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以风暴为前奏

    “既然你一定要救她，那我就带你去看看。有本事你就救吧。”我的姑姑起身离去。我跟在了后头。

    “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我的姑姑在前头说话，她似乎总有许多话想说。“一百多年前，我在巴比伦铸造了神魔之塔，差一点就能复活该隐。可是哥哥创造了两个强大的种族，阻止了我，把我的心血毁之一旦，只得到了一个残缺的冒牌货！”

    “后来我也毁坏了他的大一统梦想，救下了宙斯的血脉。可是对不起，我没想到哥哥会那么激进，居然驱使了巴比伦来扭正意外的局面，结果死在一个武夫手里。”

    听完这番话，我更猜不透这位姑姑的想法。“你不恨我父亲？”我直言道。

    “这和你无关，当下，你是我在这世界唯一的亲人。明白？”她认真道。那双精明的眼中的确流露着入骨的孤寂。“你觉得这个世界的人类对我们而言算什么？只是新大陆披着人皮的野兽！我可不会同情人类这种比狐狸阴险、比野狼无情、比狮子野蛮的野兽！”

    一扇罕见的铁门在挡在了走廊的尽头。铁门上，用蓝色和白色的油漆描绘了一个星空中孤独转动的球体。那铁门在姑姑的指令下缓缓张开。一股冷冷的雾气扑了出来，仿佛里面是冰窖。

    步入铁门内，见到人影忙碌地走动，操作着蜘蛛网一般的管道。那些错综复杂的管道正流动着鲜红的液体，而所有管道尽头的汇集处，沉睡着一个足以容纳三个人的玻璃管。管内的液体倒是粘稠而清澈。

    沉睡着，飘动着，有一颗人头和一名裸体女子沉睡着，飘动着。人头是朱影，表情定格在要咬人的那一刻。裸体女子是朱丽叶，也许由于本能的羞耻感，她的头发生得很长，紧紧裹住了身体的敏感部位。

    “该隐之牙可以滋生他的血肉，莉莉丝之瞳藏着他一生的记忆。很快，我们就能再次拥抱。”我的姑姑把脸贴住那温热的玻璃管，热泪盈眶，委屈而又幸福，似乎已经身在爱人的怀抱里。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犹豫。我立马催动体内魔力，想打破眼前的玻璃，把朱丽叶救走。但是十个影子般的死泣从密密麻麻的管道网中游了过来，抵住了我拳头搅动的狂风。这十个死泣与之前的不同，它们身上的斗篷镶着尊贵的金边，脸上的面具亦是细节丰富的诸神，恐怖之余陡然增加了一种高贵的风范。

    “它们每一个生前都是罗马万神殿的神灵，如果你能战胜他们，我想还是有机会把朱丽叶抢走的。”我的姑姑坐在了一张宙霆带来的凳子上，准备看一场戏。“我也无法完全控制这些家伙，万一你死了，起码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你的父亲是罗休，而你的姑姑叫罗雅。”

    一层与海上城堡外围相似的血光将我们罩住。

    不得不承认，这十个神灵死泣联手之下远远比我强大。我左手使出的定风波只能锁定五个敌人，而右手的夜风狂流吹开了另外四个。仅剩的那一位，轻松穿过几米的空气贴到我身上。我发现它脸上面具的眉心有着月光女神的标志。在眼前一阵乳白的光晕之中，我失去了意识。

    将我唤醒的是饥饿。令我震惊的是风暴。但血光的屏障把雨水和暴风阻隔在头顶一厘米处。至于那闪电，看在眼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这种大海的风暴，本该充满着令人畏惧的咆哮。可是声音也被血光所过滤了。我正吊在这座海上城堡的最高处的旗杆上。

    俯视脚底的城堡，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闪电钻出乌云时，我才能见到那一座一座坟墓一般的塔楼。我感觉头晕。在风暴中，这座城市居然没有丝毫摇晃，简直就是奇迹。

    忘了跟你们说，我的姑姑罗雅正面对旗杆端坐在一张白色的皮椅上。是在第三道闪电之后，我才发现的。而她一见我终于发现了她，便又开始没完没了地说话。她跟我说了很多故乡的事情，跟我说了我的爷爷和奶奶。她还说了跟该隐的爱情与婚姻，说了学校里的事情。

