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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344 眼中人(一)

    344眼中人(一)

    铜门缓缓关上,就像从未打开一般。

    池染弯下腰,解开脚腕上的锁链,就那么,理所应当地解开,然后顺着漆黑的甬道缓缓走出黑庙。

    他是如何解开日之锁的?

    就这么正儿八经地从黑庙正门走出去真的没关系吗?

    这些都不是问题。

    因为自铜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和自己所有的过去和未来会面,‘池染’的命运从此不再扑朔,世间所有的奥秘和可能性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面前,一目了然。

    “如果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一场游戏,那么现在你已经掌握了这个游戏最详尽的攻略。”门里的那些人是这么说的。

    “你会把未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诉我?”

    “如果你有时间听——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会发生的任何事情,你都可以知道。”

    池染当然是没有时间听完的,因为对门里的那些人而言,那些已经成为‘白袍先知’的池染而言时间是没有意义的,他们拥有无限的时间,也拥有无限的未来。

    而门外的池染还只是个凡人,他有限的生命不可能听完无限的故事。

    “只有这一次机会吗,我是说……这扇门关上之后,我和你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当然不是。”门里的那些脸孔笑着:“每当你真正需要的时候,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这扇门都会为你打开,你已经拥有了所有未来。”

    池染大概能够理解白袍先知的意思,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是这个世界的攻略,他不需要把攻略全都背下来,只要在遇到麻烦的时候‘翻看’就行了。

    “但是……你说我已经拥有了它,可它并不在我手里,这门也不是能让我随身携带的东西,当我需要的时候,我要怎么打开它?”

    “当你需要的时候,它自己会打开的——你说得对,它不是一件有形体的东西,可它就被我放在你需要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就如此时此刻一般。”

    池染恍然理解了,白袍先知是未来的他,也就是说,他未来会经历的一切白袍先知都已经经历过了。

    所以他很清楚,池染会在什么时候需要查阅攻略。

    “你脚上这条日之锁在制造之时被我悄悄动了一点手脚,三分钟后它将失去所有效用,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掰开,然后你可以从黑庙的正门直接走出去,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在这个时间点均衡大殿前没有任何人,因为修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抵达了因古雷布山脚和三原教的人汇合,他是我在过去制造出来的一个bug,会极大扰乱原本命运的进程,十五分钟前他率领三原教对因古雷布发动了攻击,藏已经动员均衡忍者前往山道御敌,如果你不插手,五个小时后均衡的防线就会溃败,七个小时后山门失守,明天黎明之时因古雷布就会被完全攻破,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均衡将全线崩溃,半年后它就不复存在,当然,如果你想插手,有十七种方法……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用三色海棠解除阿卡丽的枯血之毒,一旦错过她就会衰老而亡,当然,即便这一次救了她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十年之后……一直到她二十一岁为止,有三次死亡危机是必须你进行干涉才能解除的……离开均衡之后,最好的选择是去弗雷尔卓德,那里有很多你的‘幸运’,其次是诺克萨斯,但诺克萨斯线比较血腥,好处是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崛起,我最不建议的地方是皮尔特沃夫,那里潜藏了很多大麻烦……”

    白袍先知的语速非常快,他只用了五分钟不到就把下一步的攻略说得清清楚楚,未来的人生中有哪些重要事件,如何选择是最优的,如何选择是最差的……

    池染就站在门前,他,就站在门前。

    看着门里的那些人喋喋不休,就像是,看着镜中的自己。

    很荒谬不是么?

    此情此景,这种体验这种感触,恐怕任何人都没有听……不,是恐怕任何人都不敢想象。

    你的人生一马平川,放眼望去每一粒沙每一滴水都纤毫毕现。

    你感到了……无比的惊悚!

