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起始

    “所以，当某一种听到或者看到的事物强烈地吸引着我们的灵魂时，我们就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首发”——但丁

    振兴基地屹立在沙漠中，每到夜晚，泛着月光的沙漠好似远海汪洋般延绵至视界的尽头。

    这天的训练结束了，白修洗完澡后离开了训练场，他来到了振兴基地的顶层。白修坐在基地的天台上，他呼吸着夜晚的空气，望着月光下的沙漠出神。

    “有心事？”乔拉走过来，拍了一下白修的肩膀。

    白修回头看了一眼乔拉，月光照在她的头发上，在夜色中发亮。

    “嗯，算是吧。”白修看着乔拉的银发，“对了，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你的发色好像不是染的？”

    乔拉坐到他的身边，摇了摇头:“天生的，其实不是银白色，只是因为头发的结构里气泡状的空囊比较多，所以光线照在上面，反射出来的的颜色比较淡。”

    白修盯着乔拉的头发出神，他想伸手摸一摸，但是忍住了。白修看见月光下，乔拉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那望着沙漠的双眼闪着琥珀色的荧光。

    “白修，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乔拉侧过头，看着白修的双眼。

    “是啊，什么样的人呢？”白修移开目光，“我可搞不懂你。”

    “我也不懂自己。”乔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柔软起来，“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去寻找你，只是因为你的档案让我放不下。”

    “档案？”白修愣了一下。

    “你不记得你还是安崇明的时候的事了。”乔拉抬起头望向深空，“你知道吗，你是个很缺爱的孩子，你的父亲安达虽然很爱你，但是完全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对你的爱。你从小就失去了母亲，辗转各个学校进行学习，却从来没有任何知心的朋友。是你把自己孤立了起来。”

    乔拉停顿了一下，她把目光重新移回到白修的双眸上:“你没有你表现的那么强大，在别人眼里，你是安崇明，是安达的儿子，是年少得志的富二代。你也假装你很强大，去强迫自己接触你所惧怕的事物。”

    白修听见这些，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还是安崇明的时候的记忆已经完全消失了，这些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你仅仅因为一份资料，就决定接下这份任务了？”

    乔拉收起双腿，她把头搁在膝盖上，将双臂环在小腿上，说:“嗯。”

    沙漠里静悄悄的，月亮的附近，浅白色的银河若隐若现。

    “你，是我第一个认认真真去了解的人。”

    “为什么是我？”白修有些不解。

    乔拉把脸埋进双膝间:“因为……我想知道，一个和我有着相同经历的人，他会是怎么样的。”

    白修发现，乔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微微颤抖。

    “相同经历？”

    沉默了一会儿，乔拉开口道:

    “我的父亲是名医生，母亲是钢琴老师。”

    “我的母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可是那个肇事司机不知为什么却被法院判为无罪释放了。父亲从那时起酗酒成瘾，最后在一个雨夜用手术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乔拉蜷缩着，声音开始有些哽咽，“我从那以后就游走在各个亲戚家里，每家收留我两个月，然后将我交给下一家亲戚……那些所谓亲戚，以我父母的财产为条件收养我，直到我再没有利用价值，就把我……”乔拉小心地抽噎了一声，然后陷入了沉默。

    白修的心一沉，他从来不知道，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看起来如同冰山般淡漠的姑娘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纤细柔弱的感情。

    “所以你参军了？”

    乔拉点点头:“遇见上校之前，我都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白修看着乔拉那躲在双臂间的双眼，月光照在上面，有什么东西在打转，闪着光。

    白修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乔拉身上。乔拉抬起头，看了看白修，然后扯了扯白修的外套，裹紧。

    “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失忆。但是我会变成什么样呢？我不知道。”乔拉小声说，“我只知道，即便知道你失忆了，但是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心里还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你的眼神，和我不一样。”乔拉盯着白修的双眼，“你的双眼很温暖。”

    白修看着乔拉的眼睛，她那平日里凝如冰霜的目光似乎变得柔和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我忘记了自己是安崇明？”

