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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朱丹暗开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笙回府时已值深夜,景琉在她房里坐立不安地等着,见她苍白着一张脸湿淋淋地挪进屋子,惊得要叫,却被沈时笙一把捂住了嘴,“我没事,别声张了。”话是这么说,可景琉看她冷得直打哆嗦,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简直要同那面皮一样惨淡。    “您怎么把自个儿折腾成这样?”从小柜里拿出一件干衣替她换上,景琉又想起了桌上那碗翻来覆去热了好几遍的枣子水,便赶忙端过去送给沈时笙:“快趁热喝点,暖暖身子,祛祛寒气。”    沈时笙摆摆手,说不必了,她想睡一会儿。    景琉不肯,非跟到沈时笙床头,语有嗔怪的意味,她道:“您看您回来的晚了点,世子就被少夫人硬拉到自己屋去了,往后您要是不争不抢,身子骨还孱弱,被世子冷落了,该如何是好?”    “该怎么就怎么,不妨事。”捂着被子,沈时笙翻了个身,仍是冷得受不了,勉力爬起接过景琉手边的枣子水喝了一口,不料刚含在嘴里,还没咽下,便尽数呕了出来。    “小心烫着!”景琉拿出帕子小心为她擦拭,“沈姨娘,您可别吓唬我。”    因沈时笙害喜害的胃口不好,吃食尽是些汤汤水水的玩意儿,加之今晚画舫上粒米未进,眼下呕出来的东西几乎都是茶。她扶着床榻边沿干呕了一会儿,最后,她撑着身子实在没了力气,兜头栽在床上,半阖眼朝景琉示意,“你下去歇吧,我真的乏了。”    “您先将就一宿,明日给您请大夫。”景琉试她额头,觉着烫人,心知是来了病。    “再说吧,”沈时笙闭了眼,将头埋进被子,声音低到听不见,“很晚了,你休息吧。”    “有事儿一定要叫我啊。”    “嗯。”    景琉灭了烛火,房间里陷入昏暗,沈时笙习惯性地摸了摸手腕,佛珠空出的位置,一片冰凉。她迷迷糊糊地想,以后的日子反正也了无生趣,不如病死了倒算解脱,意识恍惚杳然间,念及腹中的孩子,她想若是这么病着,孩子没了或许也好,它本不该出现,就算生下来,作为一个母亲,她能给它的一个只有摇摇欲坠的未来。这个不明不白的孩子,或许一辈子都会因为自己母亲犯下的错而无法抬起头,沈时笙身上忽冷忽热难受的厉害,想了一会儿孩子,想了一会儿自己,于是不消多时就睡了去。    接下来的几日,她一直缠绵病榻,五感被病势拖累得迟钝了几分,只隐约晓得有人来看望,有人来诊治,有人开了苦涩难忍的药,有人一口一口喂她喝下,然后自己很快呕出来。来探视的人不少,走马灯般换了一批又一批,来人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传到她耳朵里都跟蚊蝇似的不清不楚,好在她无心分辨,只觉着略有些吵闹。    这么多人谁是谁她一点也辨不清,唯独有一个人,在她混沌模糊的意识里倒是有那么点印象,但这印象也仅限于这个人经常给她喂药,且耐性颇好,被她呕在了身上几次,依然锲而不舍,百折不挠。    她醒转的时候不多,于是也不怎么睁得开眼,神思稍微清明的时候,脑筋木木的转了一圈,想到的人第一个人是苏彦,因为换作景琉,一定要握着她的手哭哭啼啼一番才肯罢休,但这个人干脆利落的紧,并且非常安静。    如此又反复地过了几日。    这一日,沈时笙睡得糊涂,连梦里梦外都不甚明了,有光线覆在眼睑,她眯起眼去瞧,恍惚中,看见一张朦朦胧胧的脸,那人将手搁在她额头上,掌心和手指清清凉凉,药汤的苦混合着花浆,记忆的细枝末节处似乎还留存着关于它清甜的气息。    “苏…彦?”    那人不答话,站起身去收拾药碗,青瓷勺子叮当作响,她悻悻然阖上眼,不是苏彦么……    她闭眼又睁眼,拨开帘幕去望,那人便仿佛烟尘似的消失了,幻觉一样。    可额头还有他残留的温度。    如果不是幻觉,他哪能说不见就不见,如果是幻觉,她哪能闻到那样熟悉的衣香。    仍是一番睡睡醒醒,沉沉眠眠。    究竟持续了多少个相同的昼夜,沈时笙难以计数。毕竟睁眼见到的人总是绰绰的光影,五官一概模糊,听入耳的声音总是嗡鸣的嘈杂,言语一概支吾。    只有杳然的香味依然熟悉,药汤和花浆依然勾得起深藏的痕迹。有一个名字

