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地中海城堡

    事情的发生必有它的道理。蚂蚁搬家，天要下雨。走兽奔逃，天灾将至。而鹦鹉学鸦，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老先知死了。他养的孩子邀请我参加葬礼。这就是原因。可是我之前不知道。我不知道老先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鹦鹉社是他的心血，我更不知道他死在谁手中······

    两头战斗的巨龙都是我的老相识，其中那只落了下风，血肉糜烂露出白骨的是秃龙。另一只浑身乌黑，凶神恶煞的黑龙头顶上站着一个老法师——朱鸣！

    我使出定风波，叫停了两头巨龙的战斗。朱鸣带着一个另一个白头的中年人，飘落下来。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说他正在找我。他跟我说了这半年来的经历。

    半年前，他杀死朱四九救了我之后便离开了铁血城，与我相反，他去了南方的埃及。凭着昔日忠心的族人当内应，他忍辱负重、乔装打扮潜伏在了夜的共和国，为了弄清楚把她家族拉入浑水的幕后黑手。期间，老先知一直利用鹦鹉社在帮助他，给他提供便利。那次夜的共和国与皇太子的谈判，长公主的出现也离不开朱鸣背后的帮助。

    可是前不久，鹦鹉社的鹦鹉忽然不再说话，纷纷发出聒噪的乌鸦丧鸣。朱鸣记得，老先知之前告诉他，这种情况代表着他已经死去了。朱鸣感觉危险正暴风雨一般朝他压来，他立马朝着夜的共和国领地外逃去。但是敌人比他更快，他遭到了埋伏。夜之女王朱丽叶亲自带人追击他。

    “朱丽叶，我们都被骗了！你也只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只有跟我离开这里才能活下去！”朱鸣说的是真话。朱丽叶依旧是他心底最疼爱的孙女。昼血家族的骄傲与希望！

    但是，任谁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相信他。那一番话更像是他为了活命做出的挣扎。朱鸣顽强地抵抗敌人的围攻。虽然黑龙很强大，但是它寡不敌众，朱鸣被制服。黑龙已经做好了自爆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从天而降，使出玄妙的手段将朱鸣救了出去。两人一路北上，躲在夜的共和国势力最薄弱的地方。期间，朱鸣发现那中年人不仅是个瞎子，更是个哑巴。问什么都只会摆手。

    但朱鸣信任他，因为他拿出了老先知的字条——“亡灵教父，夜之曙光。蛮荒凯旋，史诗重响。”

    这的确是老先知的字迹，而且这四句话中似乎隐藏着打破敌人阴谋的关键！

    到底怎样才能驱散这眼前的黑暗？

    亡灵教父，夜之曙光！

    朱鸣顺着最后的线索，来复活岛寻所谓的亡灵教父。在途中的一个海岛上，他遇到了秃龙，便打算俘虏它增强自身的实力。这才有了我刚刚看到的那场战斗。

    “求求你。”朱鸣居然跪倒在我身前。“起码，昼血家族不能在我手里终结！”

    这老头依旧如此自私，只想着自己的家族。若我和他一样，大可以甩手离去。

    老先知虽然可恶，但他怎么样也算是我的半个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绝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还有小五的姐姐朱影，其实也是无辜的人。更何况要复活该隐，天知道还要祸及多少生命？

    “哼！花心的家伙，你只是放不下朱丽叶那骚货罢了。”亡灵骑士罕见地对我传音。该死的丽·亚瑟，明明这幅样子了还喜欢跟我抬杠。但我不否认，她所说的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朱丽叶，你还欠我一些东西没还！

    ······

    夜——之——女——王！顾名思义，夜之共和国的王者。朱丽叶戴起的这个王冠，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光荣，只不过是一种替代品。她的父亲，宙斯之子，迟早要重建万神殿，光复罗马帝国。所以他就不能戴夜的王冠。

    在她父亲嘴里，夜的共和国始终只不过是一个踏板罢了。她，朱丽叶，迟早也要成为神王之女，真真正正统治黑夜。但黑夜就够了吗？朱丽叶时常思考这个问题。试想想，成为神王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这么说要谋杀自己的父亲了吗？朱丽叶暂时还没有明确地回应这个问题。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她和他的父亲正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野心？

    不是的。朱丽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的父亲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罢了。

    在地中海的中心附近，有上千艘大帆船做基地而建成的一座海上城堡。这是夜的共和国一处秘密基地。这里集结了所有夜的共和国魔法界的老怪物，正在进行一项足以毁灭世界的研究。

