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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山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王府门前湿滑的地面长出了青青的苔藓,在阴暗的砖下,仿佛是正在等待救援的搁浅。约是一场秋雨一场凉,秋意渐深,就连那两个门房的也笼着衣袖,不禁哆嗦得厉害。清晨的天是灰蒙蒙的,从西边涌过来乌青色的垂云,俨然是山雨欲来之势,以至于走在街上的行人也少了不少。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潮气,呼出一口气,隐约可见其淡淡的白色。    “沈时笙也是伺候了多年的稳妥人,怎么说被罚就被罚了?”    “哟,那谁哪知啊?只听说是得罪了少夫人。”    “少夫人?”    “嘘,小声点儿,被大管家知道你在这咬耳根,小心你这月的月俸被他克扣光。”    两个门房说罢便噤了声,踮着脚朝府内的南角看去,但也只见一抹白影,五官轮廓皆是模糊。他们摇了摇头,心底却自是有几分思忖:自从仨主子中秋归来后,府里哪个碎嘴子先传了些流言飞语,道是,那沈时笙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功夫,竟让小侯爷当众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这本就不合规矩,不合常理,更要命的是有人看见,世子与沈时笙借着赏月的功夫眉来眼去地暧昧了好几番,外加她平常和苏彦走的又亲近,能在三个男人身边游刃有余,这入主王府的日子指日可待啊,听得这些不着调的传进了少夫人耳朵里,自然打翻了醋坛子。    “这女人的勾心斗角,咱们老爷们儿可是没机会领教咯。”年长的门房叹了一句,就不再理会了。    谁都怕多了一句闲嘴,引火烧身。毕竟这世道,没人愿当活菩萨,要一副普度众生的好心肠有时还抵不了一件御寒的棉衣裳。    沈时笙默默地站在醉风亭下面,偶尔抬起头看天,已经数不清究竟过了多少个时辰。从满天繁星的二更一直站到夜色泛青的破晓,她目送着月亮隐匿在暝暝光线里,有时手脚冻得发麻,她动了动关节,觉得僵硬又沉重。    虽事出荒唐,可仔细想想,容汀的确早就说过她容不下自己,所以这样的刁难,其实也合情合理,心里头不禁失笑,她还真是个说到做到言出必行的人。    昨儿王爷带着复珅和复季珩上了朝堂,复惜阑也不在府内,几个随身伺候的侍婢难得清闲无事便聚坐在庭院的无人小耳房中,燃了一盆炭火,又摆一盘棋下着玩,暖光曳影,屏阑浅画,安稳闲适得舒坦极了。她们都是当奴为婢的人,谁也不比谁多一分高贵,自然谁也不比谁多一分低贱,几个姑娘家说说体己话,打打闹闹,那都是惯了的,沈时笙泡了壶茶听着她们磕牙,迷迷瞪瞪半睡半醒间,便听新来的胭脂断断续续地哭诉:“自从少夫人嫁过来以后,我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就没少受罚。”    说着就将云袖撩开,细细的胳膊上印着点点淤青,“我就连找人说说话都要偷偷溜出来,这以后可怎么过啊!?”语罢,泪水涟涟,惹得站在一旁的流珠都跟着红眼眶,“呀,好惨,亏得我是跟了二小姐,否则怎生受得住这般折磨?”    伺候复惜阑的女子名叫流珠,平日里就是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心肠软又没什么城府,见着胭脂如此委屈,想到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也跟着哭的像个泪人儿。沈时笙被这啜泣声闹醒,揉了眼睛去瞧胭脂的伤口,啧啧果真是下了狠手,合计自己房间还有些药酒,打着呵欠说去给她取来些涂,    左右两边哭得此起彼伏,她哄不住只能无奈地苦笑道:“流珠,女孩子家总哭会坏眼睛的,况且,跟着二小姐,是你的福气,有什么好哭呢?”倒了一杯茶给她,“喝水润润,别糟蹋了这一把夜莺似的好嗓子。”    回房间时取了药酒,想起来大清早还从厨房蹭了些甜糕,都是现做的,估摸眼下还热乎着,不如收进小食盒里一并给几个姑娘拿去分,于是又揣了几小碟进去,提着满满当当的盒子一路磕磕绊绊地行回了耳房,路上觉得有人在身后,转身看又不见人影,许是雪花扰乱了视线,冷风嗖嗖灌进袖口,此刻她只想快步拥一拥炭火盆,这些小事自然抛在脑后。    轻手轻脚地替胭脂上完药才解下斗篷,她抖落布料落满的细雪,扑漱漱地融成了水滴。不知是哪根话茬牵引着愁肠,胭脂怨自己命苦,连个姊妹都没有,在偌大的王府里伶仃无靠,流珠劝她说只管将咱们当成姊妹,有什么难处能帮得帮,胭脂感激地点点头,又瞧了一眼沈时笙,沈时笙忙不迭地点头,连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胭脂一听急急揩干眼泪,她摘下自己的耳坠子,脱下腕子上的银镯,缓了缓声道:“我没有多少好东西,可这也是我辛苦攒下的,今日就请二位姐姐分别收了,自此结作金兰。”    “结不结金兰于我而言你们都是妹妹,照拂自当照拂,但这首饰我不能收,”沈时笙推回去,“我也不用这

