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孽债
“轻薄比沉重更能压垮人。”——史蒂夫·罗杰
电磁手铐冰冷的触感摩擦着贝尔彻的手腕，她在巨人战队的看护下走上了运输机，临行前，她望了一眼沐浴在阳光中的教堂，那教堂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庄重温和，俨然一片未被灾难浸染的净土，与四周形成鲜明对比。
“很神奇不是吗？”贝尔彻笑着看了看教堂，对林娅说，“你说，信仰的力量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林娅手里握着从贝尔彻身上搜出来的信息存储盘，她身后的猫尾晃了晃。“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样。”林娅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女人。
“哎？大名鼎鼎的赤帝战队就用这个态度对待长官吗？”贝尔彻的语气上扬，她刻意磕了磕手腕上的电磁手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就凭你穿了一件军服，你就一定是卧底？”
运输机的四翼螺旋桨旋转起来，机体两侧的涡轮开始增压。
贝尔彻望着缓缓关闭的舱门，叹了口气:“说实话，我都好久没这么放松了，还真是想多待一会儿啊。”
贝尔彻瞟了一眼身旁的巨人战队队员，她四下环顾了一下，没有看见列昂尼德中校，列昂尼德似乎在机长室。贝尔彻沉吟片刻，开口道:“呐，我要去一趟卫生间。”
“我警告你别想动什么歪脑筋。”林娅说。
贝尔彻笑了笑:“我只是去卫生间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我跟你去。”林娅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带着贝尔彻走去了运输机上的卫生间。
刚刚脱离巨人战队的视线，贝尔彻忽然停下来，她低着头转过身，压低嗓音对林娅说:“林娅，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你听好了。”
林娅一惊，她听着贝尔彻的语气，感觉贝尔彻完全变了一个人。林娅本能地将手放在了插在腿包里那把匕首的刀柄上，她盯住贝尔彻的双眼:“你又想干什么？”
“我是受霍罡成将军之命潜伏于巨耳的。”
“霍……霍将军？！”林娅震惊了。
“我要告诉你的是，每个坐标点的情报内容全部都是一样的，宋傲将完整的量产武器情报放在了我们每个人的信息存储盘内，但是只有集齐每份情报中的加密线索才能得到宋傲所在位置的坐标。”说完，贝尔彻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臂上，“林娅，把我的袖子撩起来。”
迟疑了几秒，林娅将信将疑地将贝尔彻的袖子撩了起来，她惊讶地发现贝尔彻的左手手臂上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有斑斑血迹。
“我在下载资料的时候差点被宋傲撞见，如果这份情报被宋傲发现，我就死定了。为了确保这份情报能到赤帝的手上，我只好将它藏在了身体里以免被外人搜查到。”贝尔彻示意林娅把袖子重新放下来。
“我的这份情报里除了量产武器的资料，还有fatear所掌握的全部资料和宋傲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贝尔彻盯着林娅的双眼，“请立刻联系其他小队，将人员撤回，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巨耳的‘创纪战队’的战斗力绝对不能小看。”
“为什么……要单独和我说？”林娅看着贝尔彻，眼里写满了疑惑。
贝尔彻深吸一口气，轻轻说道:“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不只是巨耳。还有一个团体隐藏在地下在秘密窥视着这一切并插手其中。”
“什……什么？！”林娅的瞳孔扩张开来，“可是，除了五大保护区和巨耳，还有谁能一直潜藏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中呢？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就像你们找不到宋傲一样，这个强大的组织正和宋傲一样潜藏着未被你们发现。”贝尔彻说，“不过至于关于这个组织的真面目的情报，我暂时还要保留一段时间。”
说完，贝尔彻向外走去。
