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风神

    “人心是比风还缥缈易变的存在。”——花烬

    b1坐标点，一架运输机刚刚落稳，它的舱门缓缓打开。

    乔拉走下运输机，她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充斥着海水的咸腥味。

    “坐标没有错吧？”乔拉回过头问。

    士兵看了看手中的全息地图，点点头:“根据定位，确实是这里。”

    乔拉轻轻踏了踏脚下的甲板，抬眼看着眼前已经被海风侵蚀至腐朽的航母舰身和停在甲板上的战机残骸。几只变异的鸟类借着海风盘旋在残骸上空，在海水中不时能看见变异的海洋生物那巨大的脊骨划出海面又潜入水中。

    “‘哈斯塔支配者’号航母，”乔拉用手指拭了一下栏杆上的锈，“第三次大战中克苏鲁军的主力航母。”

    “嗯，核动力航母。”一名克苏鲁士兵站在乔拉身后补充道。

    “这艘航母居然搁浅然后被抛弃在了这片海域，应该是在战斗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很可能就是被变异的海洋生物袭击了，大家提高警惕。”

    “明白！”

    乔拉一边检查手中的手枪，一边命令道:“使用生命探测仪，看看这里有没有生命体。”

    “收到。”驾驶员将运输机自带的生命探测仪打开，开始对整个航母进行探测。

    “深夜，在吗？”乔拉扶了扶戴在耳朵上的联络器。

    “在。”!

    “麻烦将‘哈斯塔支配者’号航母的内部构造立体图传给我一份，我需要了解这里的地形。”

    “稍等。”深夜说完后，一份文件很快传到了乔拉的联络器内，乔拉打开文件，一张全息构造图出现在她眼前。

    “真是严谨细致的设计，”乔拉双手轻轻一拖动，放大了图纸的细节，双眼迅速地浏览着，“可惜，再完美也只是战争的工具。”

    忽然，士兵间传出一阵惊呼:“上尉！”

    “有结果了吗？”(!≈

    “是的，”驾驶员点点头，“虽然还没完成深度扫描，但是探测仪显示在和我们同一水平面……也就是舰岛后方，就有一个生命体！”

    “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我们的坐标是有敌人的。”乔拉微一颔首，“只有一个生命体，对方肯定也知道我们已经到了。”

    “上尉，要一起上吗？”一个士兵扛着枪问道。

    “我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得到情报，”乔拉看着士兵们，“第二，是把你们安全带回去。对方只有一个人，我怕会有什么陷阱，这艘航母内部结构复杂，我不敢让大家和我一起冒这个风险。我只需要两个狙击手去合适的位置协助我，其余人原地待命。”

    “那算我一个，”一名叼着烟的金发女兵把背在背上的狙击枪取了下来，她吐出一口烟雾，笑着说，“我还以为会没我的戏份了呢。”

    “报告上尉！华夏保护区士兵杨野申请参加作战！”一名眼神锐利的男兵从士兵中走了出来敬了个礼，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狙击枪。

    “就你们了，其他人原地待命的同时也要随时保持警惕。你们两个狙击手注意了，你们的任务是在必要时协助我限制敌人的行动，如果你们看见我负重伤或者战死，不用管我，要迅速撤回这里并带领所有士兵一起撤回总部，明白吗？”乔拉看着两名出列的狙击手，没有任何表情。

    “明白！”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这样好吗……上尉？”士兵中有人问道，“一起上的话胜算会更大吧，就算有陷阱也总有应付的办法啊。”

    “如果对方也是基因武器的持有者，你们来了也左右不了战局，说不定还会成为我的累赘。我不想让你们有这种不必要的风险。”乔拉撩了一下银色的长发，用琥珀色的眼睛扫视了一下眼前的士兵们。

    “而且，”乔拉回过身，海风吹起她的风衣，她望着这艘巨型航母的另一端，看不见舰岛后方的甲板，“对方或许也希望我一个人去吧。”

    看着乔拉的背影，杨野的心一沉，他小声对身旁正叼着烟的金发狙击手说:“克丽丝，上尉的这份天真可能会害死她。士兵在战争中本就是消耗品。”