    乔拉笑了笑:“或许是吧？但你的眼神却总是让我觉得很踏实，我觉得无论你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你都会拥有这种眼神。”

    乔拉顿了一顿，然后忽然浅笑一下:“如果可以，真是想知道安崇明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即便有着和我一样虚伪的铠甲，他的内心也是温暖的。”

    “被人爱……到底是什么感觉呢？”一口白气从乔拉唇间呼出，渐渐消散在夜色中。

    白修看着蜷缩在自己身旁的乔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啊。”白修忽然站起身，“不过，我决定了。”

    “嗯？”乔拉眨了眨眼，看着白修。

    白修双唇一动:“我决定和你交往了。”

    “哈？”乔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给我披件衣服就能让我变成俘虏吧？像你这种做事根本没有……”

    白修突然抬起乔拉的脸，凝视着她那琥珀色的双眼。

    乔拉望着白修，那双眼睛她明明依旧看过了无数遍，却依旧会被吸引住。乔拉觉得自己的脸颊暖得发烫:“你，你这能算是表白吗？真是俗气，好几十年前的电视剧桥段了……”

    “喔，不要拉倒。”白修笑着将披在乔拉身上的外套提了起来。

    “哎……”乔拉一把抓住外套的袖子。

    “干嘛。”

    乔拉低下头，小声说:“别走，冷。”

    “等式训练”进行了一个月后，白修所在的b组也已开始进入训练舱进行训练。除了安排赤帝进行基本的体能素质强化外，苏九生还将一份资料交到了队员们的手上。

    “队长，这是？”猎户看了资料过后，还有点没缓过来。

    “如你们所见，这里的资料里，有一些是我从鬼湿婆那里询问的，还有一些是深夜从振兴基地内部资料库里下载的，都是很久没有人动过的资料原本了。”

    “基因……武器？”白修看着资料上自己那一栏，“‘修罗’？好中二的名字，猎户取的？”

    猎户突然侧过头仇视地瞪着白修。

    “能力的名字和特征都是鬼湿婆告诉我的。”苏九生说。

    “苏九生，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这种能力是一种远古基因武器？”张肃仇也是第一次听说。

    苏九生点点头:“如果我的资料没错，早在人类文明之前，这种特殊能力就存在了。想必你们都见识过了，你们之中有人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这种能力是由于一种古生菌引起的。”

    “细菌？”

    “对，‘duniasetan’。这种古生菌的名称直译过来就是‘堕落人间的恶魔’，它寄生在人类的血液中，普通的时候不会影响人类的身体，只是持续寄生在人类体内，并不繁殖。但是一旦在特定情况发生时，这种细菌会迅速、定向侵蚀细胞，并强行嵌入dna片段，使其基因被强行表达出来。”

    “而且，这种古生菌的奇特之处在于，一旦嵌入dna后，由于基因共鸣现象，这种古生菌内部便会发生微小的变异，它们不会再向其他种类的细胞进行侵蚀，而是向第一次侵蚀残留下来的细胞进行侵蚀，直到所有古生菌完全消耗殆尽。”

    “消失？”白修有点纳闷，“消失了还怎么……”

    “dna。被嵌入dna的细胞可以进行正常生理活动，通过分裂将dna遗传下去，同时，也兼具了瞬间激活古生菌dna片段的能力。”苏九生解释道。

    “太出色了……”林娅发出一声惊呼，“简直可怕，这种技术……”

    苏九生接着说道:“不仅如此，这种古生菌还具有识别性，细胞一旦被嵌入片段，便会受其控制合成一种不会重复出现的特异性受体。拥有受体的细胞一旦接触到不能和它相容的古生菌，便会自我销毁。也就是说一个人的体内只能一次性接受一次菌株。且还如果单以我们目前对这种古生菌的了解，还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如果‘人间恶魔’不能集中注入，很有可能发生多方向的侵蚀、变异。这无疑会致人死亡。”

