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还没有回上海，江姐就忍不住发微信给我说顾少言的新书在网络上大受好评，很多读者每天像等电视剧更新一样守着顾少言的更新，连江姐都觉得意外，因为她读了一下觉得顾少言在新书里面的感情戏的确写的非常细腻，这和之前的作品非常不同。

    我暗自觉得是因为失恋吧，而且我之前也看过顾少言的提纲，大方向上好像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跌宕起伏。回上海的火车上我赶紧把他最近的更新找来看，结果真的让我大跌眼镜——他完全没有按照提纲的路线来。

    之前顾少言的提纲是看得见平行世界亡灵的少女，和心理医生之间因为彼此信赖和互相疗愈的关系，而产生了情愫。而最近几章却加入 了一个很大的转折，心理医生发现自己对少女产生的感情并不是爱情，而是近乎亲兄妹的感情，他没有办法对少女产生情欲。

    而少女在爱情落空时产生了报复的情绪，于是她找到了契机泄露了心理医生的一些明星的治疗档案，并且响应了心理医生的最好朋友的爱情。

    书中情节总是让我忍不住联想到顾少言现在可能在经历的失恋。“不能上床”是从赵明礼口中说出的原话，对应书中的心理医生没有办法产生的情欲。而如果当时的抄袭事件真的是赵明礼所为，不就对应了书里的泄露明星治疗档案吗？而最好的朋友，就是那个只闻其名的人——杨然。

    我把这一切串联起来不由得觉得可怕，顾少言这样一个对自己私生活保护的近乎严酷的人，竟然会把自己的一部分真是写里。我不得不去看里的心理医生这个角色，如果是他自己的话，那么他经历的父母因为车祸离世，是否也是他真实生活的一部分？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让我很意外，没有按照提纲写。”已经有出版社看中了顾少言的新书，我一到公司就被叫去给顾少言签合同。有两个礼拜没有看到他，感觉人又瘦了，但是精神还不错。

    “喜欢吗？”顾少言埋头看合同的条款，头也没有抬地问我。

    “你说新书吗？”

    “重新做我的读者的感觉，看过提纲就不算读者了，是我的共谋者，现在又把做读者的权利交还给你啊。”顾少言迅速地在合同上签好了字，嘴角上扬，说出来的话有一种游戏人生的态度，这是在以前的顾少言身上所没有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以前的他给人的感觉是紧，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不轻易说出真实的想法，也不关心别人的意见。

    而是什么让他松弛下来，会嘴角上扬问我是不是喜欢做他的读者。而又是为什么这种松弛让我感觉到的是不安。

    “很有趣，像进入了一个游戏的隐藏关卡，之前获得的经验完全派不上用场。”

    今天的废话很粘人，从我进门开始它就躺在我的脚边蹭我，把它抱起来放膝盖上，它甚至舔了舔我的手，看来平时带零食给它是对的。废话是个五官非常可爱的猫，腮长得很圆润，一双大大的眼睛永远充满了纯真。每次把它托起来，它温顺的姿态总是让我心底生出更多的怜爱。

    “它很喜欢你，帮它送花给你看来是对的。”顾少言给我端了一杯红枣茶，不知道他怎么泡的，水里没有红枣特有的那股腥味儿，倒是留下了清甜，仔细看枣的皮被剥得干干净净，露出枣肉来，难怪滋味释放得那么彻底。

    “废话是很通人情的猫。”

    “就算把他交给你，我也会觉得很放心。”顾少言这句话很奇怪，他的猫干嘛要交给我。

    “谢谢你看得起我。为什么想到改提纲，这不像你的风格。”我现在都大胆问顾少言问题，因为谈话中我渐渐发现，不想回答的问题他懂得巧妙地回避，所以就不存在谁会问不合时宜的问题这样的事情。

    “因为自己的生活里面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以某种形式记录下来吧，也能看的更清楚。”顾少言在和一样的红枣茶，喝的时候他轻轻地皱眉，这是他习惯性的微表情，好像没有准备好迎接食物。

