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记忆的代价
右手无意识地捏紧了几分，墨颜倾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心地从阴影里面走了出去，刚刚走了一步，就听到了不远处那棵树上的男人犀利的深邃目光直直地朝她射了过来，伴随着一道冷冽的呵斥声!
“谁?!”
“冷王爷，是我，墨颜倾。”
墨颜倾继续向前走去，没有一点被冷月晨冷冽的气息吓到的模样。
冷月晨那双深邃而又冷酷的眼眸微微眯了眯，等他接着柔弱的月光看清楚了眼前的这名女子的样貌以后，方才松开了手心里面握着的一颗翡翠玉珠，淡漠地开口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应该知道，这里不是你一个奴婢应该跟来的地方。”
来月晨这次出来本就是瞒着大家偷偷跑到这一处僻静的地方来的，是以，若非墨颜倾跟踪他的话，是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
冷月晨再次仰躺了回去，手指之间勾着的那壶烈酒在半空之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有清冽且带着浓烈酒香的液体顺着那道弧线流进了冷月晨的咽喉里面，可冷月晨却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一样，只是一直灌进去，好似在赌气一般的畅快!
“我有事情想要请教冷王爷，所以才跟着过来的。”
墨颜倾快走了几步，走到了冷月晨的那颗树木下面，仰头看着躺在粗壮枝干上面的男子，不自觉地加大了声音，解释道。
“哦?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你这般大费周章地找到这里来询问本王?!”
一扬手，冷月晨将手指之间勾着的那壶已经空了的酒坛子甩了下去，瞬间地面上就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而碎片距离站在树下面的墨颜倾仅仅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这边明显的暗示，墨颜倾又怎么会没有感觉到呢？!
只是，她那股想要知道一切有关于自己过去的事实真相的欲望太过于强烈，强烈到不管让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也要知道!
“我想知道，冷王爷您曾经见过我是吗？那个时候，我不是现在这样的对不对?!或者说，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丧失记忆对不对?!”
墨颜倾咬唇，倔强地将一双清澈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树上的那个男人，就好像是抓住了一丝缥缈的希望，不愿意放弃的希望……
“对，本王的确见过你。”
原本冷月晨是不屑再搭理她的，更加不愿意多说一个字，可是当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到了树下的那一袭粉色衣裳的女子那般倔强的眼神，恍惚之间就好像看到第一次看到安安的场景，在她的身上，有着安安模糊的影子……
所以，他还是忍住心间的那股烦躁情绪，点了头，开口承认了。
她就知道!
若不是曾经见到过，在紫晴川的府衙里面，他是不可能对她露出那样的神色和反应的!
墨颜倾听到了冷月晨这样的回答，眼眸瞬间明亮了几分，继续开口问道:“那么，我当时是什么样的身份呢？!我的身边，可还有其他人呢？!你又是在哪里看到我的呢？!”
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太多，墨颜倾甚至都没有精力去注意到冷月晨那张越来越冷冽的俊脸，还有越来越深邃的眼眸里面多了几分危险的色彩……
“墨颜倾，本王只能提醒你一句，真相远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几分，你确定你还是要问清楚吗？你确定你不会后悔，而且能承受那个后果吗？!”
冷月晨标准的千年冰山式语气又出现了，在冷月晨开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好像夜色更加冷凉了几分，有什么沁凉的冰霜从空气里里面缓缓流动着，渗透进她脆弱的肌肤里面，让她的心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能!”
墨颜倾还是倔强地要知道真相，眼神紧紧盯着树上的那道挺拔身影，紧接着开口补充道:“冷王爷，你不会知道，当一个人所有的过往都是一片空白的时候，那种心慌和空虚的感觉有多可怕。所以……只要是你知道的，请你全部都告诉我好吗？!”
她真的受不了那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法掌控的感觉了!
