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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当我们跑步时我们在谈什么

    村上春树的书我最喜欢的是散文,白天看一天投稿,能读一点村上春树的散文,算是对大脑的休息。散文这东西如果用菜比喻的话,就是清白的水煮蔬菜,煮的好的人能把每一样菜煮出菜的本味,自然菜本身的质量就需要上乘,这本身需要作者有深厚的文学基础和积累,用词精准又能调动读者的通感。而如果写的不好,就容易跑偏到寡淡,或者“配料”过多就会显得故弄玄虚。

    村上春树最新的散文集《假如真有时光机》,就是这样一本看起来很轻却有意思的散文集。在这本书里他三次提到美国的波士顿,让我对这个城市充满了好奇,虽未行千里路,但是作者营造的浪漫质朴的文字氛围,让人很想去那里看一看,哪怕只是在查尔斯河边跑一跑,哪怕只是去瞧一瞧哈佛的红砖房,更不要说还可以去参观馆藏惊人的波士顿博物馆或者去充满了英式建筑的纽布里大街逛逛。

    而让我开始喜欢上慢跑的书是他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和三浦紫苑的《强风吹拂》。这两本书都以跑步为主题,我曾经觉得枯燥无聊的跑步,在他们的描述下变得有意思了很多。我们在生活中太喜欢追问意义,我们在跑步时会去思索天气是不是好,雾霾是不是大,身体状况是不是最优,跑步是不是伤膝盖,我们找到了越来越多的理由去逃避在城市中偶尔做一个独行侠的快感。

    用村上春树的话来说,他每天坚持跑十公里,其实过量跑步本身给身体可能带来的是运动损伤,但是他喜欢那种跑起来的感觉,或者坚持一件事情的感觉,这十公里的时间能够让他清空大脑只想跑步本身,又或者完全独处能更好的思考问题。

    这让我有很多触动,我所接受的教育,总是教我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如何成为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如何提高情商以及在人际交往中做得更好。可是越长大,我觉得越重要的是学会独处。我观察了周围的很多女孩儿,她们不能一个人看电影,不能一个人吃饭,不能一个人逛街,不能一个人安静地读一本书,我觉得遗憾她们错失了独处的乐趣。

    在恋爱关系中的我,曾经也不懂得,而正是这场失恋,让我发现了一个人的妙处。在繁忙的工作和快节奏的生活中,我们迎合别人的时间已经非常多了,我们需要去扮演一个容易相处的角色,需要成为一个友好的同事,需要是一个孝顺的子女,人生很大一部分的时光可能还需要成为好的丈夫或者妻子以及父母。

    我们看似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而内心的孤独却在拼命的呐喊。所以我渐渐感激这段平静的时光,我甚至希望它能持续下去,又或者我从中习得了怎样在任何关系中都尽量让自己和别人感到愉悦。

    跑步的时候我听维瓦尔第的《四季》,这是一套小提琴曲,分春夏秋冬共12个乐章。《奇迹唱片行》里曾经写过绿衣女子曾经是演奏《四季》的首席小提琴,可是因为病痛的折磨她不能再继续演奏,音乐成为了她心底永远的痛。

    《四季》很适合拿来当跑步的背景音,因为开篇的《春》的第一乐章,就以快板开始,完全没有让你做热身运动的打算,催促着冬日的我要赶紧活动起来筋骨,然后是一段重复的旋律,让我逐渐适应跑步的呼吸和节奏。

    当身体微微出汗的时候,进入了《夏》,听起来有点轻微的炎热和烦躁,在跑到第一个疲惫点的时候,又用慵懒的旋律教你可以放慢脚步,不必急于求成。

    基本上跑过了《夏》,身体适应了疲惫感,就能立马迎来轻快和喜悦的《秋》,作曲家自己的解读是说秋是收获的纠结,所以要有劳动人民的轻松愉快。我觉得听古典音乐的好处是,没有歌词没有人能强迫你怎么解读一段旋律,甚至是作曲家本人,音乐产生了,而它给听音乐的人带来怎么样的感官,就全然不受他的控制。《秋》一开始的那一段大提琴沉稳却励志的节奏,让我觉得在度过第一个跑步疲惫感的时候,可以来一个小小的冲刺,这一段可以跑的快一点,混着大提琴在琴弦上舞蹈。

