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青年几个翻身，落在少女身侧，面沉如水，冷笑道:“你就这么点本事，也要和我单练，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再学几年！”

    少女心头窜出一股火气，转脸怒道:“打倒我再说！”

    话音一落，短剑又刺了出去，那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把短剑，猛地格住少女的剑锋，冷冷道:“如果我真想杀你，也只是抬抬手的功夫，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赶快兑现承诺吧！”

    少女也不言语，弹开几尺，举着剑做了一个防御的动作。青年摇着头叹息道:“你不会是输不起吧？”

    青年傲然住手，标枪一般立在地上，抱着手好整以暇地对众位随从道:“放了这个胖子，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带到酒店去，有这样娇滴滴的姑娘作陪，咱们兄弟可要多喝些才好！”

    少女看着渐渐靠过来的众人，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心中却暗想，你们这些混蛋，怎么还不来！

    那胖子又走上前，冷声道:“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青年眯着眼，看了看胖子，这才摇头道:“啧啧，就你这造型，我对着你还有心情喝酒吗，你还是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吧！”

    胖子怒目圆睁，狠狠地盯着这个青年，心中的悲愤无以复加，难道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平民真的连一点尊严都没有了吗？难道书中所说的美好国度，真的只是传说和假想吗？难道，难道这世界真的就没有一个可以给予公道的地方了吗？他双目赤红，朝着那青年就扑了过去。本身就胖，加上那有旧伤的右腿，胖子跑起来的姿势实在很难看。他又如何是那青年的对手，一个平民对一个剑客的战争，真的是输赢立见分晓。胖子步履蹒跚的模样，带着三分滑稽，三分彪悍，还有三分善良，可是当他倒飞出去的时候，那身形却变成了三分可怜，三分无奈，和三分凄凉。他是个平民，但是他也渴望尊严，可惜，这一份尊严，往往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他脸色发白，轰然摔在地上，嘴里已经吐出一口鲜血，左边的那条手臂耷拉着，似是已经脱臼。可是他竟然没有吭声，比起先前的那种惨嚎，这无声的痛苦似乎还要来的更加深沉猛烈些，也更加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少女推开几个男人的手臂，走到他身边带着哭腔道:“你别傻了，咱们斗不过他们，不过——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不过是去陪着喝几杯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年酸酸道:“美女，你不会是对这个肥猪暗生情愫吧？”

    少女冷冷瞪着那青年，骂道:“哼，真是可笑，你知道我现在看到你我多想吐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吗？你也不瞧瞧自己那模样，除了婊子，谁会喜欢你？”

    青年脸铁青，走上前一把抓住少女有些散乱的头发，寒声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既然你们两个情投意合，我就做点好事！兄弟们，一人卸下一条腿！”

    另外那几个人愣住了，一个人跑过来低声道:“老大，咱们不能把事情闹大了，这让学校知道，咱们真的会被开除的！”

    青年一巴掌扇在这小弟的脸上，骂道:“你他妈废什么屁话，叫你们卸你们就卸，有什么事老子担着，我家里有的是人，到时候自然会帮我把事情摆平！我现在只想让这两个人知道，惹恼我的后果是什么！”

    几个人听老大这么说，心里才有底，可是这些人终于有些不忍心，迟迟未动。胖子躺倒在地上，嘴里还在流血，那少女垂泪的模样也甚是可怜。青年却怒然走上前，道:“你们不动手是不是，不动手是不是？”

    “老大——”

    “你们是不是要造反啊一个个的，我的话现在不管用了是吧，好，行，我白养了你们这群狗东西！”

    这几个人脸色都是一变，心中也是不满，但是却都低着头没敢搭腔。谁都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要是这时候站出来跟老大作对，到时候死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青年不待众人回答，一把推开少女，抬手一剑就朝着胖子的右腿砍了下去。

    “不要——”少女被推倒在地上，哪里拦得及，只那剑光在月色下显得凄凉无比，印着胖子一张无喜无悲的脸，似乎他早不知道痛苦的滋味，又似乎他本已麻木。这剑光又是这般刺眼，让人盲目——其实不是看不清，是很多人不愿意看，他们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们不敢站出来，他们只有唉声叹息。很多时候，弱者被欺负，只是因为不争而已，世界上强者虽然厉害，但是终究最多的还是平民百姓，若是这时候三两百个人同时站出来，这个青年想必也是抵挡不住的。可是，可是人心总是散沙一般，谁肯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叮！