    每天，都有无数珍贵的魔法材料在这个海上城堡化为渣滓。同时，众多珍贵的巴比伦魔法古书在其中流转，只为寻找一丝线索。这是地中海的巴别之塔，用庞大的资金硬生生堆砌而起。只凭夜的共和国，断没有这等财力。

    自从知道这个地方后，朱丽叶一直对其感到疑惑。但她使出了所有的手段，都无法探听出它全部的秘密。“是父亲刻意瞒着我？还是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她在两个猜测之间举棋不定。

    直到今天，他的父亲终于肯带她到这个神秘的海上城堡来。

    大船不允许靠近海上城堡。人们也不能在附近使用魔法。她和父亲两人划着一艘小舟，穿越了人造的浓雾，一点一点前进。

    迷雾中，城堡的轮廓渐渐清晰，由外往内，一根一根尖顶塔楼逐渐升高，整体是个圆锥形。最高的中心塔楼顶端闪烁着黄色的灯光，在给周围的小船指引方向。来到城堡近前，可以仰望那椭圆形的底座，使人想起不倒翁。

    朱丽叶跟着父亲爬上了城堡，但这里只是城墙的外围。经过了严格的审核步骤后，两人才坐上了马车，朝着城堡中心处奔去。道路上是清一色的黑白和尽忠职守的搜索犬，毫无人影。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中心塔楼底下。朱丽叶在那玻璃门上看到了蓝星商会的金币标志。

    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众多线索纠结在一起，冥冥中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中心塔楼内部是空的，连楼梯都没有。但这难不倒两个传奇境界的魔法师。朱丽叶父女漂浮而上，在最高处穿破了一层刺眼的蓝光。

    眼前焕然一新，早有一女人在此等待。普通大小的客厅，散布着几张雕花的桌凳，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关于同一个男子的油画。而那个女人正背对两位客人创作另一幅油画，依旧是关于同一个男人。

    “终于来了。这个日子终于来了。”

    朱丽叶听到那女人喃喃自语。她听出了这把声音代表的身份。每一年，她都会在女神同盟的宴会上与她相见。

    “亲爱的该隐，我即将把你复活。”

    朱丽叶见到父亲对着女神盟主单膝下跪，恭敬道，“boss，莉莉丝之瞳已温养成熟，随时可以献祭。”

    朱丽叶心中涌起磅礴的恐惧，她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掉入陷阱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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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虚妄的女王

    海上城堡自竣工以来，最顶端的灯就没灭过。视力好的人，透过窗子，偶尔在夜间仰望，可以见到一个女人的剪影。她坐着，面对画布，描绘思念。有一个私下流传的赌盘，那个女人到底画了多少幅？有人说一天一幅，那就有一千多了。有人说只有一幅，因为每次她都半途而废，趴在画布上哭泣······

    一声巨响。火光驱散迷雾，但很快又被更浑浊的灰烟遮掩。那从不暗灭的黄灯灭了。但渡海的游客并没有失去方向。朱丽叶巨大的、金色的翅膀成了新的指引。

    除了吸血小鬼，夜的共和国还有另一项杰作——死泣。这种怪物披着灰色的带帽斗篷，不然背后驱使的人见到它糜烂的身体会做恶梦。故此，它的脸也带着微笑的白面具。它的脾气却和微笑没什么关系，不然凭什么叫死泣？

    它们的实力？对付一个平常的朱丽叶恐怕小菜一碟。当然，仅限于平常的朱丽叶。

    十名死泣，瘦削、飘忽，仿佛就是一件袍子，平均分布地围在了朱丽叶四周。那仿佛猫儿叫春般的啼哭真是令人讨厌死了。在啼哭声一齐停下的那一刻，死泣动了，像是水中的鲶鱼，扭曲着身子缠向中间的猎物。

    朱丽叶收束翅膀，仿佛石头一般下坠。她闭着眼享受这自由到心慌的刺激。讨厌的鲶鱼像是她身上长出的触手，紧咬着不放。

    黄金的光，黄金的右手，黄金的手指，如此耀眼地对着十名死泣张开。仿佛面对登徒子的追求时，淑女的那个“不，抱歉。”死泣逃得不够快。它们已经在那穿破云层的光柱里化为了尘埃。

    “好耀眼啊。”站在那缺口上抬头看天的女神盟主感叹道。金光照亮了她的头发，却无法改变其发色。她的长发是白色的。她手中的酒是红色的。她的眼睛，是疲惫的颜色。

    “她居然对我隐瞒了力量。”朱丽叶的父亲，宙斯之子，在一旁皱着眉头。

    “你错了。”女神盟主似乎看穿了一切。“她的力量不过传奇，但是她身上那件东西可了不得，想不到量子引擎会在她身上。”