    白修看了看张肃仇，又看了看自己，瞬间觉得自己还活着真是不容易。

    “上校，按照资料上显示的，白修是‘修罗’的持有者，张肃仇是‘甲胄’的持有者，那和这后面的‘火神’和‘首脑’有什么关系？”蛇夫开口问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苏九生深吸一口气，“振兴基地是我国最早对这种古生菌进行研究的生化基地，而我奉基地前辈命令守护的最后一件秘密武器，便是这‘人间恶魔’。”

    赤帝队员们面面相觑，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根据我们手上掌握的古生菌，还足够催化出两位远古兵器的持有者。‘人间恶魔’还处于虚弱的‘沉默’状态，而其又是一种只能一次性植入人体内的细菌，其珍贵性不言而喻。以我们目前的科技，加上鬼湿婆的提供的信息，我们可以创造出‘火神’和‘首脑’两样古代兵器。”

    “队长你是说……我们能创造出超级战士？”猎户瞪大了眼睛。

    苏九生点了点头:“不仅是创造，而且还要培养这种能力。白修和张肃仇已经是远古兵器的执行者了，我和深夜将会通过等式训练强化他们，让他们能更自如地使用自己身体里的这项兵器。”

    “但是你们同样要明白，基因改造的成功率绝不是100，可能只有一半。”苏九生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我不强求各位，如果有自愿接受基因改造的队员可以来找我。即便不经过基因改造，我也会为赤帝的各位配备适合各自作战方式的武器，所以即便没有人愿意改造，赤帝也绝不会弱小。”

    “我给你们一个星期考虑这件事，一个星期后，我要得到你们的答复。”苏九生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夜里，白修还躺在床上在看着这份资料的电子档。

    “‘首脑’，强化脑功能，可以将大脑潜能激发出来；‘修罗’，可以瞬间强化肌肉强度，甚至激活细胞再造……真是的，头都大了。”白修仰头闭上眼，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思议甚至毫无可信度，却又找不出那份微妙的违和感。

    白修睁开眼，从床头柜里拿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棕色的。

    “这种能力真的可以控制吗……我，可以拯救更多的人吗？”白修自言自语。

    “嘀嘀嘀——”白修枕边的联络器响了起来。白修拿起联络器戴在了眼前，眼前出现了乔拉的全息影像，看起来她正穿着睡衣缩在被子里。

    “这么晚了，还不睡。”白修接通了乔拉的通讯。

    乔拉微微摇了摇头:“我睡不着。你说，我要不要接受改造。”

    白修笑了笑，“我听你的。不过苏九生都说了，不是100成功的，你想没想过要是你遇上什么意外，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乔拉想了想，“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你都有分寸了那你还大半夜打电话给我，有这么想我吗？”白修坏笑道。

    “你走。”乔拉一下断开了联络。

    一周后，在振兴地下训练场明亮的大厅里，赤帝队员们站在苏九生面前。

    “那么，你们想好了吗？”苏九生再次以同样的问题出现在赤帝面前时，赤帝的队员们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上校，我可不想冒这个险。”天兔将头发挽到耳后，微微一笑，“不过赤帝也不都是像我这么怂的。”

    “哦？”苏九生挑了挑眉毛，“有谁要接受改造吗？”

    猎户推了推眼镜:“像我这种中二病少年，没点能力怎么拯救世界？上校，‘首脑’就归我好了。”

    “‘火神’。”乔拉对苏九生说完后，看了一眼白修。白修耸了下肩，点了点头。

    “有骨气。”苏九生拍了拍手，“不过我可提醒你们，改造完成后的初期是很痛苦的，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明白。”乔拉和猎户异口同声。

    “那好，执行者的武器就先缓一缓。剩下的天兔、蛇夫还有林娅一会儿跟我来一下，我把你们的武器设计样图给你们看。”

    “我只想问武器帅不帅！”蛇夫一脸兴奋。也难怪，这个一头红发的少年除了美女和音乐，剩下的就是各种武器了，尤其是冷兵器。

    苏九生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肯定喜欢。”