    清越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也打断了许多人的思绪。他们抬起眼，便看到青年愣在当场，痴痴地看着手中的剑。剑已经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断的。连着剑一起断的，还有他的拇指。鲜血喷薄而出，他这才惨叫一声，发了疯似的丢开手中的剑，一把捂住正在喷血的伤口。脸上神情狰狞可怖，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个强者站在周围。他不肯定是谁射出的那颗石子，他眼神扫过周围还没有散开的那群人，觉得他们每一个似乎都成了隐藏着的高人。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刚才那颗石子，轻易可以取自己的性命！想到这里，他哪里还有先前的那种趾高气昂，甚至连心中刚刚升起的怒火，都已经被这疼痛给浇灭了！他抖抖地一边走，一边不住回头，过了好远才发足狂奔，之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消失在远处。这几个还留在原地的小弟，则个个脸上都写着莫名其妙，当然还有隐隐的恐惧。

    那被扇了一巴掌的家伙，唏嘘道:“我们，我们只是他的手下——”

    说完之后，众人都是夹着尾巴便向着青年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众人这才走上前，赶紧将胖子搭起来，往医馆送去。萧南叹息着抬头望向远空，几颗暗淡的星星忽明忽现，看不分明。月亮已经高悬起来，夜风中带着凉意，人群也走散了，只剩下那个少女孤零零坐在地上，失去了言语，似乎还在刚才的那种惊惧中回不过神。

    萧南叹息着走上前，将少女扶了起来，摇头道:“姑娘？”

    少女这才推开萧南的手，冷冷道:“你干什么？”

    “我——夜风很凉，你赶快回去吧，要不要我送你？”萧南苦笑道。

    远处却走来几个少男少女，看到萧南站在这少女跟前，又见少女一身凌乱，当即喝道:“你干什么？”

    萧南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朝着前方不远处的酒店走去。

    “喂，说你呢，你干什么的？”一个少女怒道。

    “你们来了，我当然要走了，至于我是干什么的，你们不需要知道，不过，你们不在的这短时间，她可是受了不少委屈！”萧南枕着脑袋，一步三摇地朝着前面走去。

    “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另一个少年冷冷道。

    “让他走吧，跟他没关系！”

    “子熙——”少年楞道。

    “让他走！！”子熙怒声道。

    少年恨恨地走到萧南面前，一把揪住萧南的衣领子道:“说说，你到底干什么了？”

    萧南轻蔑地扫过众人，本来心情就不爽，而且还饿着肚子，自己刚才又救了那个少女，没想到吃力不讨好，竟然还有傻逼冒出来跟自己过不去！他当即就火了，寒声道:“就算我做过什么，你能拿我怎样？漫说是你，就算你们这么多人一起，也留不下我！”

    “哼，你好大的口气！”另一个少女拔出短剑，“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够了，我说过了，跟他无关！”子熙带着哭腔道:“我只是被这世道，被这世道欺负惯了，我真的很想哭，真的很想哭，为什么，为什么这世界就这么不平！”

    几个人都愣住了，子熙是他们几个死当中，年纪最幼的一个，此时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不叫人惊奇？可是她带着哭腔，却说得是真心话！众人不免又一阵猜疑，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平日里的可人儿变成了这样？

    萧南摇头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萧南有些怒意，自己本来就是个路人，出于好心出手帮了忙，竟然落的被这群无知的蠢蛋再三挑衅。原本就又困又饿，哪里会有什么好脾气？现在萧南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出手了，弱者被欺负是可怜的，但是他们愚蠢起来也真的很可恨！

    那冷少年不丁不八地站在萧南深浅，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只是轻轻扶着剑柄，抬眼看着萧南傲然道:“我不管你做过什么，但是你不觉得你刚才所说的话，未免有些太让人生气了么？就算你只是路过的，也没有对子熙动手动脚——但是你若真就这么走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萧南站住身形，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眉头微挑，有些不可一世的少年，心里却满是鄙夷，多么卑微的自尊心！不过他又看了看远处酒店明亮的灯光，还有这街道上凄然的夜风，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冰凉的感觉从口齿之间瞬即侵入胸腔内。他叉着手，笑声问道:“那么，你想怎么办？”

    少年转过身，看了看众人，朝另外一个少年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转回身道:“怎么办，当然好办——你只需跟我们道个歉就行了！我们是好人，当然不会为难你的。”

