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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雨绘深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年头动不动就昏迷的柔弱女主果然已经不吃香了,后面还有那么多受伤戏份,啊……删删减减走起来~    浅灰色的天空比早前更阴霾了些,云幕如卷帘,一层层叠摞逶迤,仿佛是压在头顶的尘絮,积满了秋季的雨水。不远处隐隐滚起了雷声,虽不响亮,但也震人心闷。风隐蔽在树梢泛黄的叶片上,不兴一丝波澜,而身后的醉风亭像是某种遗世独立的标志,被谁人用墨笔轻印在宣纸之上,纵使时光流转,它也维持着如此与世无争的姿态。    宛若静鸟归巢。    一夜未眠的疲惫从僵硬的脚底涨开,逐渐填满身体,沈时笙盯着醉风亭飞翘的檐角,和檐角上雕落的燕雀,无端地想念起复季珩那冰冷而好看的眉眼。    这时候他该回来了,早晨第一道茶需清淡些,不能太烫,等下他发现人不在茶也不在,会不会又觉得自己偷了懒,苏彦呢,有没有带着纸伞,快下雨了,着凉了怎么办?    她冷得发抖,几乎快要站不住,只有双腿还木木的支撑着,下半身没有过多的知觉,她试探地向前微微挪了一小步,那瞬间便差点因失力而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她慢慢弓起了背脊,听见周身的骨节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响声。    沈时笙抽了抽鼻息,心中涌出了云烟似的情绪,一丝一缕的缠绕着。    这样无望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父亲正受着牢狱之灾,而自己只能在王府里碌碌无为,甚至任人欺凌,什么也做不来,她原以为只要活着便总会有希望,可容汀的出现非但没有让希望继续,反而带来了持续无际的绝望。好似大海中央的浮木,她紧紧抓着不放手,却不知不觉随它漂流到了更加遥远未知的水域里,她不敢挣脱,又无力面对。    无力感支配了沈时笙,她抬起双手托住自己的脸,在指缝的空隙里,看见脚边坠下的点点斑驳,像眼泪,又像刚落的雨。    说一点都没有不甘心,那是假的。    ……    苏彦随着复季珩回府时正是雨势最大,窗外落水之声连绵不断,闲歇了许久的风此时也呼啸在雕梁画栋之间,凄厉似呜咽。这窗棂虽是由名贵的木材打制,渗入了雨水后仍足以让人产生清寒的倦意,彼时有穿堂风从细小的罅隙中溜进来,凋谢了青瓷瓶中的残红,它幽幽跌落,发出细微的响动,像女人的叹息。    苏彦打了个哆嗦,觉着实在是太冷,便命门外候着的小厮端了一盆火,他为复季珩斟了一杯茶,刚递了一步,却又兀自放下。    “怎么?”复季珩靠在太师椅上,眼眸半遮,他随手将白玉顶冠摘放在一旁,束好的发髻散下几缕随着他背上的长发一并搭在肩上。    乌发如沉墨,衬着他瓷白的皮肤,渐渐软化了冷狷漠然的眉目,也无端生出几分平静的容色来。    “小侯爷,这茶是昨日剩下的,凉了。”苏彦定定神答道。    “那沈时笙人呢?”为复季珩泡一壶新茶,是她每日要做的第一件事,今日却例了外,他敲打在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用了力。    “我从回来也未见着过,许是有事耽搁忘记了。”解释归解释,可他不能说服自己。只因她不是会出这样差错的人。    复季珩和苏彦都明白。    “是么…”复季珩沉吟了一会儿,缓慢睁开眼睛,一片的烟墨色里透出意味不明的冷寂,“你去她房间找她,若找得到就将她到这儿带来。”    “那若是不在房间里?”苏彦话一出口,也心凉了半截,他瞧见复季珩恢复了那一张冷漠的脸,心下也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小侯爷是何等精明的人,就他言下之意看,事必蹊跷,“若找不到,该如何是好?”    “王府不小,可要藏个人也不容易,”对面的男子站起身,一袭藏蓝色衣衫在房间昏暗的光线里浓郁

