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重来
299重来
“我们不是敌人，你也不用怀疑我有什么阴谋诡计，你所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到的，我无法阻止你，均衡经此一役已经彻底断绝气运，它会一天天走向衰落，最终垂垂老死。”
白袍青年的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他仰视着乌云中的人影，缓缓道:“你成功了，修，你已经成功了，但是你满意吗？亲手摧毁了养育你的地方，这就是你想要的？不，这非你所愿，但是你只有这一件事情可以做，你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和怨气，它们并非源自均衡，而是源自你自己，以及你走到今日所遭遇的一切，你无处发泄，所以把它们归咎于这座山和山上的教派，瑟兰琳卡的死只是一个引子，这事情激发了你内心最阴暗的情绪，你心中的负疚和后悔远超过仇恨，如果给你第二次机会，这些事情本不该发生的……”
有那么一刹的功夫，修无比震惊，这是任何人在听到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时该有的反应，可下一刻他又强行抹平了自己颤抖的内心，因为这不可能，他内心真正的想法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对，在此时此刻，在他还年轻的时候是不确定的，只是有那么一点模糊的感觉。
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别人为什么会知道？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么？”那张脸上依旧挂着古怪的笑容，他又一次说出了修内心的想法。
“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能阻止我。”
修警惕地看着多兰，此时此刻的他将这一切归咎于某种洞察的技巧，教派的典籍上也有类似的东西，微表情、冷读术……
“我没能阻止你，是因为根本不想阻止你，这也是我的目的，我和你有着共通的认知——这个教派，不该再延续下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
修几乎要崩溃，这种被人剥得赤裸裸的体验实在难以忍受，这个就像凭空冒出来的‘狂暴之心’说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修完全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可这些话，每一句都让他难受，可为什么难受又说不出来，就像是……他比‘我’还要了解我，和他之间的交流根本就不是‘交流’，而是他的自言自语，他提出一个问题然后自己回答，那个答案恰巧就是你心中的答案。
“在很久之前，符文之战还未结束的时候，弗兰肯找到了我。”多兰平静地看着修:“准确说是我让他找到了我，然后我让他信任了我，接着我让他对我萌发了一个念头‘如果这个人可以继承狂暴之心该多好啊’，最后我让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所以我成为了狂暴之心，但自你之后的狂暴之心本来不该是我，我本来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参与这一场关乎均衡未来的斗争。”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他的话毫无逻辑，不，不是逻辑……而是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吧？甚至从语法上来说，这句话根本就不是一句话，只是一堆字眼和词汇的混乱组合。
“知道弗兰肯为什么会找到我吗？”多兰依旧进行着他的自问自答:“因为他担心，你在符文之战中的成长速度远超过了他的预估，他担心你会出问题，因为他很了解你，他知道最终你会回到因古雷布继承暮光，但你并不是一个以正常方式成长起来的暮光之眼，你的身上存在着很大的隐患，必须得有一个能够限制你的人，可这样的人教派中没有，所以他想去外面找一个，但是……”
他的笑容变得诡异莫测起来:“他想要的种人是不存在的，因为在这个时代你就是主角，你拥有任何人都无法战胜的强大命运，命运是什么你知道吗？命运就是无论你做出什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的东西，因为改变本身就包含在命运里，你不管如何努力抗拒它，可最终它仍旧是命运的一部分。”!
