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十一)
340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十一)
还是不对。
阻止她叛出均衡,仍旧没有让阿卡丽幸免。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白袍先知在时间的洪流中无数次寻求答案,他无数次回到过去,可每当时间抵达‘六年后’这个节点时,死亡就会如约而至——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方式。
仿佛一个魔咒,在这个魔咒中阿卡丽注定活不过二十一岁,叛出均衡,她就死于均衡,坚守均衡,她便丧命影流。
或许最初的思路就是错的?
或许阿卡丽的死和那场宗派斗争无关,也和她是否背叛均衡无关,而是因为均衡和影流之间不可调和的夙怨,两个宗派的相互倾轧招致了她的死亡,那么只要消除均衡和影流之间的仇怨就可以避免了?
白袍先知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影流脱胎于均衡,双方的理念完全相悖,所以势同水火不可兼容,甚至可以这么说——影流就是均衡的暗面,它存在的意义,本身就是灭亡均衡。
那么只要影流不存在就行了。
如果影流不存在,它和均衡之间的斗争当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白袍先知回到了过去,拿走了黑庙中的《暗影密卷》,戒没有成为劫,影流之主也没有建立影流教派。
过去改变了。
均衡没有遭受灭顶之灾,阿卡丽无灾无病的成长起来,而劫则在第一次艾欧尼亚卫国战争中屡建奇功,他被外放到瓦洛兰成为忍者统领,在均衡中的声望甚至超过了三忍……
“后来劫死了。”门里的人说。
“蛤?”池染瞪眼,这故事的转折未免太突然了吧。
“我拿走《暗影密卷》并没有改变劫叛出均衡的命运,只是迟缓了他背叛均衡的时间,在成为忍者统领的两年后他纠集三原教发动了叛乱,而失去了《暗影密卷》的劫无力与均衡抗衡,这场叛乱迅速被扑灭,他也死在了均衡手中。更讽刺的是……”
门里无数双眼睛看着池染:“多年之后,斯维因制造了一起针对均衡教派的军事行动,均衡驻诺克萨斯的忍者死伤惨重,暗影之拳带领执法者下山援助,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年,她二十一岁。”
又,失败了啊。
可不知为何池染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连一个倾听者都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态发展,跟别说当事人。
女孩倒在了血泊中,可白袍先知感觉不到任何悲伤,他没有片刻停留,转身投入时间的洪流,又一次,重头开始,寻求答案。
问题出在哪里?
影流教派都已经不存在了,在这次尝试中劫甚至因此丧命,可为什么阿卡丽仍旧无法幸免。
还是错的吗?
她的死因也不是影流与均衡之间的仇怨,而是更加深远的东西吗?
又是无数次的尝试,无数次的目睹女孩死去,白袍先知又一次找到了可能的答案——对,可能,在无数次的循环往复中,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变得不再相信任何猜测了。
从最初的死于均衡,到后来的死于影流,再到最后的死于诺克萨斯。
导致阿卡丽死亡的直接原因千奇百怪,诸多的时间轮回中,白袍先知几乎改变了一切外在因素,可唯有一点是不曾改变的。
「她是暗影之拳」
阿卡丽是暗影之拳,这是唯一一个内在因素。
暗影之拳,或许才是一切的根源。
不管她没有没叛出均衡,又或者均衡有没有蒙受灭顶之灾,阿卡丽都是均衡的暗影之拳,而暗影之拳是均衡的守卫者,她必须为均衡而战,既然有战斗的可能性,也就有死于战斗的可能性。
只要不让她成为暗影之拳,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但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暗影之拳,阿卡丽并不是从修经人中选出来的,而是由上代暗影之拳生下来的,她出生时就继承了苍绯之印,成不成为暗影之拳并不能由她主观改变。”池染接口道。
“那我就让她客观改变。”门里的人说:“我回到了更遥远的过去,阻止了缇娜卡拜入均衡——她的母亲没有拜入均衡,自然也就不会继承暗影,母亲没有继承暗影,女儿当然也就不会在娘胎里得到苍绯之印,可是这么一来……”
门里的那些脸孔嘲讽的笑了笑:“阿卡丽,不存在了——缇娜卡没有拜入均衡,她也没有遇到雷利,母亲没有遇到父亲,他们的女儿当然也就无从降生了。”
又,失败了啊。
池染快要听得崩溃了,哪怕是作为一个倾听者,他都要崩溃了。
门里的那些自己,那些曾经站在瓦洛兰巅峰的人,此刻就像是一个上蹿下跳做着无用功的小丑。
“可能有更好的办法,你既然都走到了瓦洛兰的巅峰,那么一定有办法把苍绯之印从她身上拿走,或者让她传给别人……”
“你所想到的一切办法,我都试过了。”他们挥手打断了池染的话:“你没有想到的我也试过了,全都没有用,苍绯之印一旦离开阿卡丽,她根本就活不到二十一岁,甚至可以这么说——在她的人生中充满了太多死亡的可能性,正是苍绯之印的存在让她挺到了二十一岁。”
一遍,又一遍。
他尝试过所有的可能性,最终得到的答案是如果阿卡丽不成为暗影之拳,就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夭折,而如果她成为暗影之拳,终有一日要为均衡战死——战死,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结局,不是么?