    “比如什么有趣的事情？”既然顾少言讨论了他情绪的边角，万一他有倾诉的欲求，我不能装作没有听到。

    “就是很了解的人，包括自己，发现其实一无所知。”他的眼神在一刹那间展示的是空洞，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惜门铃响了，因为和顾少言见面的时间总是提前约好的，而他听到铃声时候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惊诧，所以我想是他也不介意我会知道的对象。

    “我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你还有客人，不如我先告辞。”我起身准备要走。

    “没事，很熟悉的朋友，或许你们也认识。”顾少言淡淡地说，然后去走向门边，等着客人走上楼梯。

    我天生对气味敏感，冬天的冷风随着门灌进房间，伴随着这个空气我闻到一阵有点熟悉的男士香水的味道，正在琢磨这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熟悉，毕竟我认识的用香水的男人很少。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编辑，吴念儿，这位是我的发小杨然，他也是个作家。”顾少言介绍的语气很平静，像个主持人要把舞台留给上场的嘉宾，只有我因为看到杨然而愣住了，对方也觉得非常意外。

    “吴老师，原来你是少言的编辑，怎么那么巧。”杨然只给自己几秒钟感到惊诧的时间，漂亮的脸上就立马恢复了平和。

    “你们之前认识啊，吴念儿你还是他老师？”

    “念儿小的时候是游泳队的，游泳很好，我从杭州回来的时候很想学游泳，就让念儿教了我一段时间。”杨然挺热情开心的介绍，他和顾少言是太不同的人。顾少言的情感，情绪和性格都是冷色调的，处理事情过分冷静，不轻易表达自己的心绪。

    而杨然绝对是顾少言的反面，倒不是说他外向到会和不熟悉的人说交浅言深的话，或者说会谈论很多自己的事情。他只是个和人交往的高手，热情洋溢，充满活力而又懂得和别人交往的分寸。这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确实让人感到意外，而且中间还有一个赵明礼。

    “是很意外，恭喜你得奖，我不知道你是杨然。”

    “所以今天算是网友见面？”顾少言看上去并不意外我们认识，也有可能他觉得杨然也是我们公司签约的作者，认识并无奇怪之处。即使认识的方式和他想的有差异，他也不会那种会把惊讶写在脸上的人，因为他对人的兴趣有限。

    “是啊，先前竟然没有自我介绍。”杨然略微有点尴尬，我想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我在的公司，和他签约的是同一个公司，但是避免有额外的关注所以故意没有告诉我他是谁，又或者他早就知道了我是顾少言的编辑，所以为了避免某种竞争的立场而故意不说。

    联想到明月，赵明礼这两个女生以及那些我所听到的故事，处于风暴中心的杨然，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可是我从明月或者赵明礼那里所了解的他，我都是在暗处，这种了解和揣测对杨然并不公平。

    “没关系，对杨先生，我是久仰大名外加以前的有眼不识泰山。”虚伪的话在嘴边，就拿来说了，我对杨然还是会不自觉地有敌意，我知道他有获奖的实力，但是他很清楚赵明礼做了什么。

    “吴老师怎么那么客气。”听了我的话，杨然有点失望，我们先前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的朋友关心，即使短时间内不游泳，也会有事没事的聊几句。而揭开谜底以后，我反而将距离推到了“杨先生”三个字上，而且也不觉得他需要继续叫我“念儿”。

    “两位，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好，谢谢你送合同来。”这次顾少言没有留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是最淡然的。

    “吴老师路上小心，有空再一起游泳。”杨然把我送到门边。

    冬天的风灌进我的风衣里，我觉得冷静了一些，顾少言可能看出了我告辞的生硬，但是我没有办法掩饰自己。我想顾少言是知道赵明礼制造抄袭这场闹剧的，也进一步证明了他书里写的心理医生有一部分是自己，少女是赵明礼，最好的朋友是杨然。

    里心理医生遭遇了发现自己的感情，和少女的分手，少女的背叛，以及少女和最好朋友的恋情。到现在为止心理医生都算平静，但是这种平静里包含着那种极致的冷感，莫名地让我感到害怕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