听到她这样说，躺在树上面的冷月晨飞身下来，高大的身影瞬间站在了墨颜倾的身前，看着她那张倔强的清秀小脸，真的同记忆里面的安安，好像……好像……
墨颜倾应该庆幸的是，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冷月晨才可以这般忍受着她，没有爆发出来将她给冻伤。
“既然你这样坚持，那么本王便满足你，告诉你一切本王调查到的真相……”
说完了这句话，冷月晨就背过了身去，有些事情，太过于沉重，虽然他不是当事人，但是他也感觉到了触目惊心的感觉，所以，他便仁慈地给她一个缓冲的空间，让她的狼狈和哀伤、痛苦通通由自己一个人默默舔舐……
夜风越来越凉，深秋已经快要过去了。
等冷月晨看着远方深邃的夜空，将一切的事情经过告诉给身后默默抽泣、垂泪的女子以后，天边已经亮起了鱼白色，很快就要天亮了……
“本王将这一切都告诉你，也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按照你那位为了救你而下落不明的兄长的计划，当做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随便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安稳地度过一生。这一点，也是你兄长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要不要继续跟着我们一起打进紫宸国皇宫，找老皇帝讨要一个说法和公道。只不过，这一趟前去的结果，本王却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周全，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很有可能会利用到你的特殊身份。”
冷月晨转过身来，意外地发现身后的少女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与其说悲痛多一点，还不如说是愤怒的成分更多一些!
“我跟你们一起去!”
墨颜倾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一开口就是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按照冷月晨的说法，她的大哥很有可能还在紫宸国的皇城里面等着她前去搭救，她怎么可能这样自私地为了保全自己的安危，而对她大哥的性命置之不理呢？!
虽然她还是没有一点关于过去自己的记忆，但是她能感觉到，她似乎从来都不是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啊！
“好，今日你这般决定了，那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吧。不管未来如何，本王都表示十分敬佩你这一刻的勇气。”
冷月晨看着墨颜倾的脸，淡淡说道，清冷的声音里面可以听得出来一分叹息，三分怜悯，还有六分的赞赏……
天亮了，连城钰也应该带着消息回来了。
果然，冷月晨回到了前厅的时候，就看到了挂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连城钰脚步匆匆地回来了，看到了冷月晨和端木睿的时候，连忙快走了几步，来到了他们的跟前，开口说道:“我去交涉的时候，居然发现整个城里面没有一个人，估计守城的那个将军，得知我们已经攻打过来了，提前携着一切家当，逃走了吧！”
说完了，连城钰伸手一把抓过桌子上面摆着的一只茶杯，咕咚、咕咚就灌了好几大口。
“既然这样，那为何你到现在才回来?”
冷月晨开口，声音里面有一丝费解的意思。
“我这不是为了打探消息吗？你们不知道，听说紫宸国老皇帝已经派了一个什么竣王爷和关尚书赶过来救援了，我便找了几户家底和府宅都稍微殷实一点的人家，好好打探了一番。这才回来晚了些。”
连城钰转头看着神色淡淡的冷月晨和一脸若有所思的端木睿，将心中的疑惑之处问了出来:“听说这个关尚书是紫宸国百姓们眼中公认的军事天才啊！紫宸国老皇帝派他前来拯救大局我还能理解，但是这个竣王爷又是什么鬼?怎么大家都好像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呢？!偶尔有几个知道他的，居然都说他就是一个病秧子王爷，根本没有一点实权不说，而且还整天咳嗽，动不动受到什么刺激就能晕倒!这都是真的吗？!”
连城钰的声音里还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真的很不懂紫宸国老皇帝的脑回路啊，派这样的人来稳住大局和紫宸国百姓们已经涣散了的民心，真的是脑残级别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了吧？!
连城钰真的怀疑，这紫宸国的那位老皇帝莫不是年纪太大了，已经成功退化成一脑残了……
冷月晨没有说话，倒是站在冷月晨身边的端木睿开口了:“几年之前，我对这位竣王爷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只能说，他远远不如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怎么说?”