经过林娅身边时，贝尔彻耳语道:“林娅，这件事暂时还只能让赤帝知道，尽快通知其他人。”
林娅回过神来，她连忙问道:“霍罡成将军现在人在哪里？”
贝尔彻没有回答林娅，她径直走回了巨人战队旁坐了下来。
林娅思索片刻，她整理了一下风衣后摆，然后穿过通道来到机长室的门前输入密码，打开了机长室的门。
“列昂尼德中校，我有事和你商量。”
坐标a3，希腊。
史蒂夫·罗杰中将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用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少年的双目，他能从中感受到仇恨的怒火。罗杰猛觉喉头一甜，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身，他身后的士兵们全部举着枪对准少年，枪口还冒着烟。
“居然遇上了‘斑鸠’，”罗杰揉了揉刚刚被揍了一拳的腹部，“我的运气一向这么好啊。”
站在罗杰面前的这个古铜色肤色的少年便是创纪战队队员“祷告人”——亚伽。
“史蒂夫·罗杰！”亚伽用脚踢开了落在自己身边的子弹，他的眼角蔓延出血蜗，他怒视着罗杰，周围的空气开始震动起来，“看来我向众神的祷告得到回应了！”
“还真是应景，”罗杰环顾了四周，这座围柱式的神庙即便成为了残骸，也仍然渗透出庄严肃穆的气息，“这里曾经是座神庙对吧？”
“这里是我的故乡，”亚伽深吸一口气，“化为第三次战争炮火下的焦土的故乡。”
“你如果交出情报，我们会为你提供保护。”罗杰说，“双赢的局面。”
亚伽怒喝一声:“闭嘴！你这个人渣！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说完，亚伽握紧双拳，双脚一发力直接向罗杰冲来。
罗杰眉心一沉，他以极快的速度从枪套里拔出两把银白色的手枪，瞬间扣动扳机，两枚子弹瞄准亚伽的眉心射去。
亚伽微一侧身，子弹在他身体周围改变了轨迹弹射了出去，“啪”的一声击中了墙壁。
“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那样被你们肆意虐杀吗？”亚伽的眼神冰凉，他没有停下动作。
从前？罗杰突然愣了一下。
亚伽没有犹豫，他冲上前一拳打向罗杰的脸颊。
“臭小子，别太嚣张！”一名士兵扔下枪冲上前挡在罗杰身前，干净利落地接下了亚伽的这一拳。
亚伽的瞳孔扩张开，他低吼道:“杂鱼都给我滚开。”
罗杰突然回过神，他惊叫道:“快松手！”
“呃……这！”那士兵的手突然被亚伽反抓住，一阵强烈的震颤瞬间使得他大脑一阵眩晕，他只觉自己的颅腔和五脏都在共振，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再换一种频率，我能瞬间震碎你的内脏。”亚伽松开手，看着那士兵跪倒在自己面前，大口地吐着胃液，“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要杀的是史蒂夫·罗杰，跟你们没有关系，识相的都给我躲到一边去。我可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中将，莫非萨曼莎就是被这小子给伤成重伤的？”罗杰的一名队员问。
罗杰略一沉吟，背对着士兵们对自己的副队长说:“拉尔夫，你把大家都带回到运输机上。我和这个少年有话要单独说。”
士兵们一愣，刚想开口，却见罗杰的队员们纷纷收起武器向回撤，副队长拉尔夫甚至拍了拍罗杰的肩膀说:“队长，快点搞定啊。”
“这……你们不担心罗杰中将吗？他可是要和那个怪物一样的家伙战斗……”
“担心？”一名队员将枪扛在肩上，笑着说，“我们在这里的话，队长会觉得碍事的。你可别小看他这个熊猫眼，他可是被冠以‘巫枪师’之名的男人，剩下的交给他就好了。走，帮个忙，咱们把倒在地上那家伙拖回去。”
士兵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的一切，亚伽冷笑了一声，对罗杰说:“你的手下对你还真是有信心，不知道过一会儿我拎着你的尸体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呢？真期待啊。”
“少年，”罗杰待士兵们都走后才开口，“我们，以前认识吗？”
听见这句话，亚伽先是浑身震颤了一下，然后他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吗？”亚伽握紧了拳头，“是吗？杀的人太多了所以记不过来了吗？”
