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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证明题的结论

    顾少言的处世方针有的时候真的让人很窝火,昨日分别后就没有再联系。

    虽然我非常理解这就是他做事情的方式,他去照顾赵明礼,不想让敏感的病人生出更多的疑问和怨恨,就要避免和我联系,他专注当下面前的人,觉得私下联系我是不够磊落的事情。理智上接受了一万遍,内心深处还是会有期待。

    我期待什么?我质问自己,我向来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余乐是个逃避的高手。我们发生争执时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不要生气了”,但是从来不问“你为什么生气?”那些被这样的方式逃避掉的问题,在相处的岁月里面风干,却悄悄地瓦解着我们的情感储蓄。

    如今脱离了这段关系,再来回忆,“你不要生气了”和“你为什么生气”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事态度,前者是逃避,后者是解决问题;前者是告知我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后者是一起来承担情绪的后果;前者是追求表面的和平,后者是追究问题的解决。

    处世方针没有对错,只有适合,成熟是一个对自己越来越坦白的过程。我开始喜欢顾少言,所以我期待他的关心和问候。我得出了这条结论,并打算不再逃避自己,虽然享受空空如也的心境,但是感情是没有办法通过压抑和无视来清理干净。如大雨过境的时候,我是一个没有带伞又找不到遮蔽的路人,无法幸免一场淋雨。

    我再次探索自己的内心,这样的喜欢,尚且没有到达需要排他的地步,也就是说对顾少言去照顾赵明礼本身,我没有不舒服。赵明礼可以说是顾少言的亲人,朋友,她的存在是顾少言成为今天的他的一部分,如果顾少言对她无情无义,置她的生死于不顾,那么这样的顾少言也配不起我的喜欢。

    反倒是杨然,从昨天开始一直和我联系,他告诉了我赵明礼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身体和精神状态仍然比较差,需要住院观察。然后他和我确定了离开波士顿的时间,然后执意要送我去机场。

    “你行李那么少?”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到酒店的大堂等杨然,他看到我惊讶于我的行李少。

    “东西少行走方便啊。”我笑笑,他睡的不大好,精神状况也一般,倒是还认真地喷了香水,穿一身运动服,也并不显得邋遢。杨然的穿衣打扮和顾少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杨然要时尚,精神,张扬,而顾少言是舒适,整洁,简单。回忆起顾少言的衣服,大部分是单色的,材质也都是很舒服的选材,但是我深切的怀疑他是一件T恤都要熨烫的人,刚穿的衣物上面很少有不必要的褶皱。

    “仔细想来又的确是你一贯的风格,简单,高效,你真的和一般的女生很不同。”

    “那你看错了,我是个超级一般的女生。”

    “把包给我吧。”杨然很自然的要接过我的双肩包。

    “不用,我自己背。”要强大概是刻在我性格里面的元素,我没有那样的观念觉得男生就应该照顾女生,上天随机分派的性别,大家都不容易,人生在世,互相体谅照顾很重要。

    “那我送你的意义何在?”

    “送我啊,重点是我,有这份心意就已经很感动了。”

    “拧不过你。”杨然无奈地笑笑。

    “其实波士顿机场离市区那么近,地铁又很方便,真的不用特意送的。”上了杨然的车我还是需要客气一番,不过这本也是我的真实想法。

    “我算是替别人表达心意吧,不送你,少言更加要放心不下。”杨然启动了车,道路两旁的树仍攀附着很多雪,漂亮得很。

    “明礼怎么样?其实你们都应该陪着她。”将心比心,杨然肯定很挂念赵明礼。我不想和杨然讨论顾少言的挂念与否,再多旁人的猜测和推断,也不及本人的坦白。

    “她,其实比自己想的要坚强,只是免不了要闹一闹少言。”杨然竟然能如此冷静的分析赵明礼,我觉得意外,从他的立场,喜欢赵明礼,心疼她,眼睛里面都是她,她做的对也是对,错也是对,坚强也是脆弱,脆弱更是脆弱。

    “没有什么比生命健康更重要,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明礼有抑郁症。”其实想起来后怕,我曾经还说过刺激她的话。

    “症状不算严重,而且明礼主观上很愿意配合治疗,积极地看心理医生,必要的时候也吃一些药物控制。”

    “那就好,觉得自己之前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我看着窗外,波士顿的房子很有特点,红砖房子很多,融合了美式和英式的风格,大方中又带一点精致的美感。我不知道和杨然聊赵明礼是不是正确的事情,但是我的立场也做不到完全不关心。

    以前了解过一些关于抑郁症的事情,大众眼中总觉得抑郁症是因为精神脆弱或者想太多才会得,其实并非如此。这就像感冒发烧,防不胜防,不是易感染体质的人,就算生命中遭遇了暴击也不一定会得。我更偏向于认为是因为抑郁症,才让患者容易想多,悲观,走极端。悲伤或者痛苦,未必是抑郁症的主旋律,情绪长久或者暗无天日的在一个很低落的状态,才是最消磨人的意志的。

    “其实只需要用平常心来看待就好了,必要的刺激和情绪,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我们没有人有能力给另外一个人造一个玻璃房子,里面只有快乐,温柔,感激,虽然作为朋友,我和少言很努力的帮助她,但是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她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很幸运。”

    “在她很低落的时候,是感觉不到这些的,会用一些很激烈的方式去刺激周围的人。比如告诉少言,她喜欢的人是我。比如,她会以为迅速的和我在一起,能让她自己感到好过一点。当这些方式都失效了以后,她越发的感到沮丧。”

    “等她好起来以后,就能理解了。”

    “她并不总是那么任性自私,所以当好一点的时候,又会陷入自责,觉得对不起我们。这是一个怪圈,不能过分保护她,又不能完全不在乎她,所以只能保持一个平常心去和她相处,不要觉得她是病人。”杨然车开的很稳,他是个比看上去内心要冷静和平和得多的人,他和顾少言的不同之处是,他愿意把温暖的一面给别人看到。

    “也许我不陪少言来美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念儿,有的时候你太喜欢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每个人的生活都要继续,只要少言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明礼,明礼就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接受这一切。”

    “你自己呢?”

    “我发现,和明月分开的越久,越发现对她的残酷,越想把她找回来。”

    坐上了飞机,我认真地去咀嚼杨然跟我说的这番话,心里有泪为赵明礼而流。在感情里面,很痛的一件事情是去奋力抓住已经离开的对方的心。我不能怪余乐碰上了曼曼,因为没有曼曼也会有别的人。

    在感情结束的时候,被离开的人,像突然变身为做证明题的高手,不停的地验算和论证对方心里还有没有在乎着自己,挖空心思找到每一次对方眼中的光芒和行为中的蛛丝马迹。他至少今天留下来了,他最后一次的谈话中好像还有有我的未来,他在我的那个不好笑的笑话里面还笑得很尽心……

    而证明题的结论是残酷的,对方在乎自己,是因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在一起过,彼此认同过,他不想你那么不好。但是爱情,已经全部拿走了。

    骄傲如赵明礼,这种卑微感,在她清醒的时候,只怕更难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