但白袍先知不满意这个结局。
他要给她新的结局。
如果暗影之拳注定为均衡战死,那么就让均衡战无可战。
在她原本的命运中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战斗的可能性,曾经的均衡盛极一时,现在它开始缓慢衰落,正因为它越来越弱小,所以总是会面临别人的挑战,只要它强大,无比的强大,就不会有人妄图挑战它——没有挑战者,暗影之拳自然也就没有用武之地。
他回到了更加遥远的过去,不,应该说他回到了均衡每一分每一秒的过去。
他为这个古老的宗派保驾护航,不让它出现任何问题,慢慢变得强盛,强盛,再强盛,直到阿卡丽降生之时,均衡已经无敌于瓦洛兰。
德玛西亚不存在了,诺克萨斯也不存在了,原本的瓦洛兰两大强国在均衡发展的道路上被一脚踩死,不仅艾欧尼亚人信奉均衡之道,全世界都信奉均衡,英雄联盟没有成立,因为整个符文之地都在均衡的思想下得到了大一统……
他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为了一个人的命运,他篡改了全世界的命运。
站在门前,听着门里的人一点一点讲述着他是如何亲手扶着均衡走向极致的辉煌,池染为之动容。
“二十一岁那年,她死于均衡内部的斗争。”门里的人轻轻地为这个疯狂的故事画上了句点:“盛极而乱,强大到了极致就会引发内部矛盾,分裂出派系,催生不同的需求,最终导向内战,这一切都很符合事物发展的逻辑。”
他们面无表情的解释着。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寂。
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一次次回到过去,想要改变的仅仅是一个很渺小很渺小的东西,他为之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汗水和心血,但在尝试过所有可能性后依然在原地打转——仿佛名为命运的魔咒真的存在。
“最后呢?”池染小声问道。
“最后我快崩溃了。”门里的那些面孔上没有丝毫崩溃之人该有的落寞,他们在笑,笑得让人透体生寒:“既然所有尝试都是徒劳的,我就不尝试了,无法以正常的方式改写阿卡丽的命运,我就凭我自己的力量强行扭转它。”
“我回到了阿卡丽降生于世的那一天,从她母亲的手里夺走了她,我亲自抚养她成人,扫清她成长道路上的一切意外,在她二十一岁那年,我凭借多世的轮回经验以及自己所掌握的瓦洛兰究极力量,在艾欧尼亚开辟出一块禁止任何厮杀的绝对领域,自始至终,我对她寸步不离,我非常确信,这一次绝对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夺走她的性命。”
“所以这一次你成功了?”池染小心地问,说出这句话时他自己心里都在怀疑。
“当然没有。”那些脸孔无奈地摇着头:“这一次因为我在回到过去之后没有保持一定程度的低调,为了阿卡丽的健康成长大肆干涉了世界原本的进程,许多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英雄联盟最终也没能成立,后来在艾欧尼亚开辟出的绝对领域更是远远超过了瓦洛兰当时的‘最高力量水平’,它的存在引起了瓦洛兰诸国的注意,他们以为那个领域是一个远古的秘境,进而争先派遣强者深入领域探查,多方势力在频繁探查中发生了冲突,冲突开始激化,最终演变为战争,战争越打越大,开始波及整个符文之地,人们称这场战争为‘第五次符文之战’,而处于战争中央的艾欧尼亚则被暴乱的魔法力量打得支离破碎,最终……陆沉。”
“阿卡丽和两千万艾欧尼亚人死在了一起,但其实我知道,真相是两千万艾欧尼亚人做了她的陪葬——命运,总会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修正它的误差,这便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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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十二)
341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十二)
故事听到了这里,池染真的要崩溃了。
它仿佛无穷无尽。
那个一次次回到过去的时间行者,可悲而又可怜。
这是……池染第一次对门那边的人产生了陌生感——那些人就是未来的自己,从铜门打开的一刻,他们就以同样的眼光看着另一头的‘过去’,如同镜子里的亿万个‘我’,他们很熟悉,神态、动作、语气,乃至于脑子里的想法,都很熟悉。
因为,他们就是……我。
可随着故事的慢慢推进,他们不再如此亲切了。
故事算得上是惊心动魄么?
算得上吧。
可自始至终,他们表现得很平淡,就那么无波无澜地从头讲到了尾,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除了冷漠就是在嘲讽地笑。
他们,在嘲笑谁?