罗杰心里一紧，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喂，你应该还记得吧？应该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吧？”亚伽慢慢脱下自己身上这件灰色的毛领外套，撩起毛衣的袖子，“我很想知道，这些年里，羔羊还会在你的夜里尖叫吗？”
在亚伽撩起袖子露出左臂的一刹那，罗杰几乎握不稳手中的枪了，无数回忆疯狂涌入他的脑海，像猛兽般毫不留情地生生撕裂开他藏在心底的那道伤疤。
印在亚伽左臂上的那个印记，罗杰至死都不会忘记。
亚伽死死盯住罗杰的双眼，缓缓道:“想不到吧？我从你的天使集中营里逃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罗杰呆在原地。
亚伽毫不迟疑，他一个箭步冲到罗杰面前，一拳狠狠打在罗杰脸上。
强烈的震感让罗杰目眩不已，他毫无还手之力地倒在地上，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能被掩藏吗？”亚伽一脚踢在了罗杰的腹部，硬生生将罗杰踢出去两米远，撞在了巨型的圆柱上。
“咳。”罗杰咳出一口鲜血。
“怎么了？说不出话了？”亚伽一脚踩在了罗杰的脸上。
罗杰闭上眼，他颤抖着说:“杀了我。”
“杀了你？”亚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没错，我是要杀了你，我要替所有死在你手里的孩子们报仇，我要……”
说到这，亚伽的声音忽然有些颤抖。
“……我要为我妹妹报仇！”
罗杰听着亚伽的话，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了，热泪不断从他眼角滑落。
亚伽抬起脚，他俯下身攥着罗杰的衣领将罗杰拖了起来:“在众神的面前，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罗杰摇了摇头，这个一向感情淡漠的男人此刻涕泗横流，他甚至没有勇气睁开眼，他惧怕亚伽那灼热的目光会烧穿他的灵魂。
亚伽从口袋里取出一柄刀，他将刀尖抵在了罗杰的眼前:“刺穿眼球，然后向上慢慢穿透你的脑组织。”
罗杰没有反抗，他安静地等待着亚伽行刑。
一秒。
两秒。
三秒。
刀仍然抵在罗杰眼前。
罗杰睁开眼，他看着尖锐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瞳孔，可是亚伽却迟迟未动。
“史蒂夫·罗杰……”亚伽沉着脸，“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挣扎着尖叫！为什么不颤抖着乞求我放过你？！”
“难道你认为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死了吗？这样你就能赎罪了吗？！”
良久的沉默后，罗杰终于开口:“死亡是我唯一能对你所做的救赎。”
“不，不对！”亚伽一松手将罗杰丢在了地上，向后退了一步，“不对，这和科莱克斯博士说的不一样！”
听见这个名字，罗杰的瞳孔猛地一扩:“科莱克斯？！”
“你应该是个十恶不赦的卑鄙小人！”亚伽喘着粗气，“你应该……”
罗杰突然打断了亚伽的话:“你刚刚说科莱克斯？那家伙还活着吗？”
“还活着？难道博士他应该死吗？！”亚伽突然愤怒了，“家伙？我不允许你这人渣这样称呼博士！”
说完，亚伽一拳向罗杰打去。
罗杰目光一闪，他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了亚伽的拳，俯身绕到了亚伽身后，顺势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
“混蛋！”亚伽回过身，抬起腿向罗杰的颈脖踢去。
罗杰敏捷地用枪挡住了亚伽的踢击，亚伽不断进攻着，却无一例外地被罗杰完美压制了下来。
“等一下，少年！”罗杰喊道。
“闭嘴！”
亚伽顿了一下，他重新开启了基因武器，他的肌肉开始以难以想象的高频率振动起来，亚伽做出了一个格斗姿势，然后向罗杰发起了进攻。
“只要你敢用身体的任何部位接下我的攻击，我都能将你的骨骼振碎！”亚伽心里暗念道。
可是罗杰似乎发觉了亚伽的想法，他开始不再格挡，只是单纯地闪避。
令亚伽没有想到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击中罗杰，甚至连擦到他身上的衣服都做不到。
“这……不可能！”
连续的攻击后，亚伽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他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汗珠顺着脸颊往下落。
