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十三）

    342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十三）

    我动弹不得。

    我的身体状况很好，里托的威胁也对我无效，因为我知道‘情感’的存在让他不会对我出手——事实上他‘谁动谁死’的威胁就不把我包括在内，从逻辑上而言，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把我带回去，怎么可能伤害我？

    但我就是动弹不得。

    我看着阿狸一步步朝我走来，从一开始就看着，起初的时候她走得很小心，她的心跳很快，呼吸也不平稳——她在害怕，然后灰袍术士们被激怒，里托杀人了。

    鲜血没有让她感到畏惧，反而稳住了她的心，恩，这不符合逻辑，一个认知程度只有六岁的孩子……不，她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是‘九尾妖狐’。

    最后是格雷戈里的暴起，这很奇怪，先前几个灰袍术士都能吓住她，为何格雷戈里这样的超级强者反而吓不住她？面对那些狂暴的黑炎，她为什么连退都不退？

    是身后的里托给了她极大的信心？

    不对，这解释不通，面对格雷戈里这样可怕的人。

    她难道没有丝毫畏惧？不，不需要到‘畏惧’那个程度——她难道不会下意识的退让？

    恩，思考这些毫无意义……格雷戈里一触即溃，那么最终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必须跟里托回去，这没有选择，哪怕我不走，他也会绑我走吧？

    况且我也没有不走的理由，只要跟里托开个口，他很轻易就能帮我把星耀之石拿回来。

    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结局，星耀之石回到我手里，同时我也将摆脱所有现阶段的麻烦，瓦洛兰最强剑士会帮我把它们都挡下来，看他刚刚出手的程度，只要在艾欧尼亚，是没人能对我动什么心思的。

    之后我会被带到飞天道场，那里绝对安全，我有最完美的时间度过药效的反噬期，苏醒后会得到最完美的照顾，接下来会怎么样？

    我会有最完美的时间最完美的资源来做我需要做的事情——制造微光r4、打点行装、寻求助力……

    想想办法，我甚至有可能让里托陪我一起去找永恒之井。

    一切，都是最完美的。

    是的，今天晚上有太多的绝境，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可这些绝境，这些阴差阳错最终反而通向了最完美的结局。

    那么现在我该做的事情不是站着不动，而是向阿狸走过去，接着所有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我仍旧动弹不得。

    因为我的逻辑崩溃了，我不觉得我的认知体系里会出现什么无法解释的东西，因为存在即合理。

    我是个拥有智慧的高等生物，我所有的行为都必定遵循‘合理’。

    权衡——计划——行动——修正。

    这才是合理的，这才是一切高等生物该有的逻辑。

    逻辑出现了问题，那么所有一切就都有问题，行为的链条就会断裂——我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阿狸不放弃！？她一定要强求‘染哥哥’的存在，是因为自她化人一来，我一直和她在一起，我赋予了她安全的环境，给她吃给她穿，提供她生存所需要的一切资源——这是原因。

    这个原因产生了结果——也就是情感，安全感、依赖感、亲昵感……等等等等。

    可自我离开以后，那些原本我所给予她的东西变少了么？

    没有，她进入了飞天道场，那个地方所能给她的，远比我所能给的多太多了。

    产生情感的‘因’没有变动，为何‘果’就一直结不出来呢？

    而且今天晚上我所做的事情，对她而言已经算是赤裸裸的划清界限了吧？几天前我离开了，于她而言，‘因’已经没有了，而现在‘果’也被我摘除。

    无因，无果。

    那她走过来是干什么？

    因为她的脑子里没法理解么？因为她还没有意识到么？因为不理智，所以她产生了思维的惯性么？

    这个惯性让她的潜意识坚定的认为——只有染哥哥才能给她‘因’么？只有染哥哥的‘因’才能结出果么？

    不，这个推断有太大的不确定性，这不能作为答案。

    为什么里托要趟这趟浑水！？他作为镇国剑师，他很忙，我和他的交集也谈不上善意，更没有丝毫利益关系，他奔波几天几夜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把我带回去是因为汉娜，他和汉娜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这是原因。