如果把这一切看作一个虚构的故事，那么这个故事讲到这里讲述者一定是疯了，就如这句话像是作者的自我吐槽一样——真的么？他真的疯了以至于开始扯淡了吗？
白袍青年微微鞠了一躬:“我该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做穆特尔丶a丶多兰，我来自四百年后的瓦洛兰。”
修愣住了，愣了许久，心里涌起的第一种情绪是愤怒，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解答就是扯淡，这个人不是弱智就是把别人当成了弱智，可下一秒……这似乎是真的，他对自己说。
一个神出鬼没无处不在的人，一个古怪神奇不可战胜的人，一个洞察一切仿佛什么都知道的人，如果他来自未来，那么这就很合理。
“这不可能！”修咬牙道。(!≈
“但你已经相信了。”白袍青年摊了摊手:“你不会真的认为荒郊野外会有只猫为了每天免费的饭食守在你家门口吧？”
对，那只猫，那只每天被瑟兰琳卡撵得上蹿下跳的猫，它本身就不合理！
“不要怀疑，我比你想象中还要了解你，因为自你出生开始，我就一直注视着你。”
“你，你一直在我身边？”
“准确说，我可以出现在你生命中的每一秒，就比如三分钟前，我刚从你五岁的时候瓦洛兰回来，昨天我在你七岁的瓦洛兰，等会儿我准备再去一次你刚刚和瑟兰琳卡相识的那个时间，有些细节我还没记住。”
白袍青年轻描淡写地说着无比可怕的事情，这真的很可怕，但对于他而言，真的轻描淡写。
“我是时间与空间的穿梭者。”他的表情很平和，平和得像是某种悲哀:“我可以去到任何我想去的时间和地方，我全知全能，无所不有也无所不会，你们对我而言只是一些随时可以重复的记忆片段，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修几乎要抓狂，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穆特尔丶a丶多兰，是一个全知全能的人，那么他岂不就是神！？
神降临人世想要做什么？闲得无聊过家家吗！？
“我的目的和你一样，希望某些东西可以重来。”
他戴上了金色的面具，面具之上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无底深渊:
“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些一样或不一样的瓦洛兰，为的只是改变命运，在遥远的未来，有一个人的命运和你息息相关，你并不认识她，她也和你毫无关系，但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铸就了未来她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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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 命运的黑羊（一）
300命运的黑羊（一）
不同的人生被名为‘命运’的丝线串联。
是旧日种下的因，结出了今日之果，还是今天的结果，回溯到往日的缘由？
冥冥中似乎一切早已注定，可若一切都已注定，努力与拼搏的意义何在？反正结局不会改变。亦或是‘努力’与‘拼搏’本就是注定的一部分？或许所有人都是故事中的角色，那个虚无缥缈的讲述者手中缠满了丝线，在他手指的跃动间，世上一切都如提线木偶般舞蹈——木偶，可以挣脱它的线么？故事中的人可以战胜讲述者么？
如果你改变了命运，那是真的改变吗？还是‘逆天改命’本身就是故事的一部分，讲述者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看不见他摸不着他更何谈去挣脱他？他操纵你的人生操纵你的情感操纵你的一切喜怒哀乐，而你除了意识到‘我的生活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之外别无他法，因为你只是他脑海中一个小小的篇章，你不甘你怨恨你怒火中烧可你的意志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这便是命运。
它是一个首尾相连的怪圈，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当你看到了所谓的命运——你站在人生中某个节点上看到了过去和未来时，你会错愕，然后茫然，最后陷入惶恐，全世界的认知或许从此崩塌。
池染此刻就面临这样的问题。
修说:‘他叫穆特尔丶a丶多兰，他是白袍先知，他来自未来。’
而这个所谓的白袍先知说:‘我是时间和空间的穿梭者，我全知全能，我出门迈向昨天如果心情不好就去明天。’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白袍先知，穆特尔丶a丶多兰，那个你口中未来的我，你现在在哪里？你化身什么东西在哪个地方看着我？
你……正在看着我，对么？
在一个我永远都不会发现的地方以一种我永远都想不到的方式看着我，对么？
如果你不想，我就永远无法和你见面，对么？
可你为什么要看着我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又都是为什么呢？
时间和空间的穿梭者，你看到的什么？在那些我所不知道的未来，你看到了什么？
如果我做出了让‘你’不愿看到的事情，我犯下了令‘我’追悔的决定，直接告诉我不好么？
就像个朋友一样自虚空中走来向我打个招呼:‘嗨过去的我，现在应该这么做’
然后不就改变了么？
“世界有着亿万种变数，可它们最终导向同一个结局。”修突然开口道。