“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超负荷的，你的基因武器对你的身体似乎会造成很大的伤害！”罗杰皱着眉头。
“我说了，你闭嘴！”亚伽重重地喘息着，“真后悔刚刚没有杀了你！”
“抱歉，”罗杰看着亚伽，“如果科莱克斯还活着的话，我就有了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我要杀掉他，少年，你被他骗了。”
“呸！”亚伽啐了口唾沫，“你说博士骗我？他可是把我救出你那个该死的集中营的人，他是我的恩人！我是不会让你这种人渣伤害博士的。”说完，亚伽又开始进攻。
罗杰摇了摇头:“抱歉了少年，看来我有必要让你安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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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告别
“所有的失去都不是为了让我们缅怀，而是为了让我们前进。”——列昂尼德
“啪嗒，啪嗒。”
亚伽目不转睛地盯着罗杰，血顺着亚伽的右手手臂滑下，从指尖滴落到神庙的地砖上，亚伽皱了皱眉头，用左手护住胳臂上的伤口。
只是擦伤。亚伽用余光瞟了一眼沾在左手手心中的血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冷静下来一点了吗？少年。”罗杰垂下手中的枪，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透出沉着冷静。
怎么可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亚伽仔细回忆了一下几秒前的那个瞬间，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伽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目光落在了罗杰手中的枪上。
难道是因为他的枪？亚伽皱了皱眉头。
“你被科莱克斯欺骗了，天使集中营就是他一手建立的，”罗杰说，“虽然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这是事实。”
亚伽沉下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博士……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博士送给我的这条命和这力量，”亚伽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我一定用它打败你，史蒂夫·罗杰。我要替我妹妹报仇，即便赔上我的性命也无所谓！”
科莱克斯，你到底还要犯下多少罪孽！罗杰眉头一紧。
“少年，你赢不了我的，”罗杰看着亚伽，“如果你继续开启你的基因武器，你的身体会崩坏的。”
“凭什么下定论！你的秘密不就藏在那把枪里吗！那种东西……”
话音未落，亚伽突然将手中的刀甩向罗杰:“看我把它破坏掉！”
罗杰双脚稍稍一挪，一个侧身轻松躲过了飞刀。就在这一瞬间，亚伽已经来到了罗杰身前，他的身体高频震动着。
然而就在亚伽将要出手时，他看见漆黑的枪口居然已经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这……怎么可能！”亚伽看着还侧着身体的罗杰，瞳孔猛地一扩。只见罗杰的目光根本没有望向亚伽，他如果此刻扣下扳机，亚伽的脑浆定会飞溅而出。
“我说过了，你赢不了我，”罗杰回过头看着一脸震惊的亚伽，“我没有看见你能赢过我的那种未来。”
“未……未来？”汗水顺着亚伽的脸颊滑落，亚伽一动都不敢不动。
“看来我预计的没错，虽然你可以利用震动产生的力量稍微改变子弹的轨迹，再利用自身的动作改变震动的方向让子弹像是被自己的身体弹开了一样，但是这种零距离的射击，你也没办法回避的吧。”
亚伽回过神，他一咬牙:“既然这样……”
话音未落，银枪的枪口忽然又向前靠近了几毫米，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传导到亚伽的全身。
“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要试试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扣动扳机的速度快吗？”罗杰的手指勾在扳机上。