    东西,留着也是白费。”    “姐姐若不依我,那我就当姐姐不认我这妹妹!”胭脂攥住她的手指,将耳环塞进去,好像她不点头答应就会天塌了一样,“求姐姐你答应我!”胭脂一急之下干脆跪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姐姐你就收了吧,你不答应我我便长跪不起!”    “咱们就应了她吧,”流珠扶起胭脂,劝沈时笙,“她孤苦无依的,跟我那年多像,看着她就想起自己,哎……”眉眼之间依稀又要垂泪。    “唔……她哭你又跟着恼我不是?还嫌我忙不过来?快收起你那眼泪,”她拉过流珠嗔道,心里生出了莫名的负罪感,“我收下还不成么,你们别哭了,看得我心里怪歉疚的。”    胭脂瞧见沈时笙松了口,立刻将那通体碧绿的耳坠子为她戴上,还不犹得她看一眼,就手脚利落地结了事,“以后这对耳坠子就是沈姐姐的了,还请姐姐时刻记得妹妹就好。”    还请沈姐姐时刻记得妹妹就好……    “还请沈绪,哦不,沈时笙,你时时刻刻记得我就好。”容汀这样对她轻声笑道:“在这王府里,我想要折磨你,比捻死一只蝼蚁还容易。”    沈时笙恍然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最后无力地叹出一口气,染了周遭一片模模糊糊的白。    可笑她居然还提醒胭脂要机灵些,如今一看,不够机灵的那个人反是自己。胭脂的伤是真的,可眼泪却是假的,更不提那些姐妹相称的深情言语,简直轻如鸿毛,冷薄的让人寒心,她所说所做的那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戴上那一对“少夫人丢失的耳坠子”,仅此而已。    方才胭脂说身上有事匆忙离开后的不久,容汀便带着几个素来有手段的女管事来耳房兴师问罪,这小屋偏僻,王府后院大的跟迷宫似的,怎的少夫人的东西没了要找,不在游花穿廊地界多转转,二话不说竟然直奔这里,她仔细一寻思,也琢磨出了几丝回味来,十有八九是故意的,从昨儿胭脂弄翻自己的茶壶一惊一乍地要给自己赔罪开始,便是在做戏。    她瞧着几个女管事一唱一和之间,“偷窃财物”这莫须有的罪名就牢牢的扣在了头上。    挺好笑的是不?    “沈时笙说我的耳坠子是胭脂带来的,那流珠你倒是说说,刚刚这里除了你和她,可还有别人来过?胭脂今早说身子不舒坦,我让她在屋子里休息,她还能偷溜进来不成?”容汀涂了膏脂的唇若沾着鲜血,是一弯触目惊心的红,就连弧度都冷厉得像刀锋。    流珠红着眼眶,颤颤巍巍地不敢直视容汀,支吾了半晌,她战兢地看了看沈时笙,又连忙将脸低了下去,“没…没有…人。”三个字断成好几节才说完。    胭脂使的心眼手段算不得新鲜,来王府多年早见过不少更阴狠的,但只因自己素来没什么野心,这手段也从未被用在自个儿身上,她今儿着了道,该她眼拙,本不是亲密的关系,被使了一回绊子就当教训,没大的委屈,但令她最难过的,是流珠。    沈时笙见流珠低着头不敢再抬眼瞧自己,觉得一口气沉在身体里,最后化作虚无,如凉雾。    容汀说念在她是初犯,便不动教训下人的家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于是这才罚她站在醉风亭下面,等什么时候气消了,什么时候放她回去。    什么时候气消?沈时笙想,要等那一日,可真真是要到天荒地老。    见沈时笙不说话也不再辩解,几个脾气酸硬的女管事齐递了个眼色,你一言我一语地赞道:“少夫人真是知书达理,心慈手软,如果这事被我摊上,看我不打断这贱骨头的手和腿!”    “是啊,沈时笙你别以为你私下里与府里的爷们做的那些见不得的勾当我们全都不知,大家可看得分明咧!”女人生性善妒,嘴巴毒起来也可以颠倒黑白。    “伤风败俗的贱人!跟着小侯爷便觉得了不起么?不就是凭着世子对你不薄,居然还敢厚颜无耻地欺负到我们少夫人头上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你们少夫人?眼瞎了,心也被狗吃了?沈时笙看着她们自说自话的模样觉得无稽和荒唐,气着气着又感到可笑而可悲。这明摆的栽赃大家心照不宣,又何苦作出一副作呕的嘴脸令人嫌恶?她握紧了拳头领下罚,刚要转身出门,就听容汀在身后说,声音里是掩饰不了的得意,“今儿刚听人说,晚间估摸有一场雨,不喘气儿能下够两天呢。”    “那少夫人可多穿些,莫要着凉,不然头顶又多一桩飞来横祸,奴婢就委实吃不住了。”说罢径直离开了小耳房。没一会儿,远远传来了杯盏被砸碎的声响,沈时笙这才停下脚步,叹口气,心道,只可惜了这上好的紫砂茶壶。    她望了一回天,灰蒙蒙的辨不出个东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