    她说的一切离我都很遥远，就像一个童话故事。但我依旧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表示我有在听。

    “薇薇安的嫁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一件商品，是该隐的组织研发出来的。她能任意变形，但最重要的是凝聚了我们家乡最强防御技术，专门用来给冒险者探索新环境。至今为止，还没有魔法和结界能阻挡她。”罗雅自豪道。“穿上它，使用者的魂灵将永世长存，除非它找了另一个主人。”

    “这么说来，姑姑，是我赢了呢。”我笑道，抬头看天。只见一个骷髅从雷云中降落在我头顶的屏障上，它身上漆黑的死光长袍在风中翻滚，而肩膀上绑着的猩红嫁衣更是像一条长长的披风。

    “没用的。”罗雅对于亡灵骑士和小五的出现并不惊讶，她依旧成竹在胸，“这血光和这世界的魔法可不一样，薇薇安的嫁衣也奈何不了。”

    “你误会了，姑姑。”熟悉的感觉从我心口传出，那一闪一闪，卑微、含蓄却奇迹般的星火！“她们只是来通知我，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催动星火，双手用力挣脱了魔法镣铐，重重落在了塔顶上。

    “原来昨天朱丽叶把它给了你！”罗雅恍然大悟。

    “错了，是物归原主。”我纠正她的说法。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罗雅脸上依旧是自信的笑容。她的身体模糊几下后消失不见。她根本不在这里，这不过是类似复活岛藏宝图的投影。

    游戏开始前，不是该召集战友吗？我再次飞跃上空，把手插向那坚不可摧的血光屏罩。原本奈何不了的血光，如今被我双手的风刃缓缓切开。但它还在与我抗衡。只是星火实在恐怖，我凭借最后一股蛮劲，喝喊一声后将着海上城堡的龟壳撕成两半！

    密密麻麻的裂缝蔓延开来后，血光屏罩被雨点所粉碎。刹那间，这地中海的庞然大物震动了一下，接着依旧保持纹丝不动。但是它暴露在无情的海上风暴中，经受大自然的鞭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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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螳螂捕蝉

    海上城堡的高塔抵不过猛烈的风暴，纷纷拦腰折断，仿佛伐木场凌乱的断树。被圈养的猎犬，还来不及躲藏，便被吹进了海里，压扁在高大的建筑下。然而奇怪的是，纵使表面狼藉，海上城堡的底座却纹丝不动，仿佛它是岛屿上的一块大石头。

    我和亡灵骑士在纵横交错的断楼上奔跑，躲避着身后追击的神灵死泣。我不是无法战胜它们，我只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我的目标只有一个，远处那如今“一枝独秀”的高塔。前不久，它才举办了一次艳冠天下的舞会。

    它的防御做得如此绝妙，必然也是海上城堡最重要的地方。囚禁朱丽叶的实验室必定藏在那里！

    除了狗皮膏药一般的神灵死泣，脚底的废墟中还爬出密密麻麻的普通死泣。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骑士，你的任务是拦住这些讨厌的苍蝇！”我甚至把星火塞进了她的头颅里。她点了一下头。在星火的辅助下，死光镰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寒意。但我发现，她也只能堪堪与十名神灵死泣匹敌。

    我眼前还有密密麻麻的死泣，要是一个个对付，得打到什么时候？

    “交给我吧！”有人拍了我的肩膀。紧接着潮水一般的亡魂军队从海中爬了上来。那原本众多的死泣如今还不够给亡魂军队塞牙缝。

    “好久不见，谢谢你来帮我。”我对莱茵狮子王的亡魂感谢道。他伸出了量子化的右手和我的手紧紧握了一下。他们是听了我让亡灵骑士送去的求助请求而来的。

    “刚好在附近驱赶一帮巨龙，顺路罢了。”莱茵狮子王豪迈地笑道。与当初相比，他如今可是意气风发，腰杆挺得笔直。虽然他们只能攻击地上的巨龙，而只要敌人飞在天上就无可奈何了。但巨龙不可能一辈子飞下去，它们也奈何不了千万魂灵军。龙族不胜其烦下，纷纷远离这些瘟神，开始往南方的大海迁去，寻找可以安眠的土地。