犹豫了半秒后，亚伽叹了口气，气焰熄了下来:“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罗杰看着亚伽:“我不是怪物，我只是个人类，完完全全的人类而已。”
亚伽望向远处的一座已经只剩下了半身的雕塑，叹了口气:“对不起了妹妹，哥哥很快就去见你。”
亚伽的目光转向罗杰:“杀我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败给你？是因为那把奇怪的枪吗？”
“少年，我是绝对不会杀你的。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在我跟科莱克斯做了最后的了结后，能用我的生命向你赎罪。”罗杰放下枪，顿了一下，“至于我为什么能赢过你，那是因为我拥有超强的直觉和动态视力，我能预判对手两秒内的动作和想法。这种能力出现的概率大概是亿分之一。而这把枪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原来是这样……真是个不公平的天赋。你也不用说得这么好听，不杀我的原因其实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情报吧。”
罗杰摇了摇头，笑着敲了敲戴在自己耳朵上的联络器:“我刚刚收到了另一个小队的消息，你们的情报都是一样的吧？我们这边已经有人拿到情报了。”
“创纪”里还有别的人失败了？亚伽一愣，接着问:“既然如此，究竟为什么不杀我？杀人对你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
“我都说了，你被科莱克斯骗了。没错，是有很多孩子在我的面前永远地失去了生命，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科莱克斯。”罗杰的声音很低沉，“你妹妹的事……我很抱歉。”
罗杰对着亚伽深深鞠了一躬:“我会尽力赎罪的。”
亚伽看着罗杰，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罗杰的确不像是一个卑鄙小人。
“这，怎么可能……你不要再装了……”亚伽咽了口口水，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一直以来都做了什么……”
亚伽一下跪在地上，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头发中不断揉搓着:“我……我到底能相信谁！”
模糊的视线前，一只手突然伸到了亚伽面前。
“跟我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想要问你。”
亚伽抬起头，罗杰微笑着对他说:“说起来，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少年。”
罗杰走出神庙，他回头望了一眼神庙那精美的浮雕。在这片孕育了西方文化的传奇土地之上，如今也只剩下了荒凉的寂静。
灾难性的三战过后，这里也和大多数国家一样由于战争而瓦解了，想必诺芬病毒在这里肆虐的时候，场景应该比现在更加凄凉绝望吧。
“罗杰队长！”
罗杰回过神，看见队员们在不远处向自己招着手。罗杰走上前，跟队员们打了个招呼后，他侧过身退了一步，队员们这才发现代号“斑鸠”的少年此刻正站在罗杰的身后。罗杰示意队员们放下枪，然后对着少年说:“亚伽，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亚伽“嘁”了一声，偏过头去:“史蒂夫·罗杰，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你，我更不是你的战俘。”
“队长，行啊。”副队长拉尔夫笑了，“那句华夏话怎么说来着……‘不战而屈人之兵’？”
“拉尔夫，你看我们俩的样子像是‘不战’吗？”罗杰用手背拭了拭嘴角的血渍，“带亚伽去医疗舱，帮他包扎一下伤口。”
“不必了。”说完，亚伽活动了一下手臂，“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队长，刚刚我们得到了深夜系统传来的消息，列昂尼德那边……”
“嗯，我也收到了，据说每个敌人所带的情报都是一样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任务就全部完成了，同时也意味着这场灾难即将结束了。”罗杰说着瞟了一眼亚伽。
亚伽感觉到了罗杰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罗杰捏了捏下巴，“大家回到运输机上，我们准备回穹顶吧。”
“明白！”