    克丽丝使劲咬了咬烟蒂，她一把将狙击枪扛在了肩上，另一只手掷着一枚修长的子弹，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可不觉得这是天真。作为战士，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的双手已经沾染过了多少鲜血吧？”

    “事不宜迟，我们尽量速战速决。”乔拉侧过脸，眼神凛冽如冰。

    花烬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海风的腥味让她联想到了血的味道。花烬放眼向海面望去，厚而阴沉的云延绵到视界尽头，和墨蓝色的海平面连接在一起，海面上有几只海鸟一样的生物在飞翔，不知道是否变异了。

    这个世界已经残破至如此地步了。花烬皱了皱眉头，她的心中升起满溢的罪恶感。她咬着下唇握紧了双手，机械手套中的齿轮“嗡——”地转了起来。

    花烬闭上眼，她听见这已生锈的甲板上传来了脚步声。她侧过身看去，只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穿着赤帝的制服，披着一头银发，握着一把手枪。

    “你明目张胆地站在这里，就好像在对别人说‘向我开火’一样，”乔拉举起手枪，漆黑的枪口对准花烬，“把情报交出来。”

    “乔拉上尉……吗？上尉，恕我直言，我不想和你们战斗。可以的话，请你们离开。”花烬那双棕黑色的眼睛盯住乔拉的双眼，犹豫了一瞬，接着说，“分散开的每一份情报的内容其实都是一样的。”

    乔拉愣了一瞬，然后冷笑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更有夺走这份情报的必要性了不是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和你战斗。这场灾难已经造成了太多的悲剧，我不想再看见更多人为此流血了。”

    就在花烬刚刚说完这句话时，她看见乔拉手指一勾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瞬间出膛。

    花烬将右手向上一抬，只见一阵飓风瞬间环绕在花烬那只机械手周围，宛如一道风做的屏障，强大的风压竟然将子弹硬生生阻挡了下来。

    “她居然用气流挡住了子弹？！”伏在狙击点上的杨野看着眼前的画面，咽了口口水。

    花烬垂下手，皱了皱眉:“你可真够冷漠的呢，乔拉上尉。”

    “你果然也是基因武器的持有者。”乔拉收起枪。

    “我不是。”花烬摇了摇头，看了看套在手上的那副机械手套，它们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还在飞速运转着，“我是个普通人类，只是用了强大的机械武器而已。”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花烬看着乔拉，眼神复杂，“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把情报直接交给你，但是我曾发誓誓死效忠并守护那个男人。”

    “巨耳的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这么喜欢废话？”乔拉的眼角开始蔓延出细密的血蜗，熊熊火焰缠绕在她的双手周围，“无论你有没有战斗意志，我都有必须要打到你的理由。”

    “看来你是非战不可了。”花烬握紧了双拳，做出了一个格斗的姿势，“其实我也很好奇，我的‘风神’究竟能不能战胜你的‘火神’？”说完，花烬的机械手套发出“嗡——”的一声，她俯身向乔拉冲去。

    乔拉双手一挥，一股火焰瞬间在她面前的空气中燃烧起来，宛如一道屏障。

    “叶花，二段一闪。”花烬默念了一句，她突然在火焰前停住了脚步，接着一拳砸向翻滚着热浪的火焰，只见她的手周围瞬间释放出一股旋风，轻而易举地在火焰屏障上打开了一个漩涡，一下穿透了火焰。

    花烬没有停下动作，她借着手边的旋风卷起的力量向前猛地一冲，瞬间便接近了乔拉的身体。

    乔拉看见火焰被风卷走，她下意识用胳臂一挡，花烬的拳头裹挟着高速的气流直接击中她的手臂，掀起一层热浪。乔拉整个人被击飞出去，摔在甲板上翻滚了几周。

    就在乔拉被击飞的同时，舰岛的一个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只听“嗖——”的一声，一枚子弹精准地射向了花烬的太阳穴。