    振兴基地的武器研发部位于地面以上两层，整个研发部门里只有一个人。苏九生带着天兔、蛇夫和林娅进入研发部门时，他们就被研发部里大量奇奇怪怪的机器、颜色各异的电线和那些遍地散落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设计图稿震住了。

    “介绍一下，这位是振兴基地的机械师龙葵，也是你们的武器设计师，武器需要保养或者修理的时候，就来找她。”苏九生指着身边这个穿着灰色露脐背心和军绿色工装裤、还戴着护目镜的女子说。

    龙葵取下护目镜，把手里的螺丝刀咬在嘴里，抹了一把脸上的黑渍，却越抹越脏。她一边用灰色头带将被汗水打湿的黑色中长发往后一扎，一边叼着螺丝刀说:“你们这三样武器可差点没把我整疯了，苏九生这家伙天天催我，催命似的，一天一个花样。”

    苏九生佯装咳了一声:“咳咳，龙葵，说正事。”

    “嘛，好在有我在，总算是搞定了。”龙葵扎好头发，把螺丝刀塞进口袋里，然后走到了电子展示屏前，“你们看，这就是你们的武器设计图。”

    龙葵将图纸展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

    “天兔，你的武器所用的零件都是我从银兔号上拆卸下来的，所以这把刀和银兔号一样，是可以和你的精神进行连接的，只是因为体积问题，我只能让它做到和你的思维进行简单的同步，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我本来想设计成枪、刃一体的武器，但是由于重量原因，最后还是只采用了这把单刃武器。”

    设计图上，一把血红色和银白色相间的刀刃帅气逼人。

    “在保证韧性、坚硬程度和结构稳固的前提条件下，我尽量采用了非实心的设计理念。不仅如此，我认为最具亮点的部位是刀刃部分。它的刀刃在普通状态下和一般刀具无异，无非是巨大化了，”龙葵顿了一下，指着设计图上的刀刃部分接着说，“但是一旦进行精神连接了后，刀刃部分是可以一层一层分节展开的，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蛇骨一样。这把武器变形后，其直线长度最长可延展到八米长，并且可以像长鞭一样进行甩斩攻击，根据使用者的使用方式，这把武器的攻击方式灵活多变，变形后，它甚至可以缠绕、包裹起使用者，进行全方位防守。”

    “这把刀还没有名字，只有个n-039的代号。等到成品做好了，你就随便取个你喜欢的名字给它吧。”龙葵轻描淡写地说。

    天兔瞪大了眼睛，憋了半天挤出一个“哇塞”。

    “蛇夫，你的是这把。”说完，龙葵滑动屏幕，一柄银黑色的大刀映入众人眼帘，“苏九生说你力能扛鼎，又喜欢冷兵器，所以我特意设计了这款兵器——「七宗罪」。”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饕餮”，这七把刃具嵌合而成的一把大刀，便是「七宗罪」。

    龙葵指着设计图上这把银黑色的大刀说:“因为是七合一武器，所以七宗罪很沉，不仅如此，每把刃具还自带一个简易的机械弹射装置，方便使用者快速取出每把刀。七宗罪中，杀伤力最强的刀当属“饕餮”这把双刃剑。”说完，龙葵从七宗罪中抽出了一把漆黑的双刃剑。

    “不过你得注意，由于过于沉重，七宗罪满载刃具时，这把刀本身不具有特别出色的攻击能力。所以它更像是一个便携式刃具匣，必要时也可以作为盾使用。除了刀刃，七宗罪的其余部分都是由七把刃具嵌合而成，如果七把刃具被全部卸下，七宗罪就会变成一把刀身上有凹槽的大刀，随着质量减轻，其本身也可以作为正常的武器使用。”

    “……帅，帅炸了……我突然有了创作音乐的灵感……”蛇夫一下跪在了地上。

    “那是，七宗罪是我的得意之作。”龙葵坐到了一张铺满设计图稿的桌子上，把目光移向林娅，“至于你，林娅，苏九生说你不适合冷兵器作战，我结合他给我的资料，为你设计了这款兵器。或许它看起来似曾相识，但是希望你明白我设计它的初衷——新生。”