    在嘴边无法提及,饶是她再努力,都想不起。    后来,苦口的药多少起了些作用,她晨昏颠倒的于三更半夜清醒,中途呕了几回,睡不安稳,不得不仰头望着水红色的承尘直到破晓黎明,她倚着床榻,听见门外晨风刮亭廊时发出嗖嗖的声响,天光欲曙之际,庭院里的家丁和下人都陆陆续续忙活起来,洒水剪枝,分工繁杂。白墙倒映出条条框框的影子,谁穿过垂花门,谁穿着长衫缎,谁闪进了浓荫下,一草一木都格外真实可触,一光一影都格外明晰。    很久以前,她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心慌意乱地站在复季珩门前,端着清香的新茶,踌躇着该怎样敲开他的门,介意着自己的妆扮够不够干净淡素,衣服够不够整洁如新,却原来,屋子里的人能看得这般清楚。    门吱吱呀呀的打开,景琉拿了一碗稀粥,苏彦跟在后面,他碗中盛的药味太浓,熏得沈时笙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好在景琉手疾眼快,放下粥,捧了小盂盆让她呕,折腾了一时半刻方才好受。    苏彦斟一盏茶给她,想了想又放下,让景琉重新沏了一壶新的:“伤寒刚退就不要喝凉的了,对身体不好。”    “这次忘记放花浆了吧。”沈时笙坐起来要下地。    “唔…”    苏彦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瓷碗,想说的话悬在嘴边,耽搁了良久,才笑嘻嘻道:“我回头给沈姑娘去取。”    他给她披上一件长衫嘱咐别着了凉,她轻声道谢:“这会子你还能来瞧我一瞧,可真是难为了。”    “不难为,小侯爷没那般小气。”苏彦耸耸肩,淡雅温柔的笑容惹得刚进门的景琉走了神儿,险些被圆木凳绊倒。    他继续道:“只是他的情绪不大好,待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我偷了闲才来。”苏彦接过茶,斟给她漱口:“正巧景琉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寻思来坐一坐,看看你如何了。”    “呀呀,苏大哥你这么说真是太客气了。”景琉腾的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指,不晓得胳膊往哪摆,左挪挪又挪挪,安静的房间倒被她一个人弄得十分热闹。    “瞧她。”沈时笙盯着景琉笑,笑过后,食指叩在桌角微不可察地停了一停,神思在这白茫茫的雾气里游走不定,半晌,沈时笙问:“景琉照顾得妥帖,我没什么不好,倒是你,被我呕了一身药汤,怎不见抱怨一句?”    苏彦挠了挠鬓角,“我以为沈姑娘烧的糊涂,不会记得这些。”    沈时笙松心一笑,抿了茶,解释:“起初我确实糊涂,不晓得是你,今日醒的很早,琢磨来去,能有这般耐心又待我体贴的,只有你。”    “小侯爷也是能的。”苏彦不知怎的补了句,补完又怪自己多嘴多舌了。    “可他现在还肯来看我么?”她尽量让自己把话说得平和又从容,不漏端倪,“能不能都没有用了。”    苏彦唔了一声,接过景琉递来的白粥,兑了些花浆,说吃些甜粥排解嘴巴里苦味。白粥熬的很糯很稠,闻起来米香阵阵,沈时笙取来勺子尝了一口,她放下粥,道:“我舌头分不出什么味道来,也不是很饿,暂且放这儿吧。”    “这是景琉守着灶台一点一点熬的,勉强吃一口,权当成全她对你的一片心意。”苏彦朝杵在门口的景琉眯起眼笑,小姑娘立刻跟个猴子似的跳开,抓耳挠腮的紧张样子,十分可爱。    “没,没关系……”呃呃语塞了片刻,景琉颤巍巍地过来给沈时笙喂粥,借此以缓解面皮上掩不住的羞赧,“反正锅里还有很多,苏大哥他要是饿了,我再给他盛一碗,所以,所以……”    “所以怎样?”沈时笙向扬眉苏彦示意,后者只是含混地回了一个内敛的笑。    ……    苏彦回去的时候,复季珩正在看书,只不过眼下,复季珩看的仍是他走前的那页,他弱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认真回禀道:“沈姑娘身体欠佳,精神倒还好,只可惜……”    “可惜什么?”复季珩移过目光,好看的面皮上瞧不出什么明显的喜怒来。    “可惜沈姑娘误会了,她以为每天喂药的人是我。”    “那你同她讲了实话么?”    “没有。”苏彦摇摇头。    “这样也好,”复季珩将目光重新放回书页,随后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便让她误会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