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医院风波10

    顾磊一早就来了医院，听方沁说柳飘飘也在，准备了三份早餐。

    换下病号服的方沁，让顾磊眼前一亮。

    “你没事了？”

    “嗯，原本医生就说周末可以出院。也不过提前两天时间，没事。”

    方沁说着话，却注意到顾磊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和疲倦的面色，顿时心疼不已，“就算是帮我跑警局，你好歹自己注意一下身子。”

    “我是男人，没事。”

    方沁盯着他不说话，顾磊立马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眼睛一咕噜转，纠正说，“忙完这件事我就好好睡觉，三天够不够？”

    方沁抿嘴低笑，将早餐送回病房时，看到柳飘飘醒过来，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天知道昨晚她将柳飘飘骂晕时候有多心惊肉跳。

    好在柳飘飘不算重，她还能把她背下来。值班医生检查了一下，只是压力过重。

    从病房出来，方沁强行拉着顾磊到医院外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小店吃了早餐。等到他吃完，才问警局的情况。

    顾磊倒是好本事，朋友不仅交到了区医院，连警局都混熟了。不过想想也正常。清雅苑一带虽然居住的人群大多是工薪中上层的人，但难免会有些小偷小摸的人流窜。

    作为清雅苑的杰出保安，顾磊自然是抓了不少丢到警局去。以往在清雅苑保安处逗留，方沁还时不时听到王叔打趣他不去当警察可惜了，说区队长都来挖了好几次人，让他去考警校训练训练。回想那时，她可是颇为自私地反驳了王叔，警察这个职业太高危，像顾磊这样的，一次两次见义勇为还不错，去当警察，还是差了很大一截儿。

    现在想起来，顾磊的能耐，可真不止一点半点。

    从警局那里，他看到了医院提供的监控画面。但是问题在于当时出事的地点，在两头的摄像头的中间，尽管前后都照到了人，但却看不清对孕妇腹中孩子致命一击的那一个举动到底是李修所为还是王弟所为。

    按照他们讨论的结果，多半是两个人共同承担责任。但是李修并不接受警方的预判，坚持将全部责任推到王弟身上。为了开脱罪责，强调自己是为了小雨好才带她来正规医院引流，但即便如此，也没想过要亲手打伤他。

    这样的说辞，让警方有些许动摇，他们会在小雨醒后再次取证，确定最后的证词和证据，然后提起公诉，对其进行裁决。

    知晓了这些情况，方沁的脸色越发浓重。

    饶是她有私心帮王弟，可王弟和李修各执一词，又能怎么办呢？

    “阿弟坚持说不是她。”

    抬头望天，方沁忽的想起王弟那坚定的模样。也许真的不是她。

    可……

    人在情急之下，总会逃避与自己相关的记忆。她会不会也是无意识地丢弃了自己动手的那部分记忆呢？

    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别想了，咱们只要尽最大的努力就好了。”顾磊摸着方沁的头，从旁安慰。方沁顺势靠在他的肩头上，两个人并肩走进医院。

    “你见过李修吗？”

    “没有。他们能给我看录像，已经算是越界了。如果要看嫌疑人，要正式提交申请。不过我听说，李修在联系律师。”

    “律师？”方沁被气笑了，没想到这个人法律意识这么强。竟然在出事第一时间就想到要联系律师。还真是坚信自己没罪过？

    想得美！

    “我们先去看看小雨。”

    小雨所在的住院部临近妇产科，她的家人也已经到来。不过来的人，却只有一个中年妇女。

    方沁和顾磊到达的时候，小雨的朋友正在安慰哭泣不停，又咒骂不停的她。

    “方小姐……”

    小雨的朋友看到方沁，立马站了起来。随即又拉起旁边的中年妇女，介绍道，“阿姨，这就是给小雨垫付了医药费的好心人。当时她也在场……”

    小雨妈看着眼前陌生却又衣着不凡的方沁，眼里带着几分惊恐。她抽噎着鼻头，忽的朝方沁就跪下去。慌得方沁连忙上前拉住她。

    “阿姨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谢谢你！俺家雨儿命苦，遇到你才大幸啊！”小雨妈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激方沁。倒是让方沁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她终于哭的差不多了，她却开始拉着方沁家长里短。而也正是在这过程中，方沁才知道，小雨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跟着母亲。上面原本有一个哥哥，却在一年前在工地过世。小雨家的情况并不好，以前有小雨哥哥的接济，小雨上大学才不成问题。而紧接着小雨哥哥去世和小雨妈妈年纪大了总生病，家里越发拮据。