    振奋的《秋》结束了,《冬》仍然是以快板开始的,但是一开始的小提琴声更细腻和沉静,这个时候我通常会根据身体状况来调整跑步的节奏,如果还有余力,就在《冬》第一个乐章开始后一分钟的那段旋律里面拼尽全力地来一次冲刺跑,那段旋律是整个《四季》最让我感动的部分,这是我听《四季》的意义。也许有人会说那直接听那一段就好了,那不一样,任何旋律都不可能独立于别人而存在,正是因为轻旋律的烘托,才凸显出强音的震撼和宏伟。

    整个《四季》被我跑完,一个小时左右的跑步结束,我沉迷于每一段音符里,反而忘记了身体的感觉。还记得《奇迹唱片行》的店主说,他觉得最好的听音乐的时间,是躺在地板上,享受只有自己和音乐本身。那是一种类似于冥想的境界,而我在跑步中反而能让大脑和耳朵无限灵敏,不受干扰。没有短信,没有恋爱,没有任何一样让我分心的事情。

    我喜欢周日的早晨跑完去一个茶餐厅吃早餐套餐,这个茶餐厅开的很早,这里会聚集着很多一个人享受完晨练又愉快的人们,大部分人都是单独出行,脖子上还围着跑步的毛巾,脸上是满足的表情。我喜欢过着健康规律生活的人们,他们的身上总是充斥着力量,精力充沛,节制的美感。

    “念儿,好巧。”我刚坐到座位上准备点餐,就有人站我面前叫我。

    “杨然,好巧。你也来锻炼啊。”我摘下耳机,心里想今天不能一个人独处早餐了。

    “冬天不太去游泳了,跑步是不错的选择。”杨然笑起来眼睛都仍然显大,他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围巾,训练服是黑色的贴身长袖运动衫,可以称出好看的肌肉,他其实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我看过他得奖的,的确写的不赖。

    “这么说来,的确好久没有见了。”

    “可以和你一起吃早饭吗?”杨然落座前还是很有礼貌的征询我的意见。

    “当然,我一个人。”

    “其实我这段时间正想找你呢。”

    “那么巧,游泳的事情?”我想不出杨然还有什么别的找我的理由。

    “工作上的事情,周末就不跟你谈工作了,等你上班了,我去你们公司找你聊聊。”

    “恩,看你方便。”看来杨然和我有一样的共识,就是非工作时间尽量不谈工作。

    “你一般跑几公里?”

    “就跑一个小时左右,跑完为止。”

    “我是个很喜欢用数字来度量的人,所以我跑十公里,跑完就绝不多跑一步。”杨然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他擅长于让所有的话题都不落地。

    “我应该算是跑完一首歌的距离。”

    “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不过非常有意思。”

    我们点的早餐纷纷上来,意外发现杨然和我一样,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然后吃公仔面不放油。

    “你也喜欢黑咖啡?”我看他喝的一脸轻松。

    “恩,如果手冲的会更好,当然我觉得和美式也没有差很多,毕竟跑了那么久的步,不能功亏一篑。”

    “像你体型那么好的人,也会在意热量吗?”

    “在意,以前肌肉训练结束还吃蛋白粉,这是一种瘾,未必关乎别人的眼光,就是越练越忍不住对自己苛刻,觉得这里也是赘肉那里也是赘肉。”杨然边说边在自己身体各处比划,很嫌弃每一处的样子,其实在我看来他的身材已经是一点点赘肉都没有的样子。不过我完全能理解他的感触,我减肥以前没有那么嫌弃自己的身材,减到正常体重以后,反而视身体的一些部位为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