    光柱没必要一直亮着，反正恶心的怪物已经被消灭。朱丽叶收回右手，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她重新张开雪白的翅膀，迅速改变下坠的趋势，朝着最近的海水飞去。这里毕竟是敌人的巢穴。夜的共和国转瞬间已经被她当敌人对待。

    无人阻挡，她轻松飞越半个城堡。可是，只差大海一毫米，却被血色的光壁弹了回去。她刚刚冲得有多快，此刻便有多难受。她那不受控制、急速倒退的身体擦过了第一座尖塔，却躲不过第二座。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倒塌的木板中。

    仿佛怪兽的影子，上百死泣钻出下水道一般的甲板孔，沿着尖塔的墙壁游了上去。但无一幸免的，它们的确像是影子一样消失在刺眼的金光中。朱丽叶掀开了那压在身上的厚木板。她鼻孔流血，头发披散，右手不自然地扭着，应该是骨折了。

    女神盟主的声音响彻整座城堡——“你总该明白了吧，从一开始，你就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只不过之前那个笼子大了点，你还有逃跑的机会。但这一个笼子，没那么宽容。你每飞一次，它就折断你的一根骨头。”

    朱丽叶低头沉默。她明白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一点也没有夜之女王的风范。她想起那个男人。她已经知道了他很多的过去，飓风乌罗不是吗？“他当时和我在一起的感受就是如此吧，以前那么强大，当下却任人宰割。可是小黑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呢。哪怕他会时常懦弱地乞求，但在关键时刻，从没放弃过呢。”

    朱丽叶的自言自语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在这个城堡里面，没人对一个貌似是宠物的名字，小黑，感兴趣。实验室的法阵已经被点燃，魔法师们早就带好了白手套，期待着将朱丽叶及莉莉丝之瞳扔进熔炉里。

    “放弃吧。难道之前给你的还不够吗？”宙斯之子，朱丽叶的父亲，也开口劝说自己的女儿束手就擒，主动去被人折磨吧，被人消灭吧，这就是你的命运啊。这就是神之后裔的无情啊。

    相比之下，朱丽叶觉得朱鸣真是对她太好了。“原来我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一种喂养，像金丝雀一样。”朱丽叶满脸铁青。她曾经为自己努力得来的王位自豪过，为自己比其余女子优秀、可以狠心抛弃爱情而自豪过。但这一刻，掀开绚丽的伪装，一切自豪都是自欺欺人。

    情绪悲痛之下，莉莉丝之瞳流出了诡异的血泪。朱丽叶要是如此简单就认命，那她就不是朱丽叶了。她背后的翅膀终于抛弃的雪白的虚荣，金光四射。她念着“小黑”，于是体内的神器“星火”便念在前主人的份上激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金光的翅膀，暴涨到巨龙那么庞大，将暗中意谋不轨的死泣纷纷斩杀。但之前的经验显示，这样压根无法冲破血光墙壁。

    压缩！压缩！压缩！朱丽叶背后的金光最后凝为一层流线型的、薄薄的、实质化的金色外壳。她旋转着，飞射，犹如神话里开山辟海的神箭，眨眼间静止在一层血光之前。事实上，那血光亦是凝聚了所有能量，仿佛一颗红宝石一般来阻挡逃窜的金丝雀。

    “可怜人。就差一点。”女神盟主抿了一口酒。

    朱丽叶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穿过了这个牢笼的囚禁。海风正大，咸咸的、湿湿的。一只海鸟在她眼前划过。飞鸟羡慕着人的温饱，人们颂扬着飞鸟的自由。

    朱丽叶体内的魔力已是空空如也。她只能凭体力挣扎，但这和身后那蚂蚁搬的死泣比起来，差太远了。也许是恶作剧，死泣们并不心急，而是一点一点地把猎物往里吞。它们的确很享受猎物一点一点陷入绝望的过程。当朱丽叶明白这一点后，她就闭上眼睛不动了，像一具尸体。

    海风一点一点失去她的躯体，只能抚摸她那只仅留在外边的左手了。

    忽然，那只左手很痛，她觉得有一只手正死死把它抓紧。

    “幻觉吧。”

    接着，她听到有人在敲打血光墙壁。

    “幻觉吧。”

    勉强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她看到了小黑。

    “幻觉吧。”

    她哭了。没有夜之女王的威仪，反而像个农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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