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修
183修
统治与臣服自古以来就遵循了某种有趣的法则——‘恰当的平衡’。
若是统治者太强,臣服者终有一日会被慢慢同化,甚至吞并,而若是统治者太弱,它将会被无声无息的缓缓蚕食。
只有达到了那个最恰当的平衡,所谓的统治与臣服才会成立。
池染觉得自己可以想象后来发生的事情——衰落的均衡教派难以统御一百零七教,他们若是不消灭潜在的隐患,就会被这隐患所消灭,如今看来,均衡教派下手不是一般的毒辣,昔日一百零七教今天只剩‘三原’,十不存一。
“所以呢?”池染问道:“均衡教派下手铲除了一百零七教?”
“不。”黑猫摇了摇头:“是一百零七教发动了叛变。”
叛变?池染愣了一瞬,这种可能他是没有想过的。
从黑猫中讲述的可知,均衡教派依旧强于一百零七教——叛变意味着撕破脸皮刀兵相向,这并非明智之举,先不说名不正言不顺,就单单是这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无论哪一种,都是一百零七教所不能承受的吧?
除非……它们是被逼迫上了绝路。
黑猫继续道:“以血荆圣堂为首,一夜之间一百零七教全部倒戈,近八万人把因古雷布围得水泄不通。”
“后来呢?”池染急切的问,围困因古雷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叛变了,这是赤裸裸的宣战。
“后来……不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七名议事长老一致通过对一百零七教的清剿计划,奉均衡之命,诛逆乱之徒,暗影之拳带着刑堂执法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几乎把因古雷布杀得血流成河,一百零七教的宗门所在全部被烧毁,那场火烧了足足半年之久,一百零七教从此灭绝,而均衡教派也在这场内战中耗尽了最后的元气……”
等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吧?
‘以血荆圣堂为首’,它刚才是提到了这样的字眼吧?
那么就是说血荆圣堂挑起了这场内战?既然如此,祸首焉有活路?可如今它仍旧是三原教之一,而且看均衡的意思也从未将其视为不可饶恕的死敌,更像是烦人的苍蝇,来了就驱赶一下……
“你不是说一百零七教被灭绝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有三原教的存在?”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可是被关在这里很久了,小朋友。”
黑猫眯眼笑着,它翘起的胡子让人怎么都无法相信它是在说真话,它所知道的东西,绝对不是一个寻常囚犯该知道的。
“我们还是来谈谈你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我的什么事?”
“你来我这里的目的——说实话,我喜欢有上进心的人,但体术篇的第二阶段,可不能白白教你。”
“我对什么《暗影密卷》没有兴趣。”
“那你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呢?”黑猫反问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谁,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我不知道你是谁。”池染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知道黑猫是谁,那夜瑟兰琳卡只是提到了‘修’这个名字。
“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问我和三原教是什么关系呢?”
池染哑言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只猫有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是的,从他问出那句‘你和三原教是什么关系’时,答案已经在黑猫心中了。
这个少年为何回来?为了搞清楚心中的疑问?为了发泄他满腹的郁闷?
不,都不是。
只有一个理由能够支撑他回到这里——想必他已经体会到了《暗影密卷》的力量,他需要这个力量,他渴求这个力量。
这道理就是如此简单,有的种子撒下之后就不用去管,它自己会发芽的,它一定会发芽的。
逆境、困窘、为难……这一切的积郁充斥在生活中。
挫折和无力会点燃渴求的火种。
或许这过程充满了偶然,但最终的结果必定是必然。
“我叫做修,你想的没错,我的确和三原教有关系——但其实你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个,对吧?”
名为‘修’的黑猫炯炯的看着池染,仿佛要看透他的一切。
“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小朋友,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发现了你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你知道是什么吗?”
池染没有说话,事实上此刻他心中有很多念头,但却无一念可言。
“你在数这棋盘上的格子。”
修继续道:“假设你是第一次进来,假设你真的是无意中进来的,那么在看到这一切之后,你没有急于寻找答案,也没有急于寻找出口,而是先数了数这里的格子,你在熟悉环境,正常人不会这么做,准确说是像你这么大的正常人不会这么做。”
“这并不代表什么,我只是好奇。”池染辩驳道。
“可你的好奇却到此为止了。”黑猫从棋盅上跳了下来:“在见到我之后,自始至终,你只是在向我表达‘我想出去’,甚至还为此跟我下了一盘棋,这过程中你的问题少得可怜,为什么?这不是很不合理么?”