    这个原因产生了结果——自责、愧疚、补偿……

    这些情感促使里托的行为产生，可汉娜死亡之后，这条恩怨的链条就应该被斩断了。

    情感产生于多个个体之间，情感可以直接产生也可以间接产生，可前提在于——总得要有最起码的交集吧？

    我和里托，没有交集。

    他于汉娜有愧，所以他会无偿为汉娜做很多事情，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把对于汉娜的寄托延续到了我身上么？

    但这更加不合理，死亡就是终结，一个人如果在死亡之后还能延续其影响，那么一定是因为那个人的价值已经超越了死亡。

    可对于瓦洛兰最强剑士而言，汉娜，一个德玛西亚贵族阶层的叛逆者，我，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屁孩。

    价值何在？

    退一万步而言，我和汉娜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不完全了解的两个人，里托即便是要把他在汉娜身上的寄托延续，为什么是我？

    不可以是劳伦特家族的后辈么？这不是更合理？

    因为汉娜看重我？

    这个看重，高不过对家族的看重吧？

    即便她已是叛族之人！

    阿狸一步步走来，她的面前一马平川，那是条阳光大道——通向我。

    她看着我的双眼，那眼里是……‘期冀’？

    我该向她走去，是的，我该向她走去，可我动弹不得！

    直觉告诉我，问题就出在‘情感’身上……等等……

    ‘直觉’是什么？

    直觉，是反逻辑的存在吧？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得搞清楚原因，搞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情感是什么？

    情感是人对客观事物是否满足自己的需要而产生的态度体验。

    情感是行为的约束，是道德的制高点，是‘我爱你所以你得对我无偿付出’的理由。

    没有人生来就有情感，它是后天出现的东西，所以情感是一种社会活动中诞生的‘手段’、‘工具’——任何情感从一开始存在的时候就带有或显性或隐性的目的。

    情感不能独自存在，它必须要有土壤才能生存。

    高等生物会有各种各样的行为，这些行为是‘因’，是‘土壤’，而情感赋予这些行为理由，赋予这些行为大义。所以情感变成了‘果’，变成了‘让土壤不至于流失的植物’。

    情感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没有常人所说的那么高贵神圣，它也必定要遵循因果的关系。

    两个个体不可能莫名其妙就产生情感，他们之间要有产生情感的‘因’。

    我爱你，你爱我，所以我们之间的性行为叫做做爱。

    我爱你，你不爱我，所以我们之间的性行为叫做强。奸。

    我不爱你，你爱我，所以我们之间的性行为叫做逆推。

    我不爱你，你不爱我，所以我们之间的性行为叫做交配。

    ‘社会行为’产生了情感，反之情感就是‘社会行为’的解释。

    有因才会有果，有果必然有因。

    那么只要给予相同因，就会结出相同的果，给予相同的条件，就会产生相同的情感，情感没有秘密可言，从逻辑的角度来说，它甚至可以人为制造……等等！

    ‘给予相同的条件，就会产生相同的情感？’

    逻辑上说这没错，可这……的确是错的吧？

    我的认知体系，受到了严重的破坏！我无法自圆其说，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动弹不得。

    阿狸一步步向我走来，这个距离不远，可对我而言，就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每一个刹那，我的脑子里都会迸发出无数念头。

    她伸出那只白嫩的小手，缓缓的，悠悠的，带着那么一丝颤抖的——它没有握住我的手，而是把自己塞进了我的手里。

    冰的，那手是冰凉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既然达到目的，为何还会出现这种悲伤的象征呢？嗯，泪水也能够代表喜悦，可这一幕……不是喜悦吧？

    她哽咽的声音很大，越来越大，整艘黑炎号上都回响着啜泣之声。

    从前我并不是没有看过她哭，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场景……

    这个小女孩，即便是悲伤，也是压着的。

    “染哥哥，我，我们回家吧。”

    她看着我，眼里滚落的珍珠让人……为之癫狂！

    是的，我的心底是有了躁狂之感！我感觉我的脸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流淌。

    它们顺着我的脸颊而下，沁入我的嘴角，咸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四溢。

    这是……泪水？

    为何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对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了如指掌，我知道每一次呼吸肺部会起伏多少下，我知道每一次挥拳手臂的肌肉拉伸几寸几尺，我甚至知道心脏每一次跳动会泵出多少血液，这些血液又将流向何方……

