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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纽约,赴天才的约(上)

    “大都会博物馆有很多世界一流的藏品,我以前学过一点画画……”早上醒过来看到小熊在我睡着时,给我发得长长的微信,我突然觉得脑仁疼,大概源于我昨天发了一条表达踏入异乡兴奋之情的朋友圈。我恨自己手欠,没事干嘛学刘姥姥进大观园,瞎显摆什么呢?

    “谢谢你,今天的行程刚好是去大都会。”我看了下时间,因为时差的原因我五点就再也睡不着了,而刚好是北京的下午五点,人家除了认真分享知识也没有说什么旁的啊。我能做的就是表达感谢。

    “你起床了啊,你应该好好休息,时差要调整好多天呢。”小熊立即回复了我的消息,突然觉得心情有点难受,想起以前等余乐的消息,耍不来心机,想着他回我的时候我不要回那么及时,秒回有的时候除了表露心际也给人很大压力。

    “刚好睡不着,可以起来看看书。”

    “都说女神有三宝,呵呵睡觉去洗澡,你倒好,说去看书,让人无言以对。”小熊的可爱和讨厌之处都在在于他说话过分直接,让人无处逃避。

    “好了,你也可以跟我说你提纲写好了给我看啊。”我只能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你一个人去的纽约吗?”小熊又扯出新的话题来说,像理不清的线头。我去把房间的窗帘打开,天空已经有要发白的迹象。正是泡一壶咖啡,看日出的时候了,因为时差,我能看一个特别清醒的日出。想起和余乐分手后的某天,在窗前守着等天明的心境,竟然已经和此时此地完全不同了。我感慨人类的巨大恢复能力,在时间面前,什么都不是。

    “和朋友一起,也是为了工作。”我本来不想解释是为了工作这一条,但仔细想想本来我也不是那种有闲钱可以出来玩的人,不想装这个蒜。可是真的写出来,又觉得是在向他解释什么。

    “男生女生?”小熊进一步追问,他就是个孩子,捕捉到了话语里解释的成分,他就忍不住穷追不舍。更可怕的是,我捕捉到我内心深处有一种被关怀的虚荣,我知道这种苗头一定要扼杀在摇篮里,否则连自己都能骗过自己。

    “小熊你就别问了,你有提纲发给我,我这边的作者都可积极了,你放寒假,没事就想想怎么写,上一篇反响不错,要乘胜追击。”

    “如果你是因为工作关系而不想跟我走得太近的话,那么我可以申请换个编辑。”小熊的话让人哭笑不得,孩子耍赖,有一种方式就是威胁。

    “如果你觉得我不专业,我可以给你介绍个新的编辑。”

    “念儿,为什么对我特别无情,你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是怎么鼓励我的吗,还记得在辅导员那里你是怎么维护我的吗,为什么一点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小熊噼里啪啦发来一段文字,我简直哭笑不得。

    喜欢是什么,我早就不明白了。我只知道不喜欢的时候,会有千百个理由拒人以千里之外,可是你要问我喜欢什么,我无法枚举。如果我告诉你,因为你不够成熟,你不够冷静,不够淡定,不够像那个让我觉得能担当的男人。那么你能一瞬间变好吗?不能,除了让你无法自处以外,没有任何意义。我只能说,经历了失败的恋情,我比你的心智更成熟一点,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更不想轻易改变现阶段的平和。

    “小熊,朋友之爱和情人之爱是不同的,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的道理,我希望能和你成为平和的朋友,而不是脆弱的恋人,也希望你能基于此来进行交往,如果在一开始不说清楚,只怕浪费了你更多的时间。”

    “不用安慰我,你只是觉得我不够好。”我和小熊并无太多的年龄差异,但是我们的对话仿佛处于不同的时空,永远无法接上线。什么是不够好?又如何能恰到好处?为什么很多人无法明白这种道理呢。