    花烬猛地一抬手，子弹就像击中了一层气浪一样减速并悬停在了半空。花烬手上的手套卷起的飓风又一次让子弹停了下来。

    “没用的，只要风神还在我的手上，子弹就对我无效。”花烬瞟向射出子弹的那个角落，眼神锐利。

    克丽丝从瞄准镜内看见了花烬的眼神，她感到背后一凉，一咬牙迅速转移了狙击点。“danit！这样的话就算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也干不掉她一个人？巨耳的人都是这样的怪物吗！”

    花烬回身向乔拉望去，却发现乔拉已经不见了。

    刚刚的狙击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花烬微一蹙眉，警觉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一瞬间，花烬的瞳孔突然猛地一扩。就像是被猎人的猎枪对准的猎物一样，花烬本能地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凌厉的杀气，她回过身，不由分说地向背后砸去一记重拳。

    “咣！”花烬这一拳刚好击中了乔拉的拳。

    一股强大的热量从金属手套传到花烬手中，花烬呻吟了一下，迅速向后避开。但是花烬没有料到有两条火焰已经像蟒蛇一样绕到了她的背后，她已身处火焰的包围中。

    炽热滚烫的灼烧感瞬间包裹住花烬的全身，她一咬牙，将双手置于火焰中，只见火焰连同空气一同被疯狂地吸入手套中，强大的吸力让火焰形如漩涡，不断被卷入花烬的双手中。花烬的机械手套被烧得发红发烫，还没吸收完所有火焰，花烬就将被纳入手中的热空气爆发出来，一股热浪瞬间席卷甲板，卷起烈风将火海吹散。

    花烬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汗水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的两只机械手还冒着烟，正不断吸纳冷空气降温。花烬被烫伤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抬头看向乔拉，只见乔拉的双手正被烈焰包裹着。

    “果然如此，你的武器是利用吸收并压缩空气的方式产生风的。”乔拉一个冲刺来到花烬面前，用火拳猛地打向花烬。

    花烬用双手向前释放出强大的风力，她借助风力向后一个翻滚起身，避开了乔拉的拳。乔拉一拳打在了甲板上，巨大的热量将甲板烧热。

    花烬甩了甩手，手套发出“咔哒”的声响。花烬将一只手放在身后，另一只手护在胸前，利用风神开始压缩空气。

    花烬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她深吸一口气:“叶花，三空奔流！”

    只见花烬身后忽然激起一层气浪，花烬的身体在风的力量下猛地突进，极快的闪到了乔拉身边。乔拉还没反应过来，花烬的拳已经近在咫尺了。

    乔拉迅速往后一闪，躲过了花烬的拳，可就在她的身体还停在空中的瞬间，她居然看见花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糟了！”乔拉暗叫一声不好。

    “太晚了。”花烬的另一只手突然释放压缩的空气，她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猛地一旋转，在乔拉无法闪避的情况下，花烬从背后一下将乔拉踢飞。

    “咣！”乔拉狠狠撞在了栏杆上，她跌倒在地上，鲜血从她嘴角滑下。

    “上尉！”克丽丝失声惊叫起来。

    乔拉坐起身，低着头大声喊道:“狙击手都撤回运输机上！这是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开火！”

    花烬喘着粗气，她看着乔拉:“乔拉上尉，适可而止吧。”

    乔拉咳出一口血，她擦了擦嘴角，抬眼看着花烬:“你如果不抱着杀死我的决心，可是会被我干掉的。”

    乔拉沉着脸，她扶着栏杆站起身。

    花烬摇了摇头:“那就用下一招让你失去意识好了。”说完，花烬做出格斗姿势，空气还在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她的手中。

    “面对敌人却下不了杀手，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乔拉低着头笑了一声，突然打了个响指，然后抬起头看着花烬，“如果不是在战场上，我们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随着乔拉的响指一响，一丝火苗在她指尖燃起，火苗迅速发展成烈焰从乔拉的指尖蔓延开，烈焰咆哮着穿透空气钻进了花烬的手套内。

    “这……”花烬不可置信地望着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地袭来，她迅速将已经被压缩的空气释放出来，可就在她释放出热空气的一瞬间，她的四周迅速燃起了烈焰。

    “这怎么可能？！”花烬慌张地环顾四周的火焰，热浪灼烧着她。

    一个念头闪过花烬的脑海，她的瞳孔骤然张大:“难道是……可燃物颗粒……”

