！”

    如果说苏黎世说我没有打电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荣岚删掉了跟我的通话记录。

    苏黎世皱眉，随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薄唇微微抿了抿，道：“不管你有没有打过，昨天你的擅离职守，导致了医院的患者在没有经过医生这边的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出院了！”

    说到荣岚接过我的电话，苏黎世就开始选择性的忽略之前的话题。

    心底觉得讽刺和好笑的同时，却被苏黎世的最后一句话所吸引，我追问道，“谁擅自出院了？”

    “崔慧。”苏黎世薄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

    我满脸震惊，随后道：“你跟我都不在，谁给她开的出院证明？”

    苏黎世的眸光闪了闪，“所以说她是擅自出院。”

    顿了顿，苏黎世补充说道：“我知道昨天你回去了老宅，是因为佳佳和她舅舅的事情，我不问你那边的处理结果怎么样，但我现在必须再跟你说一次，别再管崔家的事情，她们不是你当年那个跳楼自杀的同学，也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可怜！管好你自己才是最好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