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娶妻了,他的病还是要早点治了好。
这般想着,已走过了几条街,一个简单的医庐出现在她眼前。虽为医庐,却没有药味。可言疑惑地走了进去。
若不是外面清晰地写着医庐,若不是看到药柜,她是真的不愿相信这个是医庐的。没有病人,没有医者,只有个童子打扮的家伙靠在内堂的门边打瞌睡。
等可言进去把里面仔细逛了一圈,那童子还在那里脑袋一点一点的。
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言还是先离开了。
“小言!你去哪里了,叫我好找!”还没进门,令狐就顶着那副面具跑出来,一把将她拽走了。
“当家的,那个,当家的……”连叔在后面急着要解释,但一转眼,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
“你急着找我做什么?我就是去看了看木青的弟弟顺便逛了逛你们南陵的街道。”
令狐猛地回头,“你倒是好,到处乱跑,害得我担心你被谁绑去了!”
“我出门前,很多人不都是看见的?喂,狐狸,你这也太大惊小怪了吧?光天化日之下谁能把我绑走啊?诶诶,你走这么快干嘛,别拽我。”
令狐深呼吸一口,最终恨恨地道,“呆子!”
“你才呆呢,呆狐狸。”
“你别吵,不然我抱你去?”
“滚!”
令狐脚步不停,拉着可言往后院而去。
后院是客房所在。还未到时,却听到里面传来“砰”的一声。
“不好,肯定是那臭小子!”令狐一声咒骂,猛地抓着可言飞起来。
可言无奈愤恨地像只小鸡一样被令狐拎着,心里狠狠地给令狐记上了一笔。
院内有些凌乱,明显打斗过的痕迹。
一株高大的槐树上,立着一个红色的身影。而庭院里,则玉立着白色的身影。
二人似是在对峙着。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
“风!”令狐大叫一声,两人同时抬头,看到从未而降的令狐,以及,被拎着的憋屈可言。
“放手!”另一道声音带着压迫,可音线却过于稚嫩。
令狐落地时,正想将可言好好地放下,但可言凌空一跃,抬腿就冲某人的屁股狠狠踹过去。
于是某人的落地变成了华丽的狗吃屎。
可言潇洒落地,挽回一些形象。
树上的凤玥见此,嘴角微勾,翩然落在她的身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你去哪儿了?”
可言还没反应过来这厮质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那边的哀嚎一阵一阵响起,“言儿你竟然又踹我屁股!你混蛋!杀千刀的毁我形象!啊啊啊!你过分!”
嗯……这番话里,唯有一个“又”字,耐人寻味。
“小言。”另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看过去便是少年清风玉露,芝兰玉树的笑颜。
“师兄。”可言也微笑以对。
刚说完,可言觉得自己的手被猛地扯住,抓得很用力,“你还没说,你去哪儿了?”
可言回头就看到凤玥满是怒气的小脸,“嗯?你说我去哪儿了?哦,我去给木青的弟弟治病去了。”
“木青?弟弟?两个男人?”凤玥皱起小眉头,十分不悦。
可言感到手上的力度有些大,却也挣脱不开,便不去理会。转向了尉迟,“师兄,我有事找你。”
“嗯,我也有事。不过这孩子怎么还跟着你,家人还没找到么?”尉迟看向凤玥,二人对视之间,有些可言看不见的火花擦出。
可言看了凤玥一眼,他执着地扳着她的手,她回看尉迟,“还没找到。”
“没事,我可以帮你找,你一个人照顾他太辛苦了。”
“不用……”
“小言,身为你的师兄,怎么可以不好好照顾你呢?你看你脸色这么难看,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令狐在一旁一凑,“诶,果然是,怎么每次看你,都觉得你的脸色不好呢?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看你这身板,好像越长越小了啊。”
可言用空余的手摸摸脸,随意一笑,“哪有?我都吃很多的。那这件事就麻烦师兄了。”反正你也不会找到……
“嗯。”尉迟微微颔首,走上前来,“我备好了你爱吃的饭菜,你到处跑了一个早上,也该饿了吧?”