    “没错，”乔拉的身形显现在火焰之中，她用赤橙色的双目看着花烬，银色的秀发在热浪中翻滚，“自从知道了你的武器的原理，我就开始不断利用‘火神’在你的周围释放可燃颗粒，是你释放的热量引燃了它们。”

    “居然在被压制的状态下还能做到这般地步……”花烬苦笑一声，“你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女人。”

    “你应该已经承受不了再吸收一次火焰的热量了吧，”乔拉看着被包围在火海中的花烬，“我需要的是情报，把它给我。”

    花烬有些悲伤地笑了笑，她的身体已经被烧伤了。

    “乔拉上尉，我做不到，我必须守护那个男人。我这么说是不是很天真？”说完，花烬闭上眼忍着剧痛将手再次伸进熊熊烈焰中，她哀嚎一声，两行热泪从她眼中滑下。

    “……你会被活活烧死的！”乔拉看着花烬的身体一点点被火焰烧灼，她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把沾满鲜血的手术刀，乔拉愣住了。

    “风神！”花烬声嘶力竭地一喊，火焰再次被卷入她的双手，巨大的热量涌入花烬的双手，花烬觉得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复存在了。

    火焰几乎烧尽了氧气，花烬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万千火蚁撕咬着，她的体力和精神也终于到达了临界点。

    “宋傲，对不起。”花烬抬起头微笑着，泪水落在甲板上，她用最后的力量将风神中的热空气释放了出来，只听几声脆响，风神终于炸裂开，飞散的零件之间，花烬那本就缠满了绷带的双手露了出来。

    乔拉回过神，她突然沉下脸冲进了火海之中，一把抱住了花烬。

    “炼狱！”乔拉控制着火焰合成的方向，借助风神那巨大的风力形成的气流，将强烈的热量和涌动风流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空气涡流。

    火焰的热力使得空气上升，周围的冷空气从四面八方涌入热流下的空隙，火焰和风不断加速旋转着，形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卷。火龙卷扭动着身体在甲板上肆虐，散发出巨大的热浪将“哈斯塔支配者”号航母烧烫，它咆哮着冲上天空刺入云层之中，将天色染得绯红。

    杨野的头发被热浪吹乱，他用手挡在面前，仍能感到炽热的气流撞击在自己脸上、钻进自己的衣领。杨野睁开一只眼看着眼前巨大的火焰龙卷，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大海之上，一艘废弃的航母上腾起一股烈焰直冲云霄，仿佛一柄炙热的利剑将天空和海洋贯穿。

    士兵们看见这般景象后再也按捺不住，他们赶到舰岛后方，只见热浪和烟雾渐渐散尽，乔拉怀抱着一名仍有一丝气息的长发少女坐在还未烧尽的火焰中央，火星四处飘散着。那名少女的双手上缠着已经被烧烂的绷带，她的手边碎裂了一地烧得发红的机械零件。

    “还好，还有机会问你的名字。”乔拉望着花烬那还在上下起伏的胸口，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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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枷锁

    “如果将世上的每一个人的痛苦放在一起再让你去选择，你可能还是会选择背负你原来的那一份。”——苏格拉底

    花烬再睁开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疼痛难忍。待眼前清晰过后，花烬看见自己正躺在一个运输机的医疗舱内，几个女兵正靠着舱门睡着。

    “醒了？”乔拉看见花烬睁开了眼，她站起身走到花烬床边坐下，并不算明朗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了花烬那缠满绷带的身体上。

    “我居然还活着，”花烬试着动了动身子，可一阵剧痛让她不得不躺回床上，“你救了我？”

    乔拉撩了一下头发:“你要理解成‘救’也可以，毕竟我当时还没从你那里得到情报。”

    说完，乔拉警惕地望着花烬:“好不容易救起你，可别再想不开。”

    花烬叹了口气，轻轻点了一下头:“放心吧。”

    花烬看着乔拉，眼神里有些悲伤:“乔拉上尉，你拿到情报了吗？”

    乔拉取出一枚银白色的信息存储盘捏在指间，对花烬说:“你说这个信息盘吗？我们搜遍了你全身也只发现了这一个类似于情报的东西，内容被加密了，我们现在打不开，只有回总部才能打开。”

