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伊琳·尼古拉斯

    “我叫伊琳·尼古拉斯，向你提出挑战！”

    梅杰已经被尼古拉斯公爵的女儿烦透了，自从他获得了公爵的法杖以来，伊琳的态度就变了。从冷漠变为嫉妒，从轻蔑变为厌恨。在公爵女儿的认知里，那根法杖是属于她伊琳·尼古拉斯的，只有她有资格继承公爵的荣誉。

    伊琳每天都来找梅杰决斗，但是每次都输。她擅长操控水元素，但是魔力又不及梅杰，被梅杰的火球克得死死的。公爵每次都见到她带着黑乎乎脸冲进他的办公室里啜泣。公爵只能安慰她说，不要跟乡巴佬一般见识，她可是未来的公爵，岂能让人笑话了？

    “我让梅杰搬出去住好了。”公爵苦笑。但是伊琳又不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那家伙离开。原因其实很简单，公爵的女儿地位尊贵，基本上没有异性玩伴，她在梅杰那里体验到了某种新鲜的乐趣。还有两个月，假期才结束。她可再也无法忍受整天在庄园里遛狗的日子，闷得慌。

    梅杰可没有公爵千金那么悠闲，他为浮空术的咒语伤透了脑袋。要通过魔法学院的招生考试，首先得学会浮空术，证明自己有成为魔法师的潜力才行。梅杰的天赋很强大，虽是魔法学徒，但魔力比魔法师还要强盛。公爵要培养他当法师塔的接班人。

    但是浮空术的咒语却把梅杰硬生生难住了。他一天到晚呢喃着那十个音节，却怎么也飞不起来，他的脑袋要炸了。为了应付考试，他还得恶补许多文化知识。心力交瘁。而每次伊琳来烦他，简直是点上了火药罐。梅杰通过烧焦她的头发来宣泄一天的疲惫。

    有一段时间，伊琳陪同公爵去王都参加宴会，梅杰就只剩下自己了。他很寂寞，很压抑。他容貌英俊，很容易就勾引了一位女仆，每天在女仆赤裸的肉体上宣泄压力。他没踏出过书房一步，要么埋在历史书堆里，要么对着镜子吟唱浮空术咒语。他每天都要打碎一面镜子，然后和进来收拾碎片的那位女仆上床。活像个齿轮。

    一个星期后，伊琳带着打算施舍给梅杰的点心破门而入。她被一股从未闻过的男女体液味熏得想吐，也不认识那个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的人。梅杰披头散发，胡子比草还长。伊琳对上了那对空洞的双眼，没有看到一丁点灵魂的光。哪里来的行尸走肉？

    “你疯了吗？”伊琳把门窗统统打开，把成堆的书也给碰倒了。橡木地板震了一下，桌上的酒杯倒下，葡萄酒沿着桌子淋到了梅杰的脑袋上。“我学不会，无论怎样，我学不会浮空术，我成不了魔法师了，我回不去了，我不能打败梅德了······”梅杰拿抽痛的脑袋撞击松木桌子，那红木桌脚被他撞了一个星期，已经歪了。

    “疯子！”伊琳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我告诉你，我早就学会浮空术了！”她并没有轻蔑的意思，她想帮他。她说她有个办法，可以让梅杰学会浮空术。她的表妹也是这么被她教会的。

    伊琳拖着梅杰的手，在夕阳下跑过了草地、跑过了花园、跑过了淙淙流水、跑过了满是劳动者的菜地、跑过了小树林，最后爬上了庄园背后的山崖。在这里，可以把庄园收尽眼底，哥特式的城堡居高临下，阳光把蜿蜒的河水染成了橘子的颜色，农民劳动的剪影错落地点缀在油菜花田里。天边有一排大雁从南方归来，带着春天到来的信息。

    梅杰加大力气握住了伊琳的小手，他心底滋生了一抹希望。或许，公爵女儿真的有办法呢？伊琳的办法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所以她也没提前打招呼就抱紧了梅杰，然后和梅杰一起冲下了山崖。