    “不过，要想使用它，可得在你身上动点手脚。”说完，龙葵打开了下一张设计图。林娅看着图片上的那件兵器，眼角渐渐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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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虚妄

    “战争让所有疯狂的想法变成了事实。”——科莱克斯

    2081年7月14日，晚十点十三分，雨。

    此时的天启市仍旧一片荒凉，只有异种在城市间穿梭着寻找猎物。

    驭星战队将天启市隔离过后，天启市的种种行径失去了政府这支保护伞的庇护，终于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据数据统计，天启市共计1200万人口中，仅有三百万人幸存下来。剩下的九百万人中，近五百万人是在异种突破内城后于逃亡途中被感染的。

    国家安全部的发言人第一时间出面，表示天启市的所作所为与国家没有任何关系。

    天启市原本只是身居偏僻盆地的三线城市，地广人稀，九年前却突然因为其发达的制药产业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中，变成了以制药业闻名海外的城市，坐拥大量的生物实验室和工厂，人口和经济也一直呈现上升趋势。可是六年前，有关于天启市的消息忽然凭空消失，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在这场巨大的舞台戏中，能对所有人都施加障眼法的，除了部分腐败的高层外，还能有谁呢？

    天启市正下着大雨，呜咽的雨水拍打在巨耳公司大楼的玻璃窗上。

    内城的异种突破外城过后，网络上开始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言，如果人们在这些文件被屏蔽之前有幸看见了它们，他们或许可以从录像、照片上看见国军特殊部队的机密装备。

    晚八点十五分，雨继续下着。

    一年多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这个地方看起来更糟糕了啊。白修深嗅了一口气。

    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外面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白修坐在巨耳公司楼顶一边用望远镜观望着，一边回想着上校交给自己的近一年来的资料。雨水打在白修的风衣帽子上，噼啪作响。

    “都怪上校说为了保证训练质量，断绝了我们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白修喃喃道。

    “嗯？”白修放下望远镜站起身来，从包里掏出了两枚照明弹扔了出去。

    照明弹的光芒很快吸引了城市街道上的异种。

    经过一年的内部蚕食和进化，虽然异种的数量从一开始的九百万下降到了两百万，但是其攻击力也不是昔日的异种可以比的了。

    在这些困居天启市的异种身上，norven在进化方面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经过一年的进化，它们已经从以前那些独自捕食人类的杀戮机器进化成了具有团队意识的“部落”，其毒液的种类、毒性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么说吧，在白修他们离开天启市的时候，最多只有五六代异种，而现在，异种的种类已经比自动售货机里的货品种类还多了，它们不仅继承了“鬣狗”、“雷达”和“蛇鬼”的基因，还进化出了各种超乎想象的身体构造。

    照明弹落到地上之前，异种们就开始疯狂涌入了巨耳公司的大楼。

    “看来有一点可以确定，”白修望着在他眼皮子底下蠢动着的异种，“比起自己的同类的肉来说，这些家伙还是对人肉的味道念念不忘啊。”

    “不过，”白修把风衣的帽子翻了下去，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好奇心可不仅仅是只会害死猫的。”

    白修不紧不慢地戴上耳机和护目镜，闭上眼踏上楼顶的围栏一跃，从三十八楼纵身跳下。

    耳机里播放着蛇夫录的一首他自己唱的《sorrownight》，伴随着风的呼啸声流入白修的耳中。

    “夜好似疾风，弥散在城市的角落，

    随着破碎的烟尘，转瞬化为飘渺的虚空。

    站在喧嚣与沉默的尽头，

    仰望迷失的怅惘，

    繁星湮没在层云里，像琉璃般碎裂蔓延。

    sorrwnight，

    silentpain，

    将血脉融入其中，

    将思绪漫入夜空，

    让灵魂在目光深处灼烧，

    而身躯将在孤寂里独行到何方？”

    歌曲那略带悲伤但坚韧的曲风让白修联想到了这场被伤痛浸染的灾难。

    白修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淡绿色，细密的血蜗纹从他的眼角蔓延开，他的两只手臂开始散发出蒸汽。

