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尾声（上）

    61尾声（上）

    女孩儿最终败给了好吃的，她动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动作轻得就像只小猫。

    她有点儿畏缩的靠近了池染，后者眨了眨眼，满脸都是和善的笑容。

    “是这个口袋么？”

    她把手伸向了池染左侧的外套口袋。

    池染点了点头，他本人是不吃糖的，但在兜里揣糖这是习惯，汉娜喜欢吃甜食，所以中午买衣服的时候，下意识的抓了两颗糖。

    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消失在自己的口袋里，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还真是天真得过分的小女孩儿啊，我要真的想害她，在兜里揣点儿毒药什么的，她妈打算要我的命，而我在这里悠哉悠哉的哄她女儿吃糖……

    “这个，就是糖？”

    阿卡丽看着手心里那两粒圆圆的小球，这东西好像粮丸啊，可是又要比粮丸小很多。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糖塞进了嘴里。

    “不好吃，你骗我，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你得把外面的纸剥了……”

    “啊，是这样子啊！”

    女孩儿把糖从嘴里吐了出来，剥开了外面的锡纸，一颗粉红色的小球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她把糖球重新放进嘴里。

    “哇！这个，这个好好吃啊……”

    她的嘴里含着糖球，所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可脸上的陶醉之色是毫不掺假的。

    “这个味，味道是什么啊？好奇怪，但是又好好吃啊。”

    这个味道？池染又皱了皱眉，糖的味道，当然是甜啊。

    “糖都是甜的啊，你从来没有吃过么？”

    女孩摇了摇头:

    “没有。那个……甜是什么东西啊？”

    她从来不知道，何为甜。

    池染沉默了，女孩儿赤着足，穿着白色的睡裙，在透窗的月光中宛若可爱的小天使，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床上趴下来，然后又像只小猫一样走到我面前……从头到尾，她的所有动作，所有举止，都是如此娇憨可人。

    现在她吃着糖，眯着眼，笑得萌萌哒。

    常理来说池染此刻该板着一张抱歉的脸逗逗她——‘好吃么？好吃也没办法，我只有这两颗。’

    可他怎么也做不到，做不到‘逗’她这种事。

    她没有吃过糖，甚至不知道甜是什么味道。

    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尽管非常清楚，这些都不关他的事情，可他还是有点儿难以容忍。

    “恩，你平常吃些什么？”

    “粮丸啊。”

    “没有，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平常都吃些什么样的零食——零食，懂么？”

    阿卡丽点了点头:“我知道，零食就是好吃的，妈妈常常会偷偷的带好吃的回来给我。”

    “有豆包、有麦糕、还有……”

    女孩儿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数着。

    “我喜欢吃酸的，但妈妈不常带酸的东西给我吃。”

    “这个叫做糖的东西是甜的么？甜的真好吃。”

    豆包！？麦糕！？

    这些根本就不叫做零食吧？只是一些聊以充饥的五谷杂粮罢了。

    有谁家的女儿是以这些东西作为零食的！？

    还有，粮丸……

    天啊，这些年来她没有营养不良真的是奇迹！

    池染的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楚，还带着丁点儿怒意。

    就在刚才，他对着缇娜卡嘴炮了半天，那些话都是手段，都是让缇娜卡放下杀意的权宜之计，池染从来就没有把它们当真过——或者说，他只是知道那些道理，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但这一刻……

    嗯？她在干什么？

    阿卡丽绕到了池染的另一边，把手伸进了他右侧的外套口袋里。

    “你在干什么？”

    “那个，糖……还有么？”

    女孩儿睁着闪闪的大眼睛看着池染，那眼神就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哈巴狗。

    “额，没有了，我只有两颗。”

    “啊……没有了啊……”

    阿卡丽失望的瘪了瘪嘴，小手却没有停下，伸向了池染的下半身……

    裤子上，还有两个口袋没搜过。

    “真的没有了……”

    池染满头黑线，欲哭无泪。

    “你肯定是骗我的。”

    阿卡丽几乎把整个裤袋都翻了出来。

    池染的内心在呻吟，天啊！尼玛这是强盗啊！

    几乎把池染全身都摸了个遍后，阿卡丽终于放弃了。

    “真的没有了……”

    她失望的垂着脑袋。

    “没关系，下次我多揣一点儿，让你吃个够！”

    “真的！”

    女孩儿一下子抬起了头，两只眼睛里似乎有无数的小星星在闪烁。

    “真的。”

    “恩，好的！”