    “哎哟，俺家小雨以后可怎么办哟！那个男人就这么毁了小雨一辈子，她怎么命这么苦啊……”

    小雨妈妈依然沉浸在女儿受伤的痛苦中，拉着人就不停的哭诉。小雨朋友也很无奈，只是眼神恳请方沁二人担待一些，毕竟现在小雨还没醒。

    警方那边，似乎也就只差小雨这边的当事人口供了。

    所以现在一切，也只能等小雨醒来。

    不过也好，看到小雨妈在这边，应该就没有去那边闹。

    事情陷入僵局，医院里也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原本在他们病房有说有笑的护士，这两天也都是默默检查了王弟的伤势就离开了。按时守着王弟的警察，也丝毫不放过任何进出病房的人，似乎王弟真的是个重犯一般。

    在病房之中的王弟，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被隔离起来，反而慢慢想通了些事。

    总之她的人生已经这样，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然而病房中的宁静，却被病房外的吵闹声打破。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王弟的刹那间竟误以为是自己的母亲来了。然而病房门被冲破时她才发现，只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

    她径直冲向王弟，不顾警员的阻挠，抓住病床一角就开始哭嚷着控诉，“你为什么要伤害小雨！小雨那么乖的孩子，到底哪儿得罪你了！那个男人不爱你，是你自己没本事，你为什么要打我的女儿！为什么！”

    这一连串的质问，却如一闷棍打在王弟头上。

    迟迟赶来的方沁和顾磊也未曾料到，他们不过去联系律师才走开半天，李修就得知了小雨母亲的到来，还要求和她见面。不用想也知道李修跟她歪曲了什么样的事实，才让她如此失控地控诉王弟。

    因为她这一闹，这一起简单的斗殴事件，赫然转变了风向。

    临近的病房里的病人和家属，无不谈论着这件事，说是前女友见不得前男友和现女友好，追到医院打得现女友流产，还拖累前男友进了警局，自己却赖着腿上在医院待着。

    而这样的局面，失控速度之快，让方沁等人瞠目结舌。尤其是当他们注意到一些狗腿记者的出现以及伺候微博上爆出来的八卦新闻:某宝著名网店店主忿前男友劈腿，医院殴打致情敌流产。

    类似消息一出，王弟的事儿就迅速被人扒出来。尤其是当初担当跆拳道馆教练打黑拳的事儿。

    一时之间，网上键盘侠无数。王弟苦心经营起来的网店，一夜之间粉丝惨掉。

    尽管被隔离起来的王弟对这些尚一无所知，但此时在天台上浏览微博的方沁，面色凝重。这些键盘侠的威力她也曾深刻地体会过。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柳飘飘自然也在。看到那些键盘侠毫无责任地诋毁王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也越发觉得李修这个人足够无耻。

    人都进了看守所了，还敢这么诽谤人！

    “飘飘，冷静一点。”

    “这怎么冷静呀！三人成虎，那些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压根就不关心！阿弟姐根本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要背这黑锅！”

    即便是已经磨炼得有几分耐性的柳飘飘，站在王弟这一边的风口浪尖上，也再也忍不住。天知道她此刻有多厌恶这群键盘侠，简直想要把他们拖出来鞭尸，好叫他们明白，什么叫说出的话要负责！

    “当初我也没有导致事故伤亡，不是一样被丑化得连家门都出不了？与其在这里孤军奋战，不如找出真相，好好打他们的脸。”

    难得方沁还保持着冷静。离开天台，她再次前往小雨的病房。然而之前还对她感激涕零的小雨妈，这时候看到她却目光充满怨恨，“少在这儿假惺惺！俺家雨儿的事儿，没完！别以为付点儿医药费就能了结这事儿，没得完！”

    现场明明混杂了有记者，而方沁也敏锐地察觉到，但对方的镜头，却都刻意地避开了她。这让她一时心生疑窦。但眼前，这个墙头草一样的小雨妈，却更为棘手。

    听说小雨已经醒了，但是一言不发。小雨朋友很无奈地陪在她身边。而小雨妈发现有记者之后，就开始大段大段地述说关于女儿的艰辛成长之路，让一群想要找到新闻边料的记者，跃跃欲试。