亦或是用一种更简单明了的说法,他们,究竟在做什么?究竟想做什么?
白袍先知获得了穿梭时间的能力,一次次回到过去想要改变某些东西,在这个故事中,他们想要改变的是阿卡丽死亡的命运——这是他们在做的事情。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改变阿卡丽死亡的命运呢?那关他什么事?!
啊对,这个问题问出来真是三观不正,当你有能力有机会时,想要拯救他人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池染相信人性本善,拯救阿卡丽的确是在做善事,池染也相信‘我’最初是抱着一种善意的心态去做这些事情的——或者说掺杂了善意。
曾有这么一种说法:我们之所以推崇的善,是一个对比的结果,因为我们都害怕别人对自己做不利的事,但是从根本利益上来说,自己也会希望得到好处,哪怕是做一点坏事,可作恶又和内心的恐惧相互冲突。
所以行善和行恶对比后的最终结果就是‘善才是对的’。
行善未必会有回报,行恶却一定会有成本,两相对比之下其实都划不来,所以这世上善人恶人都是少数派,大多数人非善非恶,他们只是些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客观利己主义的高等动物。(!≈
而回到过去,改变了善恶的性质。
你可以随时读档重来,所以行善必定会有回报,行恶一定没有成本。
白袍先知行善,不,应该说所有人行善,内心都渴求行善所带来的回报,也许是有意识的渴求,也许是无意识的渴求,这个回报名为‘道德满足感’,通俗来说就是‘做好事让人快乐’,可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行善是否能得到回报是未知的,任何人都不能确定自己做善事能成功。
当行善一定能得到回报时,它就不叫行善了,它叫道德投资。
可成为时间行者之后,白袍先知的世界已经没有善了,因为所有善都会变成道德投资,所以他才如此痴迷于拯救阿卡丽,因为……他失败了,而且不止一次。
失败的投资,不成立。
他想拯救阿卡丽并非出于善意,而是想通过这样的行为证明自己是善的。
向谁证明?
向他自己。
但在一次次的失败后,他的内心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逐渐意识到自己最根本的需求并不是拯救阿卡丽,而是以此获得道德满足感,可如此一来就陷入了一个怪圈。
如果,如果……他真的拯救了阿卡丽。
并不能证明善。
只能证明伪善。
事实上,他已经证明了,在刚才那个例子中,他为了拯救阿卡丽而引发了第五次符文战争,最终导致艾欧尼亚陆沉,两千万人为之殉葬,这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根本动机并非善,而是‘证明’。
让人莫名地感到了些许恶心,对吧?
很不错了,他没有用自己的金手指去作恶,已经很不错了。
或者……证明恶很简单。
证明善才难。
当你获得随时都可以吃后悔药的能力后,你就很难界定自己了,从此迷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一万七千三百六十四次。”
“你说什么?”池染问。
“这是我回到过去拯救阿卡丽的次数,全都失败了,我尝试过所有你能想到的办法,但没有一种成功,她的死亡时间可以改变,死亡地点可以改变,死亡原因可以改变,唯一不变的是死亡本身。”
“所以说,你最终还是失败了?”池染试探地为这个又臭又长的故事结尾道。
“算是吧。”他说。
池染皱起了眉:“什么叫做算?”
“我找到了能够救她的办法,可是我做不到。”
门里的人顿了顿,继续道:“在尝试过所有可能之后,我终于好好坐下来,彻底反思这一切,阿卡丽到底为什么会死?任何事情都该有原因——过去我一直是这么做的,找到她的死因,然后消除,可总会有新的死因出现。”
“她的死亡并不是某个单独的原因,而是一种规则。”门里的人说。
“规则?”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世上的资源都是有限的么?”他们缓缓解释道:“世界是守恒的,不论是有形的资源,还是无形的资源,它们的总量都维持在一个限度之内。”
“这个我能理解。”池染回答,‘资源’是一种指代,有形的资源大体上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比如金钱、空气、砂土一类的东西,而无形的资源就要玄乎得多,情爱、寿命、记忆……这些东西都是无形的‘资源’。
“刚才我跟你说过劫的两次死亡。”他们说道:“可在原本的世界中,劫是不会死的,他两次死亡都是因为我,我是个穿越者,穿越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多余的,是‘总量’之外的东西,所有的资源中都没有属于我的那一份,我要获得资源,就只能侵占别人的,我得到了什么,别人就要丢失什么,劫的两次死亡都是因为我侵占了他的‘资源’,一次是因为我替代他救了阿卡丽,另一次是因为我拿走了《暗影密卷》。”
“可这和阿卡丽的死亡没有任何关系,原本的世界中,阿卡丽就是要死的。”池染疑惑道。
“对,没有关系。”门里的人说:“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知道‘资源’是构建世界的根本。”
“所以呢?”池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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