    “貌似——胡搅蛮缠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这群蠢蛋吧？”萧南冷笑道:“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既没有道歉的必要，也没有道歉的理由，最重要的是，我从来都不屑向两种人道歉，一种是蠢人，一种是弱者——而你们是第三种，即蠢又弱的家伙！”

    少年脸色一变，怒道:“我发现，有的时候，人的好脾气总是被当成没有脾气！你一个小小的贱民，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狂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么？当真是以为咱们不敢动你还是怎么的？告诉你，你也别害怕，咱们是摩云学院的人！”

    少年见萧南不答话，这才冷笑道:“刚才让你道个歉，你都不肯，现在想走，先得学几声狗叫再说！”

    另外一个少女却轻声喝止道:“何必跟这种家伙一般见识！？”

    这少女脸上尽是嫌恶的表情，似乎对萧南根本就看不入眼，甚至是觉得萧南这一身装扮，实在是扎眼得很。其实历来也有很多平民很不安分，以为他们天生就比别人轻贱，做最苦的差事，拿最少的薪水，吃最差的饭菜——当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平民也是人，是人总会有欲望，欲望超过了自己所能负荷的水平，自然会失去平衡。每个时代，都有不甘平凡的平民，可是平民一旦不满足自己的命运，最终总是会被这个世界淘汰！在他们的眼中，这个一身黑色布衣，脸色有些苍白，带着两只黑眼圈的少年，正是这种不甘平凡的平民！可算他们见过许多这种人，却始终都没有一个能和面前的这个少年想比，因为高傲这种习气，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平民的身上。

    少年冷然道:“哼，这种人咱们就不该给他脸，就算给他脸他自己也不要，能怪我么？我倒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可是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卑微弱智的平民，竟然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地位尊崇的贵族，当成了一个实力卓绝的高人！我们自己知道是不跟他见识，他难保还会觉得是我们怕了他了！”

    子熙忍不住站起身道:“你们怎么回事儿，还嫌乐子少了么，今天晚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们就别添乱了好不好？我算是求求你们了，收起你们那所谓的尊严吧，他真的跟这件事无关，就算他说的话不是很中听，但是这也不算什么错吧？犯得着，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纠缠不清吗？一口一个下等贱民，难道我们真的就比他们多生了块肉，咱们就都比他们高贵纯洁？难道你们还不知道，那些惯于欺负人的，都是所谓的贵族，都是所谓的强者么？世上最可爱的是平民，他们创造了几乎整个世界，世上最可怜的也是平民，他们尝尽世间辛酸，连一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而所谓的高等人，只不过是创造了一些信条和律令，而这些律令最后都是这些平民的枷锁！难道我们真的比他们高级，比他们有用吗？不，不，不，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贵族是一个多么肮脏的身份！咱们就是那吃着平民血肉，却用皮鞭鞭策着这些可爱善良的人们的恶魔——”

    子熙满脸都是泪水，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可怜，她的话却像大锤一般在众人的心中敲击出摄人心魂的声音。所有人都是震惊，沉默！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的话竟然是这个平日里和大家一起笑闹，最小，最可爱，又最活泼的小妹说出来的！而这些话虽然带着满腔怒气和愤懑，却说的是真真实实，而且是许多人不敢面对，也不敢说出来的事实！他们除了沉默，根本找不到什么姿态可以来标注自己！因为，他们就是所谓的贵族——嗬，所么可笑的称呼！

    萧南摇着头走到子熙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贵族，不是用物质和精神标榜的，锦衣玉食的不一定是贵族，压迫别人的也不一定是贵族——真的贵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与生俱来的生活态度！贵族是贵族，但是不是所有的贵族都可以成为贵族的！而且，我知道并不是每个贵族都歧视平民，至少你就不是！”

    子熙哭泣道:“这样的事情我见得太多了——我只是到现在才真的认清楚了，原来那些人真的只是白白披了一张华丽的外皮，骨子里却是肮脏的混蛋！你说，你说我真的是个好贵族？”

    萧南失笑道:“当然是，你觉得你是你就是——只有自己的心，永远都不会骗自己！”!

    子熙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不管是你的话，还是你的那块石子，我都会记得！”

    “什么石子？”萧南纳闷道。

    “没什么——”子熙心里一阵纠结，难道自己猜错了，这个家伙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算了，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因为至少自己已经认识了一个有趣的家伙！

    萧南点头笑道:“不是这个世界没有美好，而是我们缺少了发现美的眼睛！记住，只要心的方向没有改变，人总是能够找到出路的——虽然有时候需要很多时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一百年，但是只要你相信，你总是可以走到你想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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