    左右权衡，方沁忽的脑子一亮，故意凑到小雨妈身边。那些记者一见她，又是同样的反应，选择性视而不见。而且对小雨妈话语中提及的她的部分，也避而不谈。

    这一点，在实时更新的新闻信息里得到了证实。

    确信了这一点，方沁想到了关键之处。

    既然李修想用舆论之力来导向这件事，她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正在她手里，李修的把柄多得是。在小雨肯为这次的事件作证之前，谁又没有办法呢？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反击1

    方沁走出住院部，拨通了当初那个老不正经的私家侦探的电话。显然方沁两次摆脱他调查的事完成得都不错，他也俨然将方沁升为了重点客户，通俗一点就是客户，有任何事随时呼叫。

    说明她的意思，谈好价格，那私家侦探动作相当快。运用自己的人脉和渠道，一举在网上曝出了这件事的另一个版本。而那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在这么强有力的证据下，终于开始改变风向。

    一波三折，到了下午六七点，这件事的风向已经完全导向王弟。而李修在这次的舆论中所扮演的角色，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负心汉——为夺取王弟跆拳道馆台柱子之称，设计接近，爆出她打黑拳而一脚踢开她；与帝都赵怡那不得不说的三两事；以及这一次小雨事件中，李修的所作所为真实写照。在与小雨缠绵之外，他其实还有几个女友；买通水军故意将责任推给王弟，不仅言语污蔑，更将重伤未愈的王弟再次打进重症室……

    重磅的内幕一个接着一个出来，网络留言中，大部分已经倒戈相向，职责李修。

    而就在方沁相当满意此结果的时候，顾磊来了电话。警局的审批已经下来，可以见李修。

    此时方沁却是迫不及待想要去瞧瞧李修，好将这天大的消息告诉他。

    意料之中的是，李修在见到方沁时几近发狂，意料之外的是，他果真请了律师，而这个律师，还相当严肃地警告方沁，如果被查明恶意诽谤，他们将向法院起诉。

    言下之意，被告会是方沁。

    然而就在方沁结果律师手中的名片后，笑而不语，随即拨通一个电话，交给那律师。

    一番通话过后，李修的律师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一改之前的义正言辞，开始劝李修勿焦勿躁，真相摆在那里谁也撼动不了云云。

    然而很明显，发现律师的意志松动，李修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憎恶地瞪着方沁，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方沁请求了十分钟的单独会面。在顾磊忧心忡忡地退出去后，方沁坐在了李修对面，一敛之前的得意笑容。

    她随手拿起一支笔在指尖旋转，盯着李修，面无表情。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再惹王弟。”

    “你搞清楚！是那个女人先打了我，现在又把我的孩子打死了！她才是杀人凶手！”

    面对李修几近暴怒的控诉，方沁猛地将手中笔拍在桌子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的房间四周，随即方沁淡然反问，“你确定？”

    李修默而不答，眼神里却透露出他的坚定。

    “杀人受刑，无可厚非。如果你没有搞今天这么一出，那么，事实是怎么样，那就是怎么样，我顶多会让律师想尽办法，让阿弟少受些刑法。但是你错就错在故意挑衅，意图将所有的责任推到阿弟身上，这么懦弱又小人的举动，让人实在太生气！而要教训你这种人，自然只有监狱最合适！”

    “你少唬我！证据确凿，就算最后我判了刑，王弟也逃不了！”

    “我没有说过她逃不逃得了，而你至始至终是不是都忽略了一件事？”

    李修瞪大眼睛看向方沁，惊恐的眼神里反射出他此时脑海里的猜测。看到这样的李修，方沁心中最后一根绷紧的弦松开了。

    这件事已经到头了。

    走出警局，方沁松了口气。

    “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看着顾磊紧张的模样，方沁低头失笑，“大哥，这可是警局，他一个戴着手铐的人能把我怎么样，敢把我怎么样？”

    被方沁点醒，顾磊才意识到自己是担心过度了，呼出一口气，笑道，“倒也是。”

    方沁瞥眼左右，忽的问，“那个律师呢？”

    “走了。”

    “呵……走了？真是没骨气。”方沁还真是不敢恭维李修这种人品的人所找的律师。

    李修的律师来自杭城最好的律师所，可不巧的是，她为王弟找的律师，也是来自杭城最好的律师所，而且，是律师所的创始人。

    这种跟上司打官司的事儿，除非他脑子抽了才会助纣为孽，否则，怎么也得好好衡量一下里头的权益。

    “医院那边，小雨好像还是不肯开口。警察那她也束手无策，说是这两天找个心理专家去跟她沟通一下。”