池染说不出来话来。
“你怕我告诉你一些你没资格知道的东西,对吧?当时我们的话题说到了‘我杀了三任暮光之眼’就戛然而止,你不是不想问为什么,而是不敢问。”
“一直到你第二次进来,你才旁敲侧击套我的话,我想那时你应该是已经确定了某些东西,比如说我是无害的。我们这几次见面中,你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你从未对《暗影密卷》表现出任何欲望——当然,你并不是没有欲望,而是刻意不让我看见。”
“这一切如果没有任何人指使,完全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那我不得不承认均衡教派真是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可显然这也不对——对这个地方,这个所谓的均衡教派,你没有任何认同感和归属感对不对?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均衡的人。”
池染有些头晕,这种被人扒得精光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修笑了笑:“想学体术篇第二阶段,可以,但你得帮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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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要求
184要求
从一开始的时候,修教池染修习暗影密卷的理由是‘我想要个棋友,但你现在的实力根本下不了这盘棋。’
可现在却变成了‘帮我做件事,我就教你下一阶段。’
池染突然间明白自己上当了。
修说得没错,他需要继续学习暗影密卷,需要知道如何才能调用那些融入影子中的气——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修成暗影密卷第一阶段之后,融气入影,身体力量大幅增强,这改变了池染孱弱的现状,凭借肉体,他已可以和寻常的符文界限强者过上两招,加上帽子和咒能武器,他更是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但也就此为止了。
对于武者而言,气才是一切的根本。
如果无法调用那些融入影子的气,他终究是一个有着严苛限制的人。
暗影密卷一旦修成了第一阶段,就必须修习第二阶段,如果学不到气的运用技巧,武道一途就至此为止。
修笃定他会回来,因为他必须回来,就算他现在遇不到那个瓶颈,可总有一天要遇到。
“我得知道,你究竟是谁?”
池染并没有直接答复黑猫的要求,因为他不敢答复,归根究底,今日一切的问题都是情报的空白所致,贸然决定说不准就落入下一个陷阱,况且——修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诱使我替它做一件事,这事情……可能简单么?
“谨慎的小朋友,不错,孺子可教。”修笑了笑,继续道:“刚才我们讲到了一百零七教发动了叛变,均衡教派决定拨乱反正,而这有两种选择,镇压或者清剿,七名议事长老一致通过清剿的提案,这才有了后来的暗影之拳大开杀戒,火烧因古雷布。”
“但你可知道,时任暮光之眼反对清剿,他更倾向于镇压。”
“反对?均衡教派不是应该由暮光之眼说了算么?”池染奇怪道。
“对,是由暮光之眼说了算。”修点头道:“但暮光之眼也要受到限制,他被议事长老所桎梏,自古以来均衡教派中的议事长老只有三种人,一是卸任的三忍,二是暗影考验中的第二名,三是对教派有过突出贡献的功臣,无论哪一种,在均衡之中都拥有堪比甚至是超过三忍的威望,他们才是均衡教派的最高裁决。”
“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池染问道。
“当然有关系。”修缓缓道:“清剿行动开始之后,当时的暮光之眼自感罪孽深重,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均衡守卫者最终却被均衡所屠戮,所以他找上了我。”
“找你做什么?”
修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它的脸色变得沉重——那似乎是某种悲痛。
“为了挽救灭绝在即的一百零七教。”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将暮光之眼历代相传的阴阳文字传授于我,然后自裁。”
“自裁!?”池染惊讶道,他无法理解暮光之眼自杀跟挽救一百零七教有什么关系。
“然后呢?”
“然后……”修笑了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我杀光了两任先代暮光之眼在内的七名议事长老。”
池染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
当初修告诉他‘我杀死了三任暮光之眼’时,他是完全不相信的,因为这样的罪孽断无幸存的可能。
但所有的暮光之眼都死了,它就是世上唯一认识阴阳文字的人,只有他能阅读《暮光密卷》,均衡不会杀他,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不……其实听到现在,最让人胆寒的是当初将阴阳文字传授给修的那个暮光之眼。
他教会修阴阳文字后就自裁,这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貌似简单的举动却蕴含了许多复杂的东西。
“我来自血荆圣堂。”修宣告了最后的答案:“这是我与均衡教派的交易,均衡不能对一百零七教赶尽杀绝,而我则被囚禁在这里,每一代暮光之眼都会进入黑庙,我会分别教他们不同的阴阳文字,一直到我死为止。”
真相似乎是明了了,这只名为修的黑猫以自由为代价延续了三原教的寿命——如此一来岂不是说它至少活了三百年!?
绝顶之境的强者有两百年寿命,修能杀死七名议事长老,必定不弱,能活三百年也可以接受,但……似乎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它的讲述并无什么漏洞,但就是有点……怪异。
他来自血荆圣堂,如今它的那些后辈正在想办法营救他——三原教正在打黑庙的主意。
它是谁?它来自哪儿?它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这些问题似乎都解决了——可对池染而言其实根本没有用吧?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池染问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他有了合作的意向。
“在因古雷布的地下,有一个很大的空间,那里是第二次符文战争之前一个强盛帝国的遗迹,均衡的职责便是镇守它,但是在四百年前,第四次符文战争爆发前夕,均衡教派下令让血荆圣堂在那里修建一个避难所,名为荼宫。”
荼宫,这已是池染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当初那个红衣女人也说过‘荼宫乃我血荆圣堂所建’。
“荼宫里有一个大厅,那里陈列着一百零七教历代所有突破绝顶的强者的雕像,而这雕像的中心,有一具石棺,石棺里的那具尸体,我要你把她带到这里来。”
那具尸体?
对,荼宫的石棺里是有一具尸体,把他带到这里来,似乎并不难,只要想办法回去把他运出来,然后念句咒语就行了。
可是……池染的脑子里一时有太多的想法,多得根本就是一团乱麻。
“那尸体是谁?为什么你要我把他带过来。”
池染下意识的问……糟了!我说了‘他’!
修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它看着池染,嘴角带上了一抹浅笑。
是的,池染说了‘他’,那尸体也的确是个男人。
可修说的却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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