    “另外,给你一点忠告。”白袍先知……们,的脸上洋溢着某种恐怖的笑容:“虽然你未来的命运是我精心设计过的,不存在什么真正的致命危机,但的确有一些糟糕的事情会发生,你能明白吧?——世上的资源必须守恒,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把那些好处给你,总得有些波折,在遇到这些波折的时候别上头,不要因为自己开了挂就无所畏惧,虽然你肯定死不了,但如果你的表现过于违背常规逻辑,比如没事跳悬崖玩什么的,命运就会强行修正逻辑的缺失,从而让我给你设计的人生出现误差,要按照正常剧本去演,正常人爱的你要去爱,正常人怕的你要去怕……”

    “就像玩一个角色扮演游戏,彻底沉浸于角色之中,忘乎自我,对吗?”池染突然打断了门里的叙述。

    “对,就是这样。”

    “这样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了,当我成为时间行者的那一刻起,意义就不存在了。”

    “可那是你,不是我。”

    门里亿万张脸孔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是你?哈哈哈哈,从你降临瓦洛兰一直到这一刻的整个人生都是我精心设计的,你说我不是你?——不用你回答,我来帮你说,你接下来打算强词夺理,一口咬死我和你就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尽管你心里明白真相如何,但你放心,我不会和你计较,你说不是就不是,然后你心里不好过,你不愿意接受现实,你再一次问我是不是阿卡丽二十一岁注定要死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她,我回答你,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阿卡丽之死只是我无数次回到过去的经历中的一个渺小的例子,你永远不可能打出一个让你完全满意的happyend,结果你对我说,你一定会打出那个happyend,可是啊……可是啊!”

    那些笑声,越来越,疯狂!

    “可这这门里的每一个人,都曾想要打出happyend!无数个池染在门前立下誓言,无数个白袍先知投身命运的战场,无数个一万七千三百六十四次死亡,换来的是今天无数张面孔无数声疯笑——你眼中看到了所有的故事,可故事中的那个人,他也看到了所有的故事啊。”

    ——「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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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5 眼中人(二)

    345眼中人(二)

    站在黑庙门口,身前是空无一人的均衡广场,远处山门的方向有火光,隐约还能听到厮杀声。

    已经开始了吗?

    三原教在修的率领下对因古雷布发动了攻击——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是修的出现激化了三原教和均衡之间的冲突……可三原教能够在四百年前的清剿中幸存下来并且和均衡对峙到今日,完全是修让步自囚的结果。

    这些因果之间首尾相衔,像是一个圆。

    白袍先知无穷的时间本应可以改写有穷的命运,可作为命运中的人,他在改写命运的同时又制造出了新的命运,最终的结果就是命运也变得无穷了……

    池染整个人都是混乱的,白袍先知在最后的几分钟里灌输给他的信息浩如烟海,那感觉就像是大脑负荷过高就快‘死机’了。

    冷静、冷静、冷静。

    先别去理会那些复杂的东西,好好想想,眼下、此时此刻,该做什么。

    他摸到了怀里那株三色海棠……

    对,先救阿卡丽,白袍先知说过她顶多能坚持半个小时,现在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辨明方向,他快步跑向了东苑,肢体运动的力量,脚踏实地的质感,夜风激在脸上的凉意……让脑子里虚妄的念头变得真是,可是……

    ‘解毒并不能消除她的死亡危机,因古雷布被攻破后,藏会让她和后方人员一起撤退,但这只撤退队伍会在后山遭遇蛊墟的埋伏,她死在乱战之中,如果改变藏的安排让她留在前线,最终将导致三原教不分兵追击撤退队伍从而加大前线压力,他们全都会死……也可以越过藏直接通过雷利安排一只执法小队专程护送她离开,但这只能延续她两个月的寿命,因古雷布被占领后,这只执法小队和均衡失去联系,在三原教的追击中全灭……消除这一次死亡危机唯一的办法就是保证因古雷布不被攻破,也就是让命运尽量往原本的路线上走,均衡不能灭亡,就算灭亡也要灭在劫的手里,而不是修,这就必须要解决修的问题,有十七种办法……’

    白袍先知的话一遍遍回响在池染的脑海里。!

    很不可思议不是么?

    通常来说,所有人都是活在‘现在’的,或浑浑噩噩地走一步看一步,或静中思动谋而后定,没有人可以真正地看到很遥远的未来。

    目光是一条线,任意方向的移动就划出了面,面的重叠弯折成为了体,无数个体构造了空间。

    空间,是目光的尽头。

    尽头之外的东西可以被猜测可以被想象,但绝对不会被窥探。(!≈

    就像没有人能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一样,也不会有人不借助任何工具就看到自己的全貌。

    我是说……照理说,这种人是不该有的。

    出了殿前广场,一路上有很多人,他们穿着红黄二色的忍服,行色匆匆,手里拿着各色武器,看样子都是受到了紧急召唤赶往山门。

    远远地,雷利就看到了池染,他迎上前来:

    “你拿到了?”