    “嗯，你们要的就是这个东西。”花烬把头偏向一边，“既然已经得到情报了，为什么不杀我？”

    “得到了情报就一定要杀掉你吗？你不是也没有对我下杀手吗？”乔拉看着花烬，“那时候我可是真的抱着杀掉你的心在战斗，总感觉我被你小看了。”

    “你和资料里描述的不一样。”

    “什么？”乔拉愣了一下。

    花烬重新侧过脸看着乔拉，背诵道:“乔拉上尉，特征为天生银发，‘火神’基因武器持有者，母亲死于车祸，父亲自杀，从小流离在亲戚间，后被军队收养，性格冷淡不近人，曾被手下士兵冠以‘银霜’的称号，在战斗中绝不迟疑，会毫不留情地选择最有效的手段解决敌人。”!

    “这是我得到的关于你的资料，”花烬盯着乔拉琥珀色的双瞳，“资料里描述的这个‘乔拉’除了跟你头发的颜色一样，其余的一点也不像。”

    乔拉扬起嘴角:“怎么，你希望我那样对你吗？”

    花烬咽了口口水。

    乔拉摇了摇头:“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做回那个时候的我了。我变了。”

    “……一个人的性格应该是长久以来养成的，很难改变，”花烬有点不解，“究竟是什么能让你改变如此之大，是所谓的朋友之间的羁绊？还是正义感？”(!≈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乔拉并没有回答花烬。

    花烬愣了一下，说:“花烬。花朵的花，灰烬的烬。”

    “花烬，好奇怪的名字，是本名吗？”

    花烬犹豫了几秒，说道:“不是。fatear最早的干部都会有一个别名，比如我的‘花烬’，还有曾经潜伏进振兴基地的‘商夜’。‘周臣’也是一样。我们只会保留自己的姓。”

    “乔拉上尉，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究竟是怎么改变自己的？”

    乔拉想了一下，说:“可能……只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而已。”

    “是吗……”花烬叹了口气，望向机窗外，月光微凉如水，“说实话，我突然有些羡慕你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件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工具而已。”

    “什么意思，”乔拉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战争，战争中的士兵都只是工具而已吧。”花烬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的任务失败了，所以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作为那个男人所有之物的资格了。”

    “我也没有办法再回到他身边去保护他了。”说完，花烬偏过头。

    “花烬，”乔拉看着花烬，“我不知道宋傲对于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是有一点我很肯定——宋傲几乎毁掉了整个世界，而一个将士兵作为战争工具的人是绝不可能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的。宋傲做出这一切的理由我能理解，一个对新人类世界有着近乎疯狂的渴望的人，绝不可能有如此幼稚低俗的战争观。”

    “上尉，你觉得你理解宋傲了吗？”花烬顿了顿，“你根本不明白他。”

    乔拉愣了一下，她从花烬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疼痛感，不是那种肤浅的悲伤，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花烬，你是他什么人？”

    听到乔拉这么问，花烬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

    “你和宋傲，是什么关系。”乔拉皱了皱眉，追问道。

    “宋傲，”花烬侧过脸，纤细的泪水滑过她的脸颊，“他是我发誓要效忠的男人，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绝对服从他，直到，直到……”

    乔拉看着躺在床上抽噎着的花烬，轻轻用手替她拭去了泪痕。

    “直到誓约中那一天的来临。”

    “那一天？”

    花烬不顾乔拉阻拦，她挣扎着坐起身，眼里写满了悲伤:“就是默示真正降临世界的那一天。”

    “生活在阳光下的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破败到什么程度了，”花烬艰难地抬起手，将眼角的泪水擦去，“它就像是一块内部充盈着蛆虫，外表却包满甜美奶油的蛋糕。”

    “你想知道吗？”花烬抬起头紧紧盯住乔拉那琥珀色的双眼，“你真的了解灾难降临之前的那个世界吗？”