    可为什么我的泪腺，它，他擅自脱离了我的监控！？

    不，绝对有哪里不对，绝对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那只冰凉的小手就在我的手心里，我捏了捏它，我感觉倒了它真实的存在，这……算是‘握住’吧？

    我开口，声音沙哑:

    “回答我一个问题。”

    看最新章节

    343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终章）

    343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终章）

    白袍先知在这里所说的‘资源’其实是一个概念，它并非特别指代某一类东西，而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

    一切有形无形之资源，皆是构建世界的基础。

    资源有一个永恒不变的总量，它们随着人的生老病死命途波折而不断的循环流转，有人出生，就有人死去，有人建功立业，就有人籍籍无名，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得到不同份额的资源，这些资源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都极尽合理——严格遵循着因与果的逻辑关系。

    “世界是一条无穷长的因果之链，这条链子被我称之为‘命运’，命运的规则是因果，可因果的规则是什么呢？”

    在白袍先知的解释下，池染终于明白了这个拗口的的‘因果问题’，举个例子吧。

    我们都知道2+2=4，可它为什么等于4呢，为什么不能等于5等于6？

    因为1+1=2

    2是两个1，两个2就是四个1，所以它等于4

    可是为什么1+1等于2呢？

    因为……

    这么一步步循着因果追溯上去，总有一天会抵达尽头，可这显然就是一个悖论，最开头的那个答案衍生了后面的问题，可又是什么衍生了最开头的答案呢？

    类似的问题池染听说过很多，比如说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当然，现在鸡和蛋哪个先有不是重点。

    重点是鸡与蛋之间相生的因果关系——鸡可以生蛋，然后蛋又生鸡，这便是这个因果关系的立足点，也就是规则。

    任何因果关系都必须有名为‘规则’的立足点，就像因为1+1=2，所以2+2=4一样，它们的之间的规则是运算法则，基于这条最基本的运算法则，整个因果链可以无穷的延伸下去，嗯，有规律的延伸。

    任何因果关系，当你找到了它的规则，也就掌握了规律。

    那么这条整个世界的因果链，这条名为‘命运’的无穷之链，它的规则是什么？

    “它的规则我已经说过了。”

    “你说过了吗？”池染奇怪道。

    “对，我说过了——资源守恒。”

    “在资源守恒的前提下，回到过去可以改变任何事，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生死，甚至能掀起一场大战让整块大陆沉没……可是资源要如何才能守恒？”

    白袍先知抛出了新的问题，池染依旧是一头雾水，但……他仿佛，有一点明白了。

    世上的一切资源，在因果的链条中流动变换，它们保持着恒定的总量——以合理的方式。

    换而言之，不管因果之间如何变换，‘合理’才是它们保持恒定的基础，同一个因可能有无数种方式达到平衡，就像劫叛出均衡一样，可能是因为修习禁术而被驱逐，也可能是因为成为了忍者统领而主动反叛，过程有无数种，但最终都能达到他叛出均衡的结果。

    白袍先知可以回到过去改变因果，但他无法保证改变后的因果关系是合理的，因为他只是一个时间的穿行者，而非命运规则的编写者，他可以看到命运中发生的一切，却无法洞悉底下所潜藏的因果。

    近乎于神，并不等于真的神。

    ‘规则’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掌握在他手中，凡是那些被他改写的东西，都不是主观意义上被他改写的，而是他改写之后，命运给出了合理的规则——因果之间有很多种达成方式，他改写了某一种，命运则用另外的方式通向结果。

    资源永远守恒，在大多数情况下，守恒的方式有无数种。

    可如果不呢？如果他改写一段命运之后，命运本身却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规则呢？如果某个因果之间，唯独只有一条线，而他偏偏就要改写这条线呢？