    得像化不开的黑,倏然间,一道闪电劈过,刹那映白了周遭的轮廓,复季珩眉心的朱砂在那一瞬的光亮中红到刺人眼目,苏彦望见他的容颜,俊美异常,也冰冷异常。“你都找不到,那我只能去容汀那儿要人了。”    巨大的轰雷声猛然传来,窗栓被咆哮的狂风吹断,窜入室内的气流和雨水浇熄了未燃多久的炭火,只听咔嚓一声,那棵临近窗的新植细木已被折断,而外面的天色像是末夜,苏彦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听着门吱吱呀呀的,如孩童凄厉的哭腔。    苏彦携一把油纸伞,刚踏出门就被迎面袭来的冷雨打湿了一脸一身,流成股的雨水顺着房檐的淌进后颈窝,风撕扯着伞骨,油纸被吹得哗啦作响。他咬咬牙,索性将伞撇在地上,在眉骨处挡着雨,深吸了口就冲进阔大的雨帘里。    天好像被谁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源源不断地冒着水,大有不将万物淹没就不罢休的势头。纵然是深秋,那一口气侵吞入肺里也着实冷得人牙打颤,寒意砭肤,他只裹了一件短夹衣,此时早已经上下通透得净。    平生都未遇过这么大的雨,苏彦皱皱眉,四下无人,想必都是找地方躲雨去了,上哪去询问沈姑娘的下落?他登上画廊的长凳,撑目眺望却发现就连守门的门房都不见踪影,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她只是被滂沱的雨势隔住了路……他思量片刻,脚步不停,只是那心中腾起一丝慰藉,若真是多虑,那白白受这一遭罪,倒也值。苏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漫无目的地寻找良久,可依旧无果,那一丝慰藉星火似的愈发黯淡。    雨落生烟,水雾弥漫碍着眼,苏彦用手挡住额间,匆匆向前走,不晓得撞到了什么,听得女子低呼一声,才发觉是撞到了人。他转身去扶,尚未看清女子的容貌,就先被对方死死抓住手腕,定睛去辨认,才认出这发丝披散凌乱的女子正狼狈不堪地哭着,她对苏彦说:“我是流珠,我是流珠!”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苏彦手腕的皮肉里,没缘由的,他一颗心也惶惶地沉了下去。    待二人心急如焚地奔到醉风亭下时,沈时笙撑不住早已跪坐在地上,视线不大清楚了,可凭借声音知道是苏彦来,心里面想,那人应该是回来了,一念至此身体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开,从前他在,没觉得怎么踏实,到了今日一看,才晓得在南殊王府中,他是于自己多么重要的存在。    “你们…被雨淋着了没?”    白色的裙衫染着斑驳的泥泞,面容毫无血色,苏彦跪在她身边抱起她,只觉怀中人浑身滚烫,伸手去探了探沈时笙的额头,吓得倒抽一口气,这温度若烧得久了是足够要人命的。眼见着素来沉稳的苏彦这般惊慌失措,瘫坐在旁边的流珠更是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说着自己如何软弱害得沈时笙受罚,成了这般模样,甚至动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双颊不消片刻就红肿起来,显然是下了狠手的。然而一声声,一句句的愧疚不知谁能领下。    苏彦弓起身子挡住雨,吃力的站直,让流珠搭把手,将沈时笙背了起来,听见少夫人三个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脸连忙对流珠亟亟道:“且别哭,你快去小侯爷的房间,告诉他我找到了沈姑娘,然后你再去请府里的冯大夫,让他快些到小侯爷那里去。”因为雨声乱耳,扰人的感官,苏彦不得不提高嗓子对流珠讲话,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嘶吼。    流珠被他这般严厉的形容吓住,怔了怔,还来不及哭,就踉跄地爬起来,一路狂奔了出去,而这边,苏彦将沈时笙背在身上,一边疾行一边叫着她的名字,“沈姑娘你别睡,再醒会儿,我和小侯爷都好着呢,没被淋着,倒是你这样子诚心要吓死谁?待会儿小侯爷看了又要责怪你不修边幅了。”    感觉到背上的女子点点头,答道:“对啊,他等会儿,见我这样子,又要骂我了罢。”    可他只想跑的快点,再快点,心里头那一束火苗,很怕被这大雨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