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余乐。”我和曼曼最近联系不算频繁，但是所有的聊天都避免谈到余乐，我很意外她今天一联系就开门见山地聊余乐。

    “曼曼，我想关于余乐，可能真的没有太多好谈的，我和他分手以后联系就很少了。”

    “我想你误解了，我觉得余乐真的喜欢的人是你，也是在和我在一起之后，他自己才发现的吧。”

    “曼曼，你知道，我并不想掺和太多你和余乐的事情，对我们三个人都不好。”

    “念儿，我和余乐分手了，没有想到我们会那么迅速地发现彼此不适合，公司派我去英国总部学习半年，也是个契机能整理好我们的关系。余乐最近身体不好，发了急性阑尾炎之后，阑尾穿孔造成肠黏连，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术，他心情也不好，如果有时间和他聊聊吧。”

    “曼曼，你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念儿，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来找你说的，我自以为是个很成熟的人，其实我和余乐都是孩子，很多时候都只顾着自己。他不愿意在我面前承认，可是我知道他放不下你。”

    曼曼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一点我很清楚，一旦设立目标，她会立刻付出行动。我不知道她和余乐之间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数，而我也并不想去关心分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以及在什么情况下她判断余乐放不下我。

    说一点都不担心余乐是骗人的，喜欢过的人，在他碰上困难的时候，我还做不到冷血。重归于好，是全然不可能的，我虽然也不是强硬到说一不二的人，但是感情的事情，想通了也绝不回头。

    “吴念儿，你发什么呆！”晓乔过来扶了下我的肩膀，连我都没有察觉，我对着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碰上了棘手的事情。”

    “什么事情？感情的事情跟着心走，非感情的事情跟着逻辑走。说给我听听，我来帮你分析下怎么走。”

    “我有个分手的前男友，因为他喜欢了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们分手了，算是和平分手，现在他和我最好的朋友也分手了，人生病住院了，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去联系他和关心他。”中午办公室也没什么人，我简要的说了这个事情，也算是帮助自己头脑清晰几分。晓乔不是外人，之前她对我倾诉过自己的事情，我们之间有基本的信任。

    “先骂一句，这男生活该。”果然是晓乔的风格，劈头盖脸先把泼辣洒出去。

    “所以我应该让他自身自灭？”

    “傻子，自生自灭或者不闻不问这种处理方式，就是顺着逻辑走的结果，对方不好，我们不要理他，这个是逻辑。可是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关心么？心疼么？如果是，为什么不跟着心走走看呢？”

    “不瞒你说，我还想跑到北京去看看他。”

    “看呀，为什么不去，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就算是好朋友，我想你也会上心着急一下，何况是喜欢过的人。感情这东西，越是克制，越是春风吹又生。”

    “你的建议让我相当意外。”

    “念儿，你才二十出头，为什么要活的克制，年轻不就是用来率性而为的吗。”

    “晓乔，你总是能给我很多意外的惊喜。”

    “你都说了是惊喜了，说明你很清楚自己内心的答案。”

    分手以后，我头一次抛开对错，跟着感觉，踏上了北上的列车。随着火车越来越靠近北方，大地覆盖的冰雪就越来越厚。想起余乐最近经历的种种，让我内心深处有一种疼，为我每一次可以而冰冷的说话语气和态度，为分手的时候的故作优雅其实决绝，为最后一次他电话我时我狠心的拒绝。

    我一次次的问自己，现在觉得的这种疼，是否意味着后悔，是否意味着我想和他回到从前，是否意味着我又会回到那个继续进行感情投资的轨道上。答案全部都是否定的，我不后悔，一切重新来过，我还是必须懂得拒绝。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以受害者的方式舔舐了那么久的伤口，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伤疤，是不可能心无芥蒂和相安无事的，在感情里面我不是一个宽厚大方的人。我能做的是，尽朋友之力的关心，甚至只是了却心中最后的那点在意。

    疼的，是我必须面对成长。疼的，是要坦然面对的未来。

    冯唐写“春风十里不如你”，多么浪漫的一句话，可在现在的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得过春天的风，冬天的雪，夏天的雨，秋天的阳光。自然才是这个世界最稳健的构成，人是会变的。

    假期不多，一个人能分给另外一个人的时间有限，按照曼曼告诉我的地址，我轻松地找到了余乐的病房。信息发达的今天，只要一个地址就可以最快速精确地找到一个人，而并不是生命中的每个人，都值得我们的千里迢迢。

    两人的病房里只躺着余乐一个人，他睡着了，脸上有一种做完手术不久的虚弱。看到他睡着的脸，我想起了很多往事。余乐的手，因为经常打篮球，骨结粗壮，掌心的皮肤粗糙。他的后背上有一道长长的疤，是某次比赛的时候比较重的擦伤留下的。他的有一个脚趾的指甲长得很不平，练习短跑的时候撞到硬物直接把指甲盖撞飞留下的痕迹。

    我们以前经常聊他身体各处的伤疤，他像个孩子，像展示战功和勋章一样，展示着身体的创伤。以前总想这孩子真会受伤，最后还是会留下一张无懈可击的帅气的脸就对了。

    而现在，看着他躺在这里，身体还插着导管，又多了一出新的伤痕，却让我在此刻非常难过。这就是女人被母性控制的一面，情不自禁地把别的生物当成孩子。

    “念儿，你来了。”余乐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彼时我还在对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发呆。

    “抱歉没有提前知会一声，我以为你父母会在。”

    “没事，他们都在出差，都忙，我这个也不算大手术。”余乐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比不笑更难看。

    “怎么搞成这样。”

    “阑尾疼的时候是真疼，但我以为就是胃疼，最近老是胃疼。我觉得是老天惩罚我，谁让我对不起你。”

    “余乐，别说这些傻话了，在身体健康面前，我们之间的这些破事，实在是微不足道。”

    “你原谅我了吗？”余乐抬起手，轻易地碰到了我的手。

    “我们之间不存在原谅，我并不认为你喜欢了别人，就是亏欠我，我一直觉得我们的分手是理智平和的。”我把手拿回来，像拿回的是整个心。我突然意识到晓乔叫我来是对的，回到我们的故事结束的地方，发现心中没有爱也没有恨了，就是放下了。

    “你不会再考虑我了对吗？”余乐问的很平和，因为答案他早就知道。

    我轻轻地摇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他的疼。

    “念儿，你知道吗，你有的时候比我想的要倔强，虽然在你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就知道挽回是没用的。但是我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的后悔……”

    “余乐，别说了，好好休息，我们还是朋友，这不是我们最近半年来努力的吗？”我打断了余乐关于后悔的话，在这个感情里，我不想做一个证明题，我并不想证明我是对的，或者我赢了，或者你后悔了。

    “下次来北京，我请你去吃正宗的北京菜，这次抱歉了，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来日方长。”

    我请了两天假，算上周末在北京待了四天，哪里也没有去，也没有约曼曼出来坐坐，就每天往医院跑，给余乐买东西吃，这人胃口好，生病了想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想吃的东西，害我每次还要去找医生确认他是否能吃。关于感情的话题，我们再也没有聊。到哪里我都喜欢做个“有用”的人，而在这几天里，我们像配合默契的亲人，一个人负责照顾病人，另一个人负责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