    “念儿,什么时候醒了的话,一起去纽约的街上逛逛。”顾少言的消息进来,把我从令人头疼的对话拯救出来。

    “醒了一会儿了,六点大堂见吧。”我跟顾少言说。

    因为太早博物馆还没有开,所以顾少言先带我去唐人街上走走。纽约的唐人街呈现的是一种略显古旧落魄的景象,用顾少言的话说,有一种把香港,上海和台北的背街背巷全部湊到一起的感觉。的确如此,店铺还在用着八九十年代的老锁头,点心铺子里的点心还谈不上美,黄澄澄地放在油纸上兜售,水果摊上的果子也长得不算饱满。很多营业到凌晨的店铺,拖着疲倦身体的店员正在做清洁,污水就在街道上流淌着。

    “和想象中的纽约不一样吧?”走了好大一会儿,顾少言开口问。我才发现和他在一起,我经常可以处于一种头脑活跃或者在自己世界的状态,即使不说话也不尴尬。

    “恩,想象中的确会更繁华一点,但是超过想象本来就是旅途的意义。”

    “你猜在纽约最让我兴奋的是什么?”

    “肯定不是高楼大厦,也不是自由女神。”我想以昨天顾少言带我去华尔街和远观自由女神的情形来开,这些绝对不是他会动心的景致。

    “恩,大方向不差,给你点提示,包含在今天的行程里面,在大都会博物馆里,现代艺术博物馆也有。”顾少言卖关子,不过好在他的有趣心思,我刚好想猜。

    “梵高。”其实这是我最期待在纽约的博物馆里看的东西,虽然很多人喜欢梵高,但是我不介意和大部分人一样膜拜这样的大师,来之前我就在无数的网站上行看过梵高的画,可是想到有一天能领略他的真迹,心里还是很激动。

    “吴念儿,你是作弊了吧。”顾少言回头看我,一副很震惊的样子。

    “我猜对了你就直接承认,说得我像偷了你什么东西似的。”

    “恩,偷走了我的想法。”

    “为什么喜欢梵高?”

    “因为他的画作里面表现的是一种有舍有得的极致。”

    “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何以解读有舍有得?”

    “因为在印象派以前,古典的画派都以精致细腻还原视觉效果为主要目标。而梵高在印象派里独树一帜,他能用自己的目光和独特的画法去重塑画面,放弃肉眼所看到的一切,这叫舍。有高超画艺的人,要放弃自己几十年习得的对形体的把控,凭意念将所见用独特的方式表现出来,就仿佛一个作者要放弃最基本的文法去写作。”

    “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解读,很有意思,太多人,把一切解释为癫狂。那你说他得的部分呢?”

    “梵高在用色上就是得,几乎到了奋不顾身地调动感官的地步。颜料的堆积,色彩的表达,浑然天成,站在远处看,你不会质疑那是星空,也不会质疑那是鸢尾花,更不会质疑那是梵高的自画像,而近看,笔触和色调的运用,狂放大胆,这是天才的造诣,有如神助。这是现场看梵高才能获得的感动。”顾少言说写作,说梵高,说阅读,眼睛里都有同样的一种光,那种对天才的珍惜和仰慕的光。

    临行前我曾经读过蒋勋的谈梵高的书叫《燃烧的灵魂》,其实是以画册为主的书,比蒋先生的《蒋勋说红楼梦》以及《美的沉思》要逊色很多。他挑选了个太难的角度,就是依次解读每一幅画。相比解红楼梦,解梵高的画实在难度太高。因为语言多少是更为具体的意思表示工具,而画,一个陷入癫狂的画家,美怎么能成为一种标准答案呢?

    所以对于梵高,相比蒋先生的解读,我更喜欢顾少言的寥寥数语的评论。美没有标准答案,有人传递,有人收到了,就是对创作者最大的尊重。

    而相对于梵高有舍有得的画作,他在感情中却是个拿捏不好分寸的人,爱人的时候呈现出一种舍身取义,宁舍不求得的姿态,像个孩子,对高更写热情洋溢的邀请信,对表姐一时冲动的表白,这样的爱得不到回应就会走向毁灭。

    而俗世中的我们,为保护自己往往选择在爱里不劳而获,即不舍却想得,这样的期许,燃尽了激情,痴迷,就会走向油灯枯竭。

    得以永存的,健康的,美好的关系,应该如梵高的画作那样,有舍有得,有来有往。可惜,三十七岁的天才,没有在生活中寻得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