    乔拉看着花烬的双眼，她认得这种眼神，她记得自己的父亲在走出法院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在我懂事以前，我的父母就将我卖掉了。在我七岁的时候，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死在了一群被人民们敬爱着的高官的床上，身上涂满污秽的体液。”说这话的时候，花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不愿意我被那群禽兽糟蹋。姐姐她用她那与我无异的柔弱身体代替了我，被活生生蹂躏至死。”

    “我从他们手中逃了出来——怀揣掺杂着恐惧和一丝庆幸的罪恶感逃了出来，在肮脏的角落里一边拣食垃圾，一边躲避着警察的搜查。”花烬不顾疼痛地死死攥住床单，她的身体不住颤抖着，“是宋金山先生救了奄奄一息的我，他把我带到当时的临时研究基地内，我就在那里认识了宋傲。”

    “我那时候非常虚弱，连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宋傲一开始并不在意我，直到有一天他随口问了我的身世，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当时我哭得声嘶力竭的，差点昏了过去。宋傲听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似乎很晚才回来。然后第二天我就得知了那几个有恋童癖的官员被刺杀的消息。”说到这，花烬的眼睛亮了一瞬间。

    花烬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我只知道我姐姐的仇是他替我报的。从那以后我就发誓，只要宋傲还活着，我就是他的人，我绝对效忠于他，哪怕与世界为敌。”

    花烬此时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她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乔拉。

    “乔拉上尉，这些年来我在fatear内接触到了太多社会和国家阴暗面的资料。第三次世界大战并没有改变那些贪婪的人，反而使他们变本加厉，更加依赖核武器的力量。为了得到那所谓‘保护自己不受侵害’的冠冕堂皇的力量，不知道有多少人毫无意义地牺牲了。腐败的人还在腐败，逃脱法律束缚的人依旧逍遥法外，多少真相被残忍打压，多少人躲进了阴影里以求自保……这些，你们看不见。”

    “姐姐死掉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将我懦弱的眼泪流干了。”花烬闭上眼，“如今我的每一滴泪水，都只为了我要守护的人而流。”

    运输机这时刚好遇上了一股不稳定气流，上下颠簸了一下。乔拉默默听完花烬的话，然后站起身。

    “花烬，靠啃食痛苦来生活很辛苦吧？”乔拉背对着花烬，“宋傲已经将世界颠覆了，没有人能使时间倒流。温柔地对待这个你要守护的人所创造出来的世界吧。”

    花烬愣住了，她看着乔拉的背影:“你难道不恨现在的这个末日一般的世界吗？”

    “恨。恨到了骨髓里。”乔拉回过身对着花烬强颜笑了一下，“但即便在这样的世界里，也还是有需要我珍惜的东西。”

    花烬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你好好休息吧，绷带下面涂了药，别乱动。”说完，乔拉按下舱门按钮，轻轻走出了医疗舱。

    “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肯定着我，那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正确的，”花烬低声喃喃道，“即使你否定的是这个世界也无妨，对吗？主人。”

    乔拉透过窗看着窗外，月光弥漫在浓雾中，深空是朦朦胧胧的一片，看不见星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运输机机舱内空气温度非常温和，可是乔拉还是觉得有寒意不断在她身体里涌动。

    乔拉想起自己和父亲当年走出法院时的场景。父亲牵着自己的手走出法院，没有阴雨绵绵，也没有冷风吹袭。法院外的阳光温暖明媚，年幼的乔拉看着眼前的人们说着笑着走过街道，却觉得一切都那么苍白，甚至连阳光都是凉的。

    乔拉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她抬起头看着父亲，阳光照在她的双眸里，逆着光看不清父亲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到父亲的手心被温热的汗水浸湿。

    “乔拉，”乔拉的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乔拉看着窗外，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每次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痛。”

    “修，”乔拉将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你可一定要遵守诺言。”

    此时此刻，在c2坐标点，一场战斗还没完全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

    半小时前，列昂尼德带领的巨人战队与“夜莺”——贝尔彻的战斗陷入了僵局，贝尔彻一直躲在暗处不现身，她声称自己并无战意，要与队长进行交涉。

    由于无法捕捉到目标，林娅的幻象术也无法施展。虽然巨人战队用激光武器强行穿透了大多数建筑废墟，可是贝尔彻不断改变自己的位置，就像是隐匿在暗处的蛇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我不想和你们战斗。你们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和你们的队长进行单独交涉，报上你们队长的名字！”贝尔彻如是说道。

