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儿。”楚墨觞为可言拭去脸上泪水结成的冰渣，温柔地道，“为师知道你刚才肯定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但是这世上发生什么都是有因有果，有苦有甜。你不需为了刚才经历的痛苦而陷入魔障，只需要找到源头，解决问题。因为你还要好好地活着。”

    可言听了这番话心头丝毫没有放松，她上一次见到楚墨觞这个样子便是她刚从异世转来，睁眼看到他的时候，那时的他看到她醒来，眼里的喜悦柔光几乎要把她溺毙，让她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好人，结果几天后楚墨觞那藏在温柔面皮下的狼心显露后，她那是叫一个幻灭啊。如今楚墨觞又来了，又摆出这副温柔的模样，可言的心立即揪在一起。她预感到楚墨觞接下来说的应该不是很好的事情。

    “你这副防狼的样子做什么，为师难不成还能把你吃了？”楚墨觞一阵好笑，可言满脸警惕与狐疑地看着他，他都不好意思接着讲下去了。“咳咳，言儿啊，十年前你来到这个世界，如今也该是让你知道一些事了。”

    可言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她相处十年的男人，他竟然知道她的来历，这十年却一个字都不提？

    “没错，在你睁眼的时候我便知道。不过你只是回到了你原来的身体，这个世界才是你的归属，你难道没有觉得来到这里，你与这个世界的契合度很高吗？”楚墨觞仍是笑得温柔。

    可言一怔，回想起这十年的生活。

    她醒来后看到谷中的湖水，兴奋地不顾自己当时仅三岁的身体，直接跳了进去，结果就是小腿抽筋，差点溺水。当她在水中扑腾挣扎的时候，就看到之前还对她笑得一脸温柔的男人站在岸边笑着看她扑腾，丝毫没有上前救她的意思。她气急，可是那副小胳膊小腿哪有那么多力气，很快就沉了下去。然后她就惊悚地看到自己的腿在发生变化，刚才那个哪里是脚抽筋，竟然是因为从腿的皮肤中长出了细细密密的鳞片才疼的。吓得她一口气没憋住，猛灌一口水，然后她又惊悚了。她能自由呼吸，在水底！在她无数遍将自己掐疼拍肿的自虐中，她才相信了那个事实，她变成了一条鱼！不，是人鱼！或者用这个世界的叫法，就是鲛人！那是她第一次变形的过程，硬生生地从皮肤中长出了鱼鳞，还有骨头的错位结合，将两条腿合为一条尾巴，痛得她死去活来，但巨大的惊喜与震惊让她忘了那个痛，还痛得兴奋与满怀期待。她从来都幻想做一条人鱼，在海底畅游寻宝什么的，现在竟然就是事实了！疼死也值啊！怪不得她以前学习游泳时那么容易，总觉得对水有种特别的亲近感，在水中时她常常闭眼想象自己就是一条小鱼的。

    还有后来，当她终于消化完自己是鲛人时，楚墨觞也差不多跟她解释清楚了这个世界上生灵的特性，那便是所有人类都是有血脉之分的，血脉决定一个人的**与灵魂潜能，而部分人会在少年期血脉觉醒，觉醒后的便是修炼者，可以拥有强大的实力。有一些格外优秀，血脉继承强大的人甚至可以化形，变为他们的血脉本体，到时他们的**便是已经修炼到了相当高的境界，几乎无坚不摧，寿命也大大延长。当时可言就惊讶了，那她才三岁的身体就可以化为本体是什么情况。楚墨觞当时只是说鲛人血脉不同。

    再有后来，有一次楚墨觞将可言带到山谷附近的一处悬崖边上，说是要教她飞。她一只鱼，怎么飞？当时她就悲愤了。可没想到那个男人竟是又用那温柔沉溺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拎起来，扔下悬崖。她不是老鹰啊，需要这样逼她飞吗。她哪来的翅膀。

    可是当她狠狠地落到崖底也不见那个男人来救她时，她的心也落入深渊。她知道楚墨觞不会做没道理的事，所以她开始相信她能飞。

    第二次，第三次，后来不需要楚墨觞扔她，她自己就跳下去了。在第五次跳崖后，可言掌握了御风的感受，若不是楚墨觞怕真的摔死可言，选的那道崖并不高，可言跳一两次就可以掌握了。而可言在跳了很多次，已经可以稳稳落地时，她的身体又开始发生变化。上次变为鲛人只是下半身痛，这次就是全身了。