    听了顾磊如是说，方沁点点头。

    在心理专家去跟小雨沟通了几天后，小雨终于说出了医院监控没有拍到的场景。

    当时王弟和李修的确打得不可开交。但是小雨因为有身孕，即便想要帮李修，却也无能为力。作为母亲，她本能地选择了避让。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李修打起人来完全不分男女，眼看着王弟要被他打破头，她惊慌地上前拖拽，然而李修一甩手就将她甩开，更是吼了一句“你也去死”，随即手里的拐杖就要朝小雨砸去。

    王弟身负重伤，却也在被吓到的情况下，冲过去保护小雨。然而她只碰掉了李修手臂上的力道，却没阻止住拐杖砸向小雨的身体。

    李修带给她的情感伤害在那一刻早已超越身体的疼痛，以至于她即便进了手术室，即便醒了过来，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的男人，竟然会在堂而皇之之下对她下毒手。

    沉浸在这无法理解的悲伤中，她主动屏蔽了一切。乃至于对病房之外，网络之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毫不知情。直到心理专家给她做心理疏导的时候发现她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思维路障，将外界的事情告诉她，尤其是王弟被冤枉的事儿。

    在得知这一切之后，小雨大为震惊。她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个即便不要命也要救自己的重伤女人，竟然会被认为是杀害她孩子的凶手？

    听到事件始末的警员也是满脸震惊。

    这世上的事儿千千万，渣男也是除不尽又春风生的生物，可真是遭遇上了这么一个人，又如何能不让人心惊肉跳？

    心理专家继续给小雨做着心理疏导，而得知真相后的小雨妈，依然在病房外痛哭，大骂李修没良心，对于方沁和王弟，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歉意。

    案子查清了，责任归咎警方也会尽快做出来，王弟病房的警察撤走了。

    可在病床上的王弟，却仍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原本她都已经做好打算被抓入狱了，可忽然之间，又告诉她这么破天荒的消息，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低着头，看着条纹被单，许久之后问，“李修会怎么样？”

    “阿弟姐，你还担心他？”守在一边的柳飘飘，惊讶又失望。好不容易见到，又好不容易开口的王弟，开口第一句竟然还是关心那个渣男，难道是真的还没有死心？

    相比柳飘飘，方沁却似乎在这一点上更懂王弟的心思，她依偎在顾磊身侧，像个小女人一样地说，“判刑，赔偿是肯定免不了的。不过你呐，判刑虽然不用了，在公共场合斗殴，还是要负责的，而且医院的那副拐杖你得赔。”

    “嗯……谢谢你。”

    即便没有走出过病房，但王弟依然知道，这次的事情，方沁出了很大的力。连柳飘飘都说，很多事是她在背后帮忙。

    接下来的日子，王弟依然住在医院里，只是经过这件事，她好像变了。那股子总盘旋在脸上的英气，被她悄然压下。平时柳飘飘去看她说话，也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延迟了一个星期，方沁终于在周五办理了离院手续。在顾磊开车来接她的那天，小雨的朋友追了过来。

    “方小姐！”

    顾磊拿着方沁的小包先去了车库，给二人留下空间。

    “小雨恢复得怎么样？”

    小雨朋友半垂着眼，显然并不太理想。不过也正常，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故，恐怕会一辈子烙印在心里。

    “那个……方小姐，小雨是让我给你带句话。”

    “嗯？”

    “小雨说，谢谢你的朋友在那样的情况下舍身救她，谢谢你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以后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你们。”

    小雨朋友很认真，仿佛这番话是她对方沁说的一般。方沁倒也不是矫情之人，笑笑应下，朝自己的宝贝红车走去之前，对小雨朋友说了一番话。

    “女人呢，这辈子不一定只为男人而活。比起漫长的生命和以后精彩的人生，眼前的苦难都不算什么。权当做是一场劫难，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这话说得有些玄，不过方沁想，能够自己走出阴影，比任何人的陪伴安慰都有用。即便不明说是告诉小雨的，小雨朋友也深深了解了这一点。

    离开了医院，这个世界好像变了一个样子。从前方沁总奔波四处，现而今坐在车里，却只想安安静静地和顾磊独处。

    “阿磊，咱们去你家吧。”

    “不回清雅苑？”

    “唔……我想多跟你呆呆。”

    撒起娇的方沁，充满了活力。不似职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总监大人，这时候她只是一个谈恋爱的小女人。

    生活看起来那么美好，如同车窗外明媚的阳光。明明是最热的时候，却感觉不到那股来自地心的燥热。

    这大概就是恋人的滋味——冬暖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