    池染把那株蔫趴趴的三色海棠递了过去:

    “阿卡丽怎么样?”

    由雷利把修引开是两人最初就定好的计策,尽管当时池染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从黑庙中脱身,但他坚信白袍先知安排的命运中不存在真正的‘难题’——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一趟黑庙之行的收获远超池染的想象。

    “她的情况不太好。”雷利接过了三色海棠:“现在……”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池染挥手打断了:“先救阿卡丽,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他的确,都知道了。

    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座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利从房中出来时看到池染坐在门前。

    他愣愣地看着漆黑的夜空,像座雕塑。

    “你不进去看看她?”雷利问。

    “不用,她不会有事的。”

    “这一次,谢谢你了……”雷利说着,脚步已经迈了出去:“我得先走了,山门那边……”

    “我们得谈谈。”池染说。

    “是得谈谈,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间,山门那边的情况很不好,虽然我对你还有很多疑问,但可以确定的是你对阿卡丽对均衡都没有恶意,这就够……”

    “山门那边的情况的确很糟糕。”池染又一次打断了雷利的话:“三原教大举进攻,这完全违背常理,因古雷布上有均衡十万教众,他们这是以卵击石,就算再加上修超强的个人力量也不可能弥补这之间的差距,但是……”

    他仰头看着雷利:“你见过白袍先知吗?”

    雷利的脸色一沉。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从池染口中听到‘白袍先知’四个字。

    事实上,在进入黑庙之前他就和池染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也正是因为池染说出了白袍先知的名字,他才选择了相信池染。

    白袍先知,是不应该被任何人知道的。

    因为他是一个时间穿行者,所以他可以抹去一切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除非他刻意让你知道,否则没人能知晓他的存在。

    狂暴之心一脉就是典型的例子,他们是白袍先知所选定的‘历史保存者’,世代以来一直保存着均衡历史的真相。

    那么池染又是什么情况?

    这在雷利心中是一个迷,如果说狂暴之心是被选中的‘历史保存者’,那么池染又是一个被选中的什么东西?

    “没有。”雷利摇头:“我只是从狂暴之心一脉的记载中知道他的存在,但我从没见过他。”

    “那么你也明白,现在发生的事情,未来发生的事情,白袍先知都知道——你明白吗?”

    “这我明白。”

    “得到他的帮助,是不可战胜的,这你也明白?”

    “我明白。”雷利想起了荼宫中修面对里托的那一幕,那种未卜先知的局面的确是无解的。

    “狂暴之心一脉知道他的存在,是因为他把均衡四百年的历史告诉了你们,但这一段历史已经结束了,今夜这场攻山之战结局如何你也不知道——知晓白袍先知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曾经出现在你面前告诉过你某些东西,修也知道白袍先知的存在,那么白袍先知究竟告诉了他什么东西?”

    池染当然知道白袍先知和修说了什么东西,他骗了修,修和狂暴之心其实完全不同——修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现在时间紧迫,池染没有机会去解释太多东西,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我不知道。”雷利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他大概明白池染要表达什么了。

    “那么你觉得修是个白痴吗?”

    “曾经最强的暮光之眼,当然不是白痴。”

    “那么你觉得今夜这一战,三原教有任何胜算吗?”

    “不可能,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力量对比天差地别。”

    “可是修亲自发动了这场进攻,既然他不是白痴为什么要发动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池染看着雷利,自问自答道:“因为他觉得他能赢,我是不是可以做出这样的假设——白袍先知告诉过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是他告诉过修要怎么赢得这场不可能的战争。”

    “这只是个假设,不能说明任何……”

    “但是你知道这不是个假设,那个均衡的致命弱点,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池染又一次打断了雷利的话,他看着雷利,目光灼灼。

    “那个均衡致命的弱点,我要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三原教没有任何可能击败均衡,综合实力上的差距太大了,即便是修那样强的个人能力也无法弥补,因古雷布上有十万人,他杀到手软也杀不完。”黑庙里,白袍先知是这么说的。

    “可这样不是完全说不通吗,既然赢不了,他为什么要发动这场进攻?”池染问。

    “我没有说他赢不了,我只是说靠三原教的力量他赢不了。”

    “那他要怎么赢?”

    “这些你恐怕得去问雷利了,那实在是很复杂的东西,我一时半会和说不完,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啊。”——

    ps:内个……又到了听故事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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