    “此时误差就会被修正。”门里的人缓缓道。

    池染终于明白了，虽然很难理解——做个假设吧。

    假设有这么一个人，他天生就拥有极高的机械才能。

    他出生在一千年后的瓦洛兰世界，一生籍籍无名，白袍先知去往未来改写他的命运，让他凭借自己的才能功成名就——这很简单，因为一千年后的瓦洛兰是一个机械发达的时代，他的才能非常符合时代背景的需求，机械天才在机械的时代功成名就，这很合理。

    而如果……他出生在一千年后的瓦洛兰世界呢？

    那没人能改写他籍籍无名的命运，起码仅凭他个人的机械才能是不行的，因为一千年前的瓦洛兰属于魔法，机械的文明甚至还没有兴起，一个连扳手和螺丝钉都不存在的世界，如何让所谓的‘机械天才’功成名就，这根本就不合理。

    阿卡丽之死，就是和这个例子一样的道理。

    白袍先知的确改写了她的命运，但命运本身却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规则，甚至于让整个艾欧尼亚陆沉都可以，唯有她不死是不行的。

    原因可能有很多，也许是她童年的经历，她和劫之间的纠葛，她母亲的故事，她背后均衡的过往，所有这些东西都是这条线上的资源，它们在不断传递中衍化，最终以她的死亡而达到守恒的结果——可以这么说，她的死亡是一份独一无二且绝不可替代的资源。

    在阿卡丽的人生中，有无数条因果链可以导向她的死亡。

    但在世界的命运中，存在着某个结果，从这个结果往上追溯，有那么一条独一无二的，孤零零的因果链，它的源头是阿卡丽之死。

    所以，白袍先知无法改写阿卡丽的命运。

    因为要改写阿卡丽的死亡的命运，必须去到未来将那个因她死亡而导致的结果改写。

    可结果如何改写呢？

    通过改变原因。

    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阿卡丽死了。

    …………

    这是个悖论。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你没能救她。”池染道。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吗？”门里的人反问。

    办法？

    根本就不存在办法吧。

    刚才的一瞬间池染还想过:既然阿卡丽的死是因为资源守恒的规则，在世界的因果链中，有某些资源必须通过她的死亡来传递，那么是不是可以回到最初的源头，通过改变最初的资源分配来改写阿卡丽的命运，不让那些导致她死亡的资源分配到她的命运线上。

    简单说就是先确定阿卡丽的死最终导向了什么结果，然后顺着这个结果，一遍遍穿梭时间溯源而上，找到那个最初的……

    “这就成为了另一个鸡蛋问题。”门里的人嘲讽地看着他:“你怎么可能在因果链上找到最初的源头呢？”

    她注定要死。

    尽管池染难以相信这个现实，但就是这样的，她注定要死，注定活不过二十一岁。

    “但我没有放弃。”门里的人说道。

    那些亿万张脸孔，那些亿万个声音，以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说道。

    “其实想要改写她的命运，并不一定要找到死亡最初的源头，我无法拯救她，但她可以自救。”

    “后来我穿越了时间，把她死亡的命运告诉了她，可是……一个英雄坚毅的灵魂永远不会改变。”

    “我用一万七千三百六十四次的经历验证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八个字，蕴含了一切。”

    或许池染明白了，那门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会有无数个白袍先知——

    ps:说点题外话吧，唉

    断更了两天，还彻底丢了十一月的全勤，我的心里全是泪啊，但是……真的写不出来。

    这一段彻底结束了，其实写之前我查阅了很多资料，整理了一些……恩，怎么说呢，似是而非的东西，本来抱着满满的信心，但最终我发现，其实我无法把它们表达出来，甚至自己都无法确定我要写的是什么。

    这个点子本来是用在新书里的，现在我万分庆幸新书没这么写……

    这一段写了这么长，也差不多可以了，再多也没有意义，算是一次失败的点到即止吧。

    那章之前版本的更新最初其实是舍不得全勤来着，但后来的两天仍旧写不出来，咳咳，混一次也就算了，连着几天都混我是真的不好意思……so那章不算，我会尽快改掉加在后面的。

    唉……其实就我个人而言，这本瓦洛兰是很有希望写得非常好的，但是笔者的确太年轻了，图样图森破……

    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