    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不寻常的风声，白修微微一笑，他看准时机反手一勾，身体顺势在空中来了一个翻转。

    “嗖——”一架漆黑的无人机以极快的速度贴着白修呼啸而过，白修一瞬间便调整好了姿态，无比轻松地抓住了机翼随着无人机一同飞了出去。白修顶着狂风，像一只猫科动物一样趴在了无人机上，身上的黑色风衣被吹得像斗篷一样肆意飘动。

    白修看着眼前的无人机，忽然想起了一年前被抓的那个带戴着鬼眼面具的人——商夜。根据资料显示，那个家伙在被拷问的两个月间一点真实的情报都没有透露，最后苏九生无奈将其关进了位于振兴基地地下十层的监狱里。

    据振兴的士兵们说，那个被称为“黑牢”的地下监狱在收监商夜之前已经关押过十多个人了，而其中活到现在的只有两个，其他人都在三个月之内就死亡了。

    资料上显示商夜还活着，看来暗无天日的地方果然适合蝙蝠存活。

    但是白修有一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商夜这个人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麻烦。这一年里发生了一件大事:fatear在西伯利亚的工厂一夜间人去楼空。fatear从那以后便销声匿迹，不知藏在了哪里。

    遥控无人机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离开了天启市，白修看见下面的街道上渐渐出现的点点灯火，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军队驻扎的区域了。

    无人机的高度开始下降，蒸汽开始从白修的靴子口散出，随风漫散开。

    白修目测了一下距离:“嗯，不算高了。”说完，白修双手一松，他开始加速下坠。

    说是不算特别高，但是粗略估计，还是有百米多高的。

    几秒钟后，驻守在军区外的士兵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坠落了进来。

    士兵们闻声而来，只见雾蒙蒙的雨水中，站着一个斜挎着黑包、穿着黑色风衣、戴着护目镜的男人，他脚下的水泥地裂开了一个坑。那人把耳机一摘，取下了护目镜，抖了抖风衣上的雨水，往后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对着为首的士兵说:

    “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乔拉上尉。”

    士兵们全部端着枪对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表情复杂。

    “你……是什么人！”

    那人叹了一口气，先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然后慢慢取下挎包，脱掉了自己的风衣，露出了一套黑底红边的制服。男人把风衣叠好挂在手臂上，一股英气扑面而来。

    士兵们看见那套红黑色制服的肩章，松枝绿的底色上，映着一条金色细杠和两枚星徽。

    “哗——”士兵们放下枪行军礼，“中尉！”

    “我是白修，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了特殊作战部队，”白修回了个礼，“我这次前来，主要是协助你们进行物证的收集和异种的清缴。”

    “请跟我来，乔拉上尉等候多时了。”一名士兵走向前一步。

    等白修走远后，其他士兵们蹲下来看着那个坑出神，雨水打在地上，掩盖了他们咽口水的声音。

    一个士兵把叼在嘴里的烟蒂吐在了地上，打了个寒颤，说:“他娘的，这坑不会是他从天上掉下来砸的吧……”

    晚八点三十二分。

    乔拉的办公室大门被白修打开。

    “你迟到了两分钟。”乔拉看了看表，然后起身走到了办公桌前，叠腿坐在了桌子上。

    “别啊，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呢。”白修脱下外套，抖了抖雨水。

    “那我是不是该说辛苦了？”乔拉跳下桌子，踮起脚尖从白修背后用两只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辛苦了。”

    白修脸一红，他突然发现刚刚给自己带路的那个士兵还站在门口盯着自己和乔拉，眼睛都直了。

    “看什么看！回去！”

    “是……是！”士兵落荒而逃。

    这一年来，赤帝队员们虽然在现实中只过了一年，但是如果按照深夜在意识环境中压缩过的时间来算，累积下来，赤帝的每个人都至少经历了三年的“等式训练”。训练中，乔拉一直陪在白修身边，白修也已经习惯了和乔拉形影不离。