    楚墨觞见状立即将可言带到了半空中，高高抛下。可言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开始御风，于是在半空中逐渐变化出一条玉色的小龙，开始是加速坠落，后来硬是缓了下来，接着便开始游走在空中，如鱼戏水般游刃有余，不亦乐乎。在空中以龙形飞行与在水中以鲛人态游动异曲同工，非常类似。而经过鲛人的变形，可言对于自己可以变成龙已经淡定了很多。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的特殊体质，是双生体，是大陆上传说中都不存在的存在，是无比珍贵神奇的存在，是要隐藏好的秘密。所以那之后可言每次变形都分外小心。也对自己的身世存了疑。可惜楚墨觞那个死男人的嘴巴太紧，又太过狡猾，每次她想要询问关于她的身世的问题，他不是转移话题，就是施下结界关她紧闭，他自己则是直接跑了。这也是她发愤图强死命学习结界的原因之一，而她也发现，结界的原理与她前世所学的数学原理非常相似，她因此学得很快，上手很容易。

    还有还有，她发现她拥有与所有灵兽沟通的能力，书上说灵兽只有到了圣兽级别才能通人语，所以就是她通兽语了。这项与生俱来一般的语言能力又让她想到，前世她便会五门外语，是不是跟这个又有关系。

    类似的事情太多，反正可言自从在这个异世醒来起，她很少感觉到独在异世的孤寂感，反而每日对于自己的发现，对于这个世界的发现让她乐此不疲地去探险，探索学习，根本没有精力去回想过去，去感到寂寞。现在认真想想，她和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是有一种高度契合。仿佛，她生为这个世界而存在，这个世界等着她来临。

    楚墨觞静静地等着可言自己理清头绪，看到可言回神后欣慰一笑。可言此时的表情已是恢复平常的沉稳冷静，她看着楚墨觞那双漂亮温柔的眼睛，开口问道：“师父，你现在可以说了，我准备好了。”

    “嗯，言儿乖。”楚墨觞摸了摸可言的脑袋，带着些调侃意味，可言小脸，拍开他的手，当她是小狗啊。

    楚墨觞笑笑，起身走出洞口，负手站在可言面前，留给她一道修长而带着几分孤寂的背影，夜风挑起他背后的几缕青丝，也送来了楚墨觞变得低沉的音线，“言儿，你既为双生体，就知道你父母的血脉，一为龙，一为鲛人。这两个种族都已被认为在大陆消亡，一起消亡的还有千年前的记忆。”

    楚墨觞说着，突然停住，转过身来，薄唇吐出了令可言震惊不已的话语，“你便是千年前存活下来的龙族小公主，或许也是鲛人族的，你的亲生父母说不定还尚在世上。”

    “呵，师父你捉弄的我还不够么，这种玩笑你也开？”可言干扯嘴角，涩然一笑。

    楚墨觞的眼睛背着月光，变得无比深幽漆黑，仿佛融合了整个黑夜，一望无际，“言儿，为师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不是说千年前的记忆也消失了吗？那你怎么记得？你怎么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可言连番质问。让她相信她已经活了上千年？她信个鬼。

    “我是风家后人。”楚墨觞淡然吐出六字。

    但这六字就足以让可言大乱阵脚。风家后人！同样具有传奇色彩的风家，风氏一族，是唯一一个不同于所有人类的族群，因为他们是神创造出来的人，并非繁衍而来。恰如女娲造人，他们没有血脉区别，不会经历血脉觉醒。严格说起来，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而风氏一族也得天独厚地具有强大的修炼天赋，而且拥有常人要经过苦修才能得到的漫长的寿命。可以说，风氏一族是神仆一族，忠诚于神族，即以龙族为首的神之一族。也难怪，楚墨觞会一直守着她长大，倾尽一切教导她。至于记忆，风家既然身为天的宠儿，不受天道规则约束保存了记忆也不为过。

    不过可言在这里想得岔了，楚墨觞之所以存留了记忆，也是付出了逆天所要付出的代价的。

    “那师父你认识我父母？”可言有些急切地问道，也有些忐忑。

    “你与你的母亲的样貌只有三分相似，性子倒是有**分相似，一样的放肆大胆，好奇心重，好胜心强，也一样的聪明通透，比同龄人都要懂事冷静很多。至于你的父亲，我没见过。”楚墨觞的神情似乎陷入什么回忆，面部神情变得柔和向往。

    “那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说他们可能还在世上，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是不是？”可言急切地追问。

    “不知道。”在可言期盼的目光中楚墨觞还是摇了头，“只是我直觉他们没有陨落，你的母亲是伟大的神族长公主，她不会那么轻易陨落。连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她消失是陨落了，结果你就出现在大陆上，说明她并没有。”

    可言失望地垂下头，只是直觉么……为什么她觉得这么心痛，明明是记忆中不存在的一双父母，她却好像已经完全在潜意识里接受了她是他们的女儿一样。

    “师父，刚才那两个时辰内，我好像感受到龙的气息了，非常古老沧桑，非常悲壮的气息，让我很难受。”

    “言儿，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为师没有权利告诉你。”楚墨觞的声音温柔如初，却多了些无措感。

    “是天道规则的关系吗？那我知道了。”可言了解其中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