二十六个小时后，最后一架运输机降落到了穹顶外。机舱门打开，白修一步跨下运输机，他没有说话，径直向穹顶走去。
走到穹顶的大门前，白修忽然停下了脚步。白修低着头攥紧拳，一咬牙向前走出了一步，穹顶的感应门随之打开。
穹顶内安静得出奇，那块显示屏上的显示着的幸存者的数量与白修离开穹顶时相差无几。可此时面对着那块显示屏，白修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微小的差额所带来如此巨大的痛楚。
有一个人，永远离开了赤帝，成为了那冰冷数字中的一部分。
苏九生坐在穹顶大厅的中央，他的面前是一台灵柩，上面覆满了白玫瑰。苏九生沉着脸没有说话，他的双膝上披着一件带血的赤帝的制服。
沉默良久后，苏九生才开口，他的声音是如此低沉忧郁:“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苏九生站起身，他捧起那件沾染着血迹的赤帝制服，说:“赤帝，现在开始点名。”
“白修。”“到。”
“乔拉。”“到。”
“林娅。”“到。”
队员们轻声答着到，从一个角落里传来了轻微的抽噎声。
“张肃仇。”“到。”
“猎户。”“……到。”
点到这里，苏九生沉默了片刻，白修看见，苏九生的双手在颤抖。
苏九生咬了咬牙:“天兔。”
白修不忍向那角落望去，乔拉轻轻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了白修的手，白修偏过头看着乔拉，他看见乔拉的双眼噙满了泪水，泪光在她的双眸中闪动着。
抽噎声停住了，几秒种后，从那角落里传来一声:“到……”
“那么接下来……”
苏九生话未说完，只听见天兔颤抖着的声音突然将苏九生的话打断:“队……队长……”
白修回过头望去，天兔虚弱地从角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满脸都是泪痕，天兔的额头上缠着绷带，而她怀里抱着的是那把满是伤痕的「七宗罪」。
看见天兔这副模样，林娅再也忍不住，她小声哭了出来。站在林娅身边的猎户背过身去，他摘下眼镜，任凭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涌出。白修闭上眼不忍看天兔，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就像是被利刃剜过一般疼痛。
“队长……还没点那条臭蛇呢……”天兔紧紧抱着怀中的七宗罪看着苏九生，泪水顺着脸颊淌过。
这句话刺痛了苏九生的心，他捧着蛇夫的制服，上面的血迹早已干透了。
“天兔，蛇夫他已经……”
“蛇夫！”天兔不顾苏九生的话，她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到！”
这一声“到”久久回荡在大厅内，白修眼看着天兔抱着七宗罪头也不回地跑离了大厅，他本想追上去，可是却被乔拉一把拉住了。
“还是再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乔拉摇摇头。
“蛇夫是为了保护天兔而战死的，”苏九生说，“面对着强大的的对手，他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他战斗的过程被联络器全部记录了下来。”
苏九生凝视着手中的制服:“他是一名真正的战士，也是一位出色的男人。”
“赤帝，行礼！让我们送他走最后一程。”苏九生一声令下，队员们一字排开，对着灵柩深深鞠了一躬。
白修的眼里闪着泪光，他鞠完躬直起腰默念道:“蛇爷，走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灵柩上，一簇簇白玫瑰盛开得十分美丽，洁白得让人不忍染指。苏九生将蛇夫的制服叠好放在玫瑰上，然后带着队员们将灵柩移到了穹顶背后的一片草地上，安放进了已经准备好的土坑中。
这一夜，月光格外皎洁，它倾泻在蛇夫的墓碑上，倾泻在这块还没有刻上任何字的墓碑上。月光中，一阵娇弱却又熟悉的歌声传来，晚风中似乎带着迷迭香的气息。
赤帝队员们都还未入眠，他们都知道，这是天兔的歌声。
“你携来一束迷迭香，放在你的墓碑前，而我，跪下向你乞怜。
无力触摸你啊，yhoney，你的声音在我耳边炸裂，将关于你的记忆，摆渡至虚妄的边际。
何故如此寒冷啊，yroseary，灼伤我心，像燃烧着的寒冰，抽空，剥离。”
天兔抚摸着七宗罪上的一道道伤痕，她吻了一下刀身，然后轻轻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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