    继续僵持了二十分钟后，列昂尼德决定进入建筑废墟内部和“夜莺”进行交涉，林娅则悄悄尾随在后面待命，一旦抓住机会就进攻。

    c2坐标点位于日耳曼境内，是一片残破的城市地带，异种似乎不久前还在这里活动过。林娅他们到达时雪已经停了，厚重的积雪安静地覆盖在断壁残垣之上。

    正值清晨破晓，清亮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积雪上，反射出金色的光线。列昂尼德端着激光炮走在雪地里，阳光洒在他肩上，他的呼吸形成的白雾十分浓重，就像是呼出了一口口雪茄烟雾。

    列昂尼德走到一座纯白的教堂面前停了下来，他看见雪地上的脚印一直延伸进了教堂内。他取出每个小队都事先准备好的防毒面具戴好，将手里的武器上膛，然后深吸一口气，端着激光炮慢慢走进了教堂。

    阳光透过珐琅窗照在烛台上，教堂内与外面的残破光景截然不同，物件都保存得很完好，微小的灰尘浮动在照射进来的阳光中，随着列昂尼德的动作缓缓流动着。列昂尼德四下一望，他看见一名披着深蓝色毛领斗篷、带着军帽的女人坐在教堂内的长椅上。

    “列昂尼德中校，果然如传言中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那女人拍了拍手，回过头笑着，她的相貌美艳，左眼下的一颗泪痣清晰可见，“我叫贝尔彻，您能同意以这种方式见我真是太明智了。”

    列昂尼德脸一沉，突然怒吼道:“林娅，动手！”

    贝尔彻看见列昂尼德身后突然闪出林娅那长着猫尾的身影，她下意识和林娅对视了一眼。

    再一眨眼时，贝尔彻发现自己已经看不见林娅了。

    “啊咧，这下糟糕了。”贝尔彻挑了挑眉毛。

    短短几秒钟后，林娅的身形突然出现在贝尔彻身后，林娅的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她的动作非常干净利落，直接将尖刀抵在了贝尔彻的喉咙上:“别动。”

    贝尔彻还保持着坐在长椅上的动作，她对自己身后的林娅说:“林娅，不记得我了吗？”

    “‘夜莺’，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林娅仍旧用锋利的小刀抵在贝尔彻的喉咙上，“可惜我现在没心思和你聊天，交出情报你或许还能活命。”

    “这么冷的天气，刀刃上却没有一丝冰凉，而且我离你这么近，却连你的呼吸都感觉不到。”贝尔彻完全不顾忌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她回过头看着林娅，露出魅惑的笑容，“林娅啊，你的幻惑能力比起你的老师来说还差得远呢！”

    说完，贝尔彻忽然一口狠狠咬向了自己的手，一阵疼痛使得贝尔彻从受到林娅脑波影响而臆造的幻境中脱离出来，她身旁的林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场景——林娅、列昂尼德和巨人战队都到齐了，正站在自己前面不远处。

    贝尔彻站起身，看着站在教堂内的林娅和列昂尼德以及巨人战队全员，笑着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们没这么好说话，唉，可惜了。”

    所有激光武器的枪口对准了贝尔彻，紧张的气氛与教堂内静谧的环境完全不衬。

    贝尔彻正了一下军帽，然后举起双手:“放心放心，我投降。你们想知道的我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

    林娅皱了皱眉，她这才看清楚贝尔彻的帽徽——那是国军的军帽。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什么人？”林娅看着贝尔彻，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

    “没什么别的想法啊，”贝尔彻耸了耸肩，“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解决掉宋傲。”

    解决宋傲？林娅和列昂尼德愣了一下，他们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

    贝尔彻微微一笑，她慢慢脱下了斗篷，露出了斗篷下的那件国军的军服，肩上是缀有两条金杠和两枚星徽的松枝绿色肩章。

    贝尔彻将风衣挂在左手胳膊上，然后行了个军礼:

    “华夏陆军中校，贝尔彻，潜伏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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