可言的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可言捂着肚子脸一红。她是连早饭也没吃就被连叔拉去了的啊。
凤玥又是一个皱眉,放开了可言的手往屋子里走去。
“玥玥,你去哪儿,吃饭了啊。”
“你自己去。”头也没回。
可言摸摸鼻子,对二人解释道,“这孩子性格还是比较孤僻,说话就这样。”
“没事,我们不会介意的。”尉迟笑道,眼眸略带深意地扫了那个屋子一眼,“不过小言,虽然他只有八岁,但是男女八岁不同席,你不该跟他睡一个屋子的。”
可言尴尬一笑,打着哈哈,“这样啊,那我会注意的。因为之前在天绝里都习惯了,已是忘了。”
“没事,我们走吧。今日备了你最爱的红烧鱼,你试试口味。”
“好!那快走快走,饿死我了。”
“走吧。”尉迟仍是笑着,最后回头看了眼屋子。
“狐狸,面具摘了吧,看着烦。”可言扒拉着甜汤,一面道。
令狐笑着掀了面具,露出那妖媚的五官。
“啧啧,狐狸,我真的觉得你投胎投错了啊。可惜可惜。”
令狐翘着腿,风情万种,“爷这样英俊风流,投得正好。”
“可惜是个男儿身,若是投了女儿身,保管你挂头牌。”
“去你的。”令狐脸一黑。敢说他是女的,除了卓烨,就是这个可恶的臭丫头了,要是其他人,那坟头都长了跟人等身的草了。
“无双的容貌,确实无双。”尉迟笑着插了句嘴。
令狐瞪大了眼,“风,你不厚道啊!要论皮相,你我可是不分上下的啊。”
尉迟的眼睛危险地一眯。令狐打了个抖,拿茶掩饰。
可言细细看着二人,觉得自己的眼福匪浅。一个红衣妖娆,邪气流淌,却不女气,一个白衣倾城,眉目如画,如莲如云。这样两个出色的少年,过不了几年便会长成更为出色的男子。
“确实好看。”可言最终给出结论。
令狐兴致勃勃地看她,正儿八经地问,“言儿言儿,你来评评,我们俩如何?”
可言端看二人,一人红艳似红梅,一人皎洁若清莲。分明的气质,却有着相似的气韵。
“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有词来形容你们俩。”
令狐兴致更高,硬要可言说出些什么。
可言一笑,“真要听么?说得不对可不许怪我。”
“不怪不怪,就是随便听听而已。”令狐连忙保证。
尉迟竟也起了心思,定定地看着她。
无奈,可言只好开口。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可言用火灵拈了朵红梅,推到了令狐面前。
“凌寒么……呵呵。”令狐怔怔地看着眼前消湮的火灵红梅,忽而笑了出来。
尉迟亦有些怔忡。
可言又道,“污沟贮浊水,水上叶田田。我来一长叹,知是东溪莲。下有青泥污,馨香无复全。上有红尘扑,颜色不得鲜。物性犹如此,人事亦宜然。托根非其所,不如遭弃捐。昔在溪中日,花叶媚清涟。今来不得地,憔悴府门前。”手中光灵做的莲缓缓地飘到尉迟面前,一如那一枝清濯白莲。
尉迟仍在念着可言所说的句子,神情恍惚了些。
“今来不得地,憔悴府门前……”
二人都在想着什么,气氛有些凝滞。
“不过呢。”可言笑着打了个响指,召回了二人游离的思绪,“你们二人,一似梅,一似莲,却都是出淤泥而不染,一枝独秀的典范了。”
“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文采?”令狐难以置信地看着可言道。
可言摆摆手,笑得似在讨赏,“都是杂书里看来的,怎么样,是不是说得很好啊?”
“嗯……说的对极。”尉迟浅笑看她,眼波似水。
“都是你,一定逼我说这些。酸死我了,看我起的疙瘩!”可言捋起衣袖,受不了地作发抖状。
“酸的还不是我们俩,你抖什么?”令狐也打着趣,沉重的氛围终是打破了。三人默契地再不提。
“言儿,明日宫里有个宴会,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令狐一会儿又神神叨叨地道。
可言攻克一条鱼尾的动作一顿,不经心地道,“我?我去干嘛?不去。”
令狐不甘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多少人想要进宫看看,就算一眼也值得一辈子,你倒好,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言仍是那副不关心的语气,“嗯嗯,那你带那些看一眼就觉得值当一辈子的人进去就好了。我这么不识好歹还是不要管我了。”
“你……”令狐歇菜。
尉迟眸色变得分外深沉,仍是笑着,“小言,你当初可是接了我的委托的……”
可言一愣,脸就垮了下来,忿忿道,“好!好!我去!”
尉迟给她夹了一大块的鱼饼,好笑地安慰她,“做什么跟上刀山一样,宫里还是很有趣的。”
可言有气无力地白他一眼,咬着那块鱼饼跟咬他一样,“果然你才该是狐狸。”
令狐感到自尊受损,却张了嘴没说出话来。
尉迟老奸巨猾地淡然一笑,不甚在意。
“对了。”可言突然道,“那些东西准备好了没?”
令狐没懂,但尉迟是懂的。
“还需过两日。”
可言哼哼两声又去跟鱼头作战了。
等可言差不多吃饱,将筷子啪地一放,目光紧紧地锁住了两人,问,“你们还有什么暗处的产业?有青楼没?”
二人手中的筷子默契地啪嗒一掉。
可言撒泼打滚地从令狐嘴里套出来,槐槿城的浩渺阁便是他的产业。不过他刚一开口就后悔不迭,因为又看到了可言灿若春花的笑意……意味着某人肚子里的坏水咕噜噜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