冷月晨眼神动了动，开口道。
“那次我进宫只是为了同皇上商讨一番紫晴川城门的防守问题，却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八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竣王爷正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盯着宫殿前面的一棵夹竹桃看，甚至还动手弄了一点夹竹桃叶片的汁液……那个时候，我只当是八皇子年幼，对一切事物好奇才会那样。可就在我动身返回紫晴川的那天早晨，皇宫里面突然传来三皇子暴毙的消息，死因是误吃了夹杂着夹竹桃汁液的糕点，中毒身亡。”
第四百一十章 记忆的代价
就在那个时候，端木睿便想起了八皇子眼神一撇，看到了他所露出的那个眼神，天真无害的模样，然而却让他看出了一些威胁的味道……
是啊，三皇子在紫宸国的皇宫里面本来就喜欢仗着身体比其他几位皇子长得强壮一些，总是喜欢想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整其他皇子们，就算是他突然被毒死了，也根本没有办法差出来到底是谁对他起了杀心。
三皇子的突然暴毙，只能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了了之，而回到了紫晴川的端木睿，却很清楚，三皇子分明就是八皇子，也就是宇文竣杀死的!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哪怕宇文竣在整个紫宸国所有皇子们里面并不突出，甚至大家都传言着他是一个病秧子王爷，可唯独端木睿总是会想起那个午后，当他跟小小少年的眼神对视的那一刻，对方非但没有一点慌乱的神色，而且还能微微笑着对他露出一股威胁的神色，这样的少年，真的会成长为大家口中的“病秧子”竣王爷吗？!
比较，当宇文竣当初还是一个那么年幼的孩童之时，就已经懂得运用医理害死别人，在偌大、残酷的紫宸国皇宫之中得以自保，就足够可以想象，现在长大了的宇文竣，肯定也绝非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
“这么说，是竣王爷干的了?!”
连城钰一脸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真的不敢想象，当年还是一个小皇子的宇文竣，居然已经懂得排除异己，争取自保了?!
这样看来，那么这人该有多可怕啊？!
“不管别人怎么想，以我的直觉来看，就算不是竣王爷亲手所为，也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端木睿的眼神闪了几抹严肃，开口缓缓地说道。
“我们小心便是，也不必太过于忌惮。”
冷月晨淡淡开口道，声音里面还是那般的冷若冰霜，没有一点情绪，更加没有一点顾忌的意思。
连城钰看着冷月晨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俊脸，嘴角抽了抽，对啊，他怎么忘记了，要是论恐怖程度，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得过眼前这位呢？!
他可是谁都不怕，就连先皇都拿他没有办法的人啊！
论腹黑，当初冷月晨还尚且年幼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将现在月国的皇上耍得团团转，应该也能算是“第一腹黑”了。!
连城钰心中默默总结道，心中默默吐槽着，难怪这厮一点都没有反应，感情是根本没有将那劳什子紫宸国竣王爷放在眼底的意思啊！
“总之现在的情况有些微妙啊，我们拿下前面的小城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是这随后可能就遇上那位竣王爷和紫宸国的军事天才，关尚书了。”
连城钰咂了咂嘴，又喝进去一大口茶水，说道。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便在这里多待几个时辰。”
冷月晨开口淡淡说道，一双深邃的眼眸微微动了动，有什么东西飞快的一闪而过，连城钰没有看清楚，更加理解不了冷月晨的用意，然而端木睿却真切地捕捉到了冷月晨眼眸深处的那一股深意……(!≈
心中也对他更增添了几分折服之意。
真正的好将领是不会愿意每天都生活在残酷的战争里面沐浴无辜生命的鲜血的，因为他们深深懂得战争对无辜百姓们来说，是一种多么惨痛的悲剧……
这一点，他跟冷月晨想的一样，看起来，他们两个人所坚持的某些东西，应该也是一致的。
是以，端木睿看得懂，冷月晨之所以想要在这小城外面多逗留几个时辰，等着紫宸国援助军队的到来，而不去趁机攻克下前面的这个小城的原因，只是因为当紫宸国的军队和月国的军队交战的时候，在这里波及到的无辜百姓们数量会少一些，若是他们现在攻克了这座小城，那么交战的地点必然要改换到前面一座占地面积更加宽广，人口数量也更加密集的紫瑶城!
届时，被战争的火焰扫到的紫宸国无辜百姓们也会更加多一些，被战争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们也要多上好几倍都不止……
所以，端木睿敬佩冷月晨这一点，就如同所有人敬佩他一样!
真正的强者是不会将手中握着的冰冷刀锋挥向无辜百姓们的!