    有了这些朋友的帮助，这座海上城堡迟早是我的俘虏。但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想把朱丽叶救出来。沿着被清理的道路奔跑，我很快就推开大门，进入了那座唯一幸存的高塔。

    在这里，风声雨声全听不到，只有离奇的寂静。贴着墙壁旋转而上的无数烛光足以照亮高塔的每一个角落。所以我看见了那阻挡我的人。我最不想面对的人。北风碎花娜塔莎。

    “让开。”我咬牙道。

    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正眼看我一下，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古朴双刀。

    “你为什么要替她卖命！”我实在很疑惑，就因为罗雅是女神盟主？

    “她能助我报仇。”

    “我也可以，我一定会摘下霸王的脑袋！”我简直就是在怒吼了。

    “不！有些东西她已经告诉我了。你是不可能对他下手的。你太重感情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嘲讽吗？嘲讽我的仁慈吗？“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朱丽叶还等着我去救呢。求求你。”

    娜塔莎脸上终于露出了别样的神情，咬了咬自己嘴唇。“哼！你到底有多少女人？所以说，我更不可能让你过去！受死吧！”

    寒风呼啸，刀光眨眼朝我劈来！

    我尚未躲避，那冰冷刀光却是被另一把骨刀击碎。朴实无华的骨刀象征着夜人天刀乌米莉的身份。她从门外步入，挺着大肚子，一副行动不便的姿态。但谁要是真的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纵然以我的实力加上神器星火，当年也不敌她一刀之威。

    “我可看不惯自己的弟弟被人欺负。”我的姐姐来到我身前，轻轻拔出了那把骨刀。“你要入我乌家的门，还需要再乖巧一点。弟弟你去吧，我帮你调教调教不听话的小老婆。”也只有乌米莉，才敢对娜塔莎说这样的话。

    娜塔莎是女神同盟第一，那么乌米莉呢？谁也无法界定她的实力，让她与传奇强者争排名，会沦为笑话的。

    “阿姐，手下留情。”我忍不住担心道。想想我这姐姐，当初可是差点把我打成终身残疾。

    “安啦，安啦，我会看好你的小心肝的。去吧！去吧！”

    我走向了旁边的偏门，沿着隧道往底下走去，远远的还能听到刀锋交鸣、娜塔莎的呼喝以及乌米莉“太慢、太轻、太花哨”之类的评语······

    在狭窄的地方，一路上的死泣和猎犬都很烦人，它们拖延我了的脚步。我在舞厅战斗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些讨厌的家伙统统毁灭。就在这时候，罗雅的声音在舞厅里响了起来。

    “我的好侄子，你来晚了。你看，最后的步骤也已经完成！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姑姑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掩盖的狂喜。

    “是他，真的是他！我已经在他的怀里，我没有做梦！”

    我似乎可以想象姑姑扑进了一个男人怀中，泪流地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的脸庞。

    “啊······为什么······你······”情形忽然发生转变，姑姑痛呼了一下，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你不是他······你出卖了我······”

    “你不该信任西陆的魔法师，比起你的该隐，他们对万神殿有更多的信仰。我爱你，再见。”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姑姑再也没说话。

    我无比焦急地沿着之前的走廊来到了那大铁门前。我还记得门内的情形，纵横交错的流血管道，中心透明的玻璃管，朱影以及朱丽叶就在其中。

    那时候，朱丽叶脸上的神情还很安宁，大概是因为她觉得我一定会救她出来吧。美人信任，哪堪辜负？夜风狂流！一拳轰碎眼前冰冷的铁门，我走了进去，发现眼前的景象与记忆有了很大的偏差。

    渔网一般的管道掉落在地，碎成了玻璃渣。血水中躺着之前忙碌的魔法师，每一个都带着笑容死去，似乎达成了自己的目标。而中心那个大玻璃管也已经换了主人，透明的液体还在，但是朱影的脑袋还有朱丽叶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姑姑罗雅的尸体。她的尸体，被挖了眼珠，心口多了道粗糙的裂口，是被一只手狠狠插进去造成的。

    凶手是谁？朱丽叶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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