    有一次在综合战地模拟训练的过程中，白修的身体数值超过了极限值。那天，深夜按照苏九生的吩咐，将白修的时间意识压缩了四倍，两个小时过后，在睡眠舱内相当于训练了八个小时的白修突然陷入昏迷并开始反噬，这说明“修罗”基因被无意识激活了，白修的意识开始反抗深夜的控制。

    但是如果单方面断开思维链接，白修很有可能因为此变成植物人，终生陷入无尽的沉睡。

    阻止这一悲剧发生的正是当时同在训练舱里训练的乔拉，她毫不犹豫地让深夜将自己带入了白修的意识，强忍着同等的痛楚将白修从意识深处唤醒了过来。但是由于乔拉当时的身体还不足以抵抗已经彻底觉醒的基因武器所带来的副作用，乔拉因此昏迷了整整三天。

    乔拉醒来时，已是午夜。白修在白天一直照看着她，所以乔拉醒过来时，白修正伏在她的病床边睡着。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从遇见白修的第一眼开始，乔拉那颗被铠甲包裹着的坚冰般的心开始渐渐回暖。

    “修，你头发还湿着呢，小心感冒。”乔拉递给了白修一条干毛巾，“对了，你的任务怎么样了？”

    白修擦了擦头发:“没有什么收获，和我们预想的一样，fatear公司里什么文件都没有剩下，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嗯，我们本来就对此不抱有什么希望的，我可不相信宋傲那种聪明人会留下什么把柄。”乔拉沉思了一会儿，“那剩下的就是清缴异种的任务了。天启市残留的这两百万异种，也就是最后的余孽，将由我们赤帝负责将其全部消灭。接下来我们就只有等上校和林娅带着大部队回来了。上校特意嘱咐我让我不要擅自行动，就算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也不行。”

    乔拉望着窗外，雨还在下着:“不知道林娅她们任务执行得怎么样了。”

    “上校这么说也是为你着想，你还没完全掌握‘火神’，副作用也没有完全消失，还是不要随便使用的好。林姐那边你就放心吧，你忘了训练的时候只要是林娅带队，sss级的任务都能轻松突破的，她是不会失败的。”白修坐到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也对。”乔拉端起办公桌上的西柚汁，抿了一口。

    然而乔拉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在基辅罗斯的西伯利亚杉树林里，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林娅抱着受伤的手臂没命地奔跑着，她的眼里包着泪花，写满了绝望。

    “上校，救救我……”

    “唰——”林娅的背后忽然蹿出一只巨狼，骑在它背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血瞳”周臣。

    “嗖！”一枚子弹瞬间贯穿了林娅的大腿，林娅惨叫一声，倒在雪地上，伤口中流出汩汩鲜血。

    “哼，没想到消失了一年，你们的战斗力居然还不如以前了。”周臣穿着熊皮大衣，手中拿着猎枪，他坐在狼背上轻蔑地笑了一声，“还是说，你们压根就没那么强？在我的森林里，居然这么冒失地一起冲过来，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不过不得不说，你们的新制服挺帅的。”周臣轻轻地在狼的背上敲了敲，巨狼便一爪子钉在了林娅的身上。

    林娅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看来，一年前那次失败只是一场意外罢了。我还真是看走眼了。”说完，周臣俯身对巨狼说，“她是你的了。”

    巨狼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氤氲在它嘴边，它靠近林娅的颈脖，张开了血盆大口，唾液滴在了林娅的脸上。

    林娅的眼角滑下泪水:“求你不要……上校……救”

    “吼！”巨狼一口咬在了林娅鲜嫩的脖子上，然后轻轻一扯。

    血浆喷溅。

    宁静的雪地上，除了被鲜血染红的雪地外，只剩下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周臣看了一眼那被血染红的肩章，侧耳听了几秒钟，然后说:“除了刚刚已经被吃掉的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和这个身首异处的女人，应该没有别的敌人了吧。”

    “连我都战胜不了，看来我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周臣叹了口气。

    周臣拍了拍巨狼:“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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