‘你说什么？’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你说的。”——
原本的故事不是这样的，白袍先知不该出现，他本来就不该是这个时空中的存在，他是一颗自天而降的石子，砸进时代的洪流中泛起了涟漪。
但也仅仅是涟漪，他改变了均衡命运的进程，如果没有他，面对拥有时代主角模板的修，均衡早该溃败。
但他没有改变均衡的结局。
早两年，晚两年，只是时间的问题，均衡的气数尽于此，那就是尽于此，不管是谁拥有怎样通天的手腕都无法改变。
“世界有着亿万种变数，可他们最终导向同一个结局，而结局又将衍生新的变数，不同的结局对应着不同的可能性，命中注定这些所有的可能性在历经曲折后再次导向同一个结局，因为这一切都是讲述者预先设定好的，无论如何曲折如何离奇，所有的发展最终都会按他的剧本进行下去，而现在我将最后的可能性抹杀于此，这就是改变命运唯一的方法，即便那个高高在上的讲述者也不可违逆我，因为他无法讲出一个‘不可能’的故事。”
金面白袍的身影开始变得黯淡，他一步步后退，仿佛要隐入虚空之中。
“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而我也该回去了，祝你好运，修。”
“等等！你要去哪里！？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我要回家了，而我的意思……”金面白袍的身影已经肉眼难辨:“你不必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我们只需要认识，你只要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因为现在的你没人能够改变，你是被命运操纵的提线木偶，命中注定你现在要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你得偿所愿，向均衡完成了复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你理应处于一种坚定而安稳的状态，如果我现在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你，那是很不合理的——我们会再见的，在你理应需要我的时候。”
白袍先知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于这个世界一般。
他没有改变任何事情，甚至可以说他就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不管有没有他，那些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那些不该发生的都没有发生……哦，不，有一点不一样，唯一的一点。
修，这个均衡气数的终结者，记住了一个他不该记住的人——‘穆特尔丶a丶多兰’。
后来的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进程发展着。
均衡不复往昔，修并没有彻底抹去它的存在，因古雷布仍旧是均衡宗门的所在，他仍旧是暮光之眼，只是议事长老和均衡执法者都消失了，他培养了新的三忍，成为了因古雷布上的独裁者，往日的那些附属宗门在这场内战中损失惨重，十不存一，是的，最终的结果除了他本人得偿所愿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根本就没有胜者。
艾欧尼亚赢得了符文之战的胜利，但却因为自己的叛乱让所有战果付之一炬。
旧日的均衡已经死去，但它仍旧是艾欧尼亚的霸主——因为修的存在，可以预见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这里将迅速衰落。
也许该振兴这里，让它成为我理想中的均衡。
是的，起初修是这么想的，事实上他也的确那么做了，他试图在海棠花海的灰烬中孵化一个新的均衡。
但又放弃了。
因为没有意义啊，人活着是为了追求未来，可在乎的却是当下啊。
站在哲也的角度，瑟兰琳卡已经离他而去，那个曾有希望变得温馨的小家已经破碎。
站在修的角度，他亲手摧毁了养育自己的地方，这里的人以他为荣，最终也亡于他们的荣光之下。
似乎一切说来都是他自己在作死？
对，没错，就是他自己在作死。
在过去的生命中，那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岁月里，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作出了太多错误的选择，这些所有的选择导致了今天的一切。
他很后悔，其实不该这样的，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一切都会变得美好的。
并非消沉，而是没有意义，所以他什么都不想去做，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每日坐在最初修建荼宫时为了救瑟兰琳卡而一剑劈开的那面石壁前，安安静静地数着一分一秒，让生命慢慢流逝，或许会随手写下几首肉麻的情诗，可他并不是一个吟游诗人，也写不出什么让人惊叹的华章，这一生，毫无意义。
因古雷布之巅，最后的暮光之眼很孤独。
所以，白袍先知理应来了，带着一切重来的机会——
ps:从今天起，本书翻开了新的篇章好看就签到啊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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