而此刻冷月晨不知道，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他此刻这样的决定为自己不久以后的霸业谋得了多么强大的一股助力!
所谓“投之以李，报之以琼浆”便是这样的一个道理吧……
时辰似乎还没有到戌时，城外面的天色却已经低沉下来了，似乎这一切都在预示着今夜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昏暗的月亮虽然早早就已经挂到了天幕正中央的位置，可是却没有一点照亮漆黑夜幕的迹象，惨白、惨白的月色撒照在厚重的城门上面，看上去是那么的阴森和凄凉，而此刻更加凄凉的却是里面每一个战战兢兢睡下了的无辜百姓们。
他们知道，月国的那批军队已经攻打到了城外面了。
他们知道，今晚或许他们就要攻打进来了。
他们还知道，原本保护着城门，不让月国军队攻打进来的马将军已经早在两天之前看着情形不妙，便果断带着家眷和一切钱财提前逃逸了。
今晚，或许他们就要丧生在月国军队的马蹄之下了!
除了心中怀着浓浓的怨恨和不甘心，他们根本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也没有任何一条生路可以走，只能躲在屋子里面，就像是放在砧板上面的肉，只能任何月国军队随意处置，或杀或剐……
为什么他们的皇帝，没有再派军队前来拯救他的子民们呢？!
为什么他就这样将他们的性命抛弃了呢？!
原本大家还听到老皇帝将整个紫晴川连同里面所有的百姓们都抛弃了的消息还不敢相信，但是随着夜色一点点深沉，他们却还是待在这样一座空无将领的小城里面，他们就真的开始相信那个传言了……
果真是话本子里面那句话所说的那样——世间苍凉莫过于岁月，世间薄幸莫过于帝王。
当帝王能力不足，或者没有办法照顾到他们的时候，就会将他们给无情舍弃掉!
很显然不是吗?!
现在的他们便是被他们一直以来所深信的皇帝给无情抛弃的那些弃子了。
整个城内城外的空气流动地开始缓慢起来，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时候，一切风暴都在不久的某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虽然直到现在，冷月晨都没有带着手底下的那群兵马杀进城里面来，但是基本上所有城里面的百姓们都已经放弃了挣扎，满心绝望地等候在里面，而城门上面甚至都没有一个士兵把守着，城门虽关实开……
而这个时候，从远方突然冲进来一个小兵，大喊着:“竣王爷来了!竣王爷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那个小兵就跟疯了一样，跑遍了整个城里面的每一个角落，将这个消息传达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有几个百姓不相信，生怕这是月国军队引诱他们自己走出去送死的鬼把戏而已，还是紧紧地关闭着房门，没有动弹半分。
而也有些胆子稍微大一些的男丁们，悄悄地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发现空荡荡的街道上面，只有那个小兵的身影，便再也看不到什么军队的身影了。
索性干脆一把拉开了大门，走了出来，跟同样走出来的隔壁兄弟交谈起来……
将信将疑的模样，却也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声音大了就将城外面驻扎不走的月国军队给引了进来!招来杀身之祸!
没有一会儿的功夫，有阵阵的马蹄声从城内的后方传进了每一个百姓们的耳中，大家这才终于相信了，原来他们的援军真的到了!
原来，真的是竣王爷带着紫宸国的军队来救他们了!那个小兵没有骗他们!
大家喜极而泣，终于放心地打开了大门，全部都走了出去，一时间，昏暗的月色下面，百姓们自觉地站满了两边街道，而宇文竣就在这个时候，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之中，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有人说，那个时候，竣王爷身后就好像有一道神者的光辉一样，是可以给他们带来和平的使者，更是他们的保护神和福音!
而这次，事实证明，宇文竣的确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真的给他们做了一回“保护神”，让他们免于战争所带来的惨痛后果……
当然了，这些传言也都是后话了……
“大家请放心，本王既然来了，就会跟你们一同抵抗外面的那些人，绝对不会弃你们于不顾的!我们一起同生死、共患难!”
宇文竣的声音带着一股让人莫名心安和笃定的感觉也给他们带来了自信和希望，所有人的眼眸里面都多了很多的亮光……
那些亮光，是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可以免于整整战争带来的离乱之苦，可以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