    女孩儿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那里面是仅剩的一颗糖。

    她拨开糖纸，把那颗鲜艳的小球放到了池染嘴边。

    “那这颗给你吃！”

    她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如此甜蜜。

    这种前世一毛钱一颗的硬糖，就足以让一个小女孩儿露出幸福的笑容。

    是的，暗影之拳会笑。

    缇娜卡在窗外站了许久。

    她像个幽魂一般，无声无息，就那么沉默的，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那这颗给你吃！’

    女儿把糖球放到了少年的嘴边。

    那少年似乎是愣住了，然后他咧嘴一笑，张开了嘴。

    这只是很简单，很平凡的一幕。

    可在缇娜卡的心中，它不简单，也不平凡。

    她喜欢糖，因为甜。

    但她也很久没有吃过糖了，久到都忘记甜是什么味道了。

    胸口闷闷的，就像是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咽不下去。

    内心里的那个声音此时鼓噪到了极点——‘放了他’‘放了他’‘放了他’……

    不管会不会有选择，不管今后会怎么样，起码现在，放了他。

    她握拳的指节发白，人生中第二次如此怀疑自己的信仰，暗影之拳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可现在，缇娜卡真的想忘记一次。

    但她做不到，在藏经阁里背诵了那么多年经书，均衡早已同她融为一体。

    暗影之拳是最虔诚的均衡守卫者，偏离此道，既是灾难。

    她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啪嗒，一滴泪珠落下。

    她紧咬嘴唇，声音低如蚊讷，几若不可闻，因为她怕被人听见:

    “对不起，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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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 尾声（下）

    62尾声（下）

    缇娜卡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啪！她猛的推开房门，径直走到了阿卡丽面前，伸出手:

    “吐出来。”

    女孩儿抬头畏惧的看着母亲，她退后了小半步，又委屈的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吐出来。”

    母亲的语气冷若寒霜，她的手掌一直摊在自己面前。

    阿卡丽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她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我做错了什么吗？是因为我不听话，所以妈妈生气了吗？

    她的头没有抬起来过，两只小手绞着睡裙的边角，舌头轻轻一顶，那颗融化了大半的糖球落到了母亲的手心里。

    糖球是热的，还沾着女孩儿的口水。

    糖球从窗口飞了出去。

    阿卡丽惊慌失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妈妈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

    “回去睡觉。”

    缇娜卡指着床，冷冷的道。

    丧气的小哈巴狗，她的肩头开始抽动起来，哽咽的声音含糊不清:

    “妈妈，我……”

    “回去睡觉！”

    母亲不想听她的任何辩解，也不敢听。

    女孩再不敢说话了，她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默默的，轻轻的，缓缓的……走向了那张比她还要高的床。

    同下来的时候一样，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爬上去。

    她躺下，用被子盖着自己的头。

    从头到尾，池染一直看着，沉默的看着，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他把目光转向了缇娜卡，这个女人的脸色很差。

    缇娜卡没有多做停留，她甚至没有多看女儿一眼，她呼的拎起动弹不得的池染，走了出去，砰的关上了门。

    她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向着大厅走去，脚步很快，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丝毫动摇。

    “那只是一颗糖。”

    终于，池染开口了，语气里的不忿几乎掩饰不住。

    “那也是欲望。”

    缇娜卡的回答迅速而平淡。

    “你想让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变成一个无欲无求的怪物么！？”

    “既然如此，何必如此对待她！？从外面偷偷的带些东西给她吃，还有那个房间里的摆设，那些玩具，又是为了什么！？”

    缇娜卡没有再说话。

    大厅里，暮光之眼正襟危坐。

    他看到了被缇娜卡拎着进来的池染，池染也看到了他。

    这是个看起来很刻板的中年男人，他的坐姿标正，目光标正，就连神态，也是标正的。

    这就是暮光之眼‘藏’了，池染心中暗道。

    该如何应对呢？刚才在房间里把时间都耗费在阿卡丽的身上了，根本就没好好组织过语言。

    唉，我这还在担心别人呢，自身都难保了。

    实话实说？他不会相信的，就算是信了也没用。

    让我想想，暮光之眼会有什么弱点呢？

    池染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就在这个时候，藏站了起来，他走到池染面前，开口道:

    “你愿意加入均衡教派吗？”——

    月已斜，黎明将至。

    弗格森抬头看向远处的宏伟巨树，恩，时间还算充裕，天亮的时候，他肯定已经站在普雷希典城里了。

    魔法印记的效果还能持续一天，但这足够了，最多中午的时候，他就能找到池染，日落之前他就会带着那个该死的小混球离开普雷希典。

    雷吉纳德会在冰雪节的时候回到协会，弗格森必须在这之前搞定所有的事情，如果让雷吉纳德发现他偷用了投影水晶，那就真的麻烦了，毕竟这玩意儿还在实验阶段，是协会的最高机密。（雷吉纳德丶阿什拉姆，英雄联盟创建者，本章末尾会有注明）

    弗格森很庆幸，也很懊恼。

    庆幸的是此次艾欧尼亚之行他做足了准备，普雷希典卧虎藏龙，他不敢真的以身犯险，所以偷用了投影水晶，投影水晶的神奇功效创造了一个他的魔法镜像，那个被池染刺死的‘弗格森’不过是一个魔法分身罢了。

    懊恼的是他本来不会失败的，投影水晶不能投影他全部的力量，那个镜像只有不到他两成的实力。

    真该死，万不该如此谨慎的，如果一开始就亲自上阵……要知道，他可是一个真正抵达绝顶之境的超级强者。

    不过还好，现在还不算晚。

    弗格森想到了下午的时候，想到池染‘刺死’他那一剑，心中一片火热。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感觉，一个本身实力连符文界限都不到的小家伙，怎么可能一剑秒杀一个符文界限巅峰的存在呢？即便当时的情景弗格森放弃了所有的防备，即便御气之盾没有起到丝毫效果——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

    问题是，被池染所杀的那个弗格森，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它是一个魔法生物，它的心脏和大脑都是装饰品，它的血液和骨肉都是虚幻的。

    它不存在身体上的致命点，只有‘承受伤害的极限’，也就是‘生命值’。

    不把它的生命值打光，它是不会死的，这就是问题——那小子的巅峰一剑，能够打光一个符文界限巅峰的魔法镜像的血条？

    他的身上，有某件东西，杀死魔法镜像的不是他，而是它。

    弗格森加快了脚步，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奔涌，只要抓住那个小子，就算是被雷吉纳德那个老顽固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无所谓了，对，只要抓住他，得到那个东西，马约里斯秘术协会和雷吉纳德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真正的意外之喜，守护天使什么的，弗格森已经不在乎了，在那东西面前，‘重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拥有了它，就等于拥有了超凡入圣的钥匙。

    那圈名为普雷希典巨台的宏伟城墙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但弗格森却停下了脚步。

    前方道路的中央，站着一个少年，一个手捧长剑的少年。

    “您好，弗格森阁下。”

    少年微笑颔首，语气带着几分不卑不亢的恭敬:

    “我叫永恩。”

    永恩是谁弗格森不知道，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在瓦洛兰太多了。

    但他知道这个叫做永恩的少年来自哪儿。

    这很明显——少年手中捧着的那柄剑太显眼了，如此独一无二的剑整个符文之地都只有一把，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您请回吧。”

    拂晓微光中的少年挺得笔直，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

    “是里托让你来的？”

    弗格森皱着眉，事已至此让他回去简直是痴人说梦，可他还真没有那个胆子直面瓦洛兰最强剑士，里托怎么会知道我的？难道他就在附近？

    “他在哪儿？”

    “师父在城里。”

    永恩又笑了笑，他的回答让弗格森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老人家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什么话？”

    弗格森再次皱起了眉。

    “滚。”

    这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字——

    注:雷吉纳德丶阿什拉姆，英雄联盟创始人，官方正史里没有提到过，但是在官方八卦《正义周刊》里有一些叙述——

    卷一《汉娜之殇》完——

    卷二《均衡与暗影》:

    普雷希典以北八百里，崇山峻岭，树影森森。

    一条路，崎岖蜿蜒，一座庙，浓雾憧憧。

    均衡的大门，生人进，死人出-

    “暮光之眼看不到受害者的绝望，只看到万物和谐的典雅。”-

    “我是狂暴之心！我是均衡的传道者！我像闪电一般驰骋在艾欧尼亚的土地上！我代表着自由，可我却……这算是哪门子的自由！”-

    “她生来就是均衡的守护者，这个命运早已注定——要么拥抱暗影，要么迎接死亡！”-

    下山那天我明白了——公正冷酷无情，自由叛逆桀骜，守护残忍血腥。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它容不下少年的梦想和少女的笑容，使命扭曲了青春，信仰烫平了笑容，所以……

    我把一个叫做‘泽德’的人送进了均衡的大门！

    无知者，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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