    疯女人！梅杰的呐喊在森林里回荡。

    “快飞！不然真的会死哦！”伊琳在他耳边哈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念起了浮空术的咒语。梅杰首先失败了。接着，一股反冲的力量把两人的胸膛紧紧挤在了一起。伊琳再次带他飞上了高空。“没用的，我死都学不会了。”梅杰垂头丧气。有风吹来，带走身上的冷汗，梅杰觉得春天比以往要冷。

    “是我错了，我不该告诉你我会浮空术的。你肯定在想我会救你。”伊琳眼里射出发现新大陆的光芒。“疯女人，你别乱来啊！”梅杰煞是担忧。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伊琳飞到浮空术的极限高度，然后把梅杰踢了出去。

    梅杰再次体验了一把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觉。底下那块石头在他眼里越来越大，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西瓜摔在上面崩裂的样子。他要死了。他不甘心。他恨。他体内的魔力犹如被囚禁的苍蝇突来突去。

    浮空术！

    梅杰停在了大石头一厘米上面。石头上的苔藓摸到了他的鼻子。他的胃在两次翻滚之后，把中午吃的东西全挤了出来。梅杰畅快地吐了，畅快地笑了。他没有吟唱咒语，但是施展出了想施展的魔法，和那次他掉落陷阱时一样，和梅德失去瑞秋时一样。而且他这次记住了那种感觉。

    伊琳飘落在他身边，不断说着和“还是本姑娘聪明”类似的话，她没发现梅杰不用吟唱咒语的秘密。梅杰坏笑着拉起她的手，朝着大树飞去。然后急转弯。又迅速朝着大地俯冲，再急转弯。他起码抱着伊琳旋转了上百次。还在伊琳眼花缭乱的时候，急速穿越森林。

    “疯子！你这个疯子！”森林里传出伊琳的尖叫。她吐在了梅杰身上。梅杰不在乎，他终于报复了这疯女人一把。他太高兴了，觉得春天真是最美的季节。

    第二天，伊琳穿上了从王都刚买回来的裙子，让梅杰报答她，陪她去逛街。后来，两人又一起郊游。伊琳·尼古拉斯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那个男人时，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她从厨房里挑选了她最爱吃的点心去找梅杰，可是她来错了时候。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伊琳想起三天前闻到的那股气味。

    伊琳·尼古拉斯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才忍耐下来。第二天，梅杰就找不到那个女仆了，问了其他人才知道，那女仆被伊琳带走了。他跑去质问公爵的女儿，却被伊琳的手下制服。伊琳把他绑在了柱子上。

    梅杰眼睁睁看着那女仆被凌辱，最后被宠物狗咬断了脖子。他变得不认识眼前的伊琳了，这还是那个每天被我烧焦头发的笨女人吗？还是那个帮他学习浮空术的笨女人吗？还是经常和他一起漫游的朋友吗？梅杰从来都没了解过伊琳，没有见识过贵族们是如何教育自己子女的。他也不可能猜到，尊贵的公爵女儿对他的情意。

    “尊敬的伊琳·尼古拉斯，请您宽恕我以往的无礼。”梅杰此刻看起来有多卑微，心底就有多么愤恨。他认错，却不是认输。他心底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伊琳·尼古拉斯百倍地偿还今日的羞辱。自那天起，他就对公爵女儿言听计从，俨然成了最听话的狗。他这幅模样反而让伊琳心塞，直到开学那天，她再也没去找过他，只在夜里，躲在松树后面，透过窗户偷看他认真学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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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0黑魔法学院

    半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公爵亲自把伊琳和梅德送到了魔法学院。魔法学院的学生被分为三个班——赤铜、秘银、魔金。梅杰毫不意外地以最优秀的成绩通过了考试，被分配到了魔金教室。这引起了学校的轰动。因为公爵借鉴自己年轻时的经历，把梅杰和自己的关系掩盖地严严实实。他可不希望梅杰毁在小人的阿谀奉承之上。

    梅杰在他人眼里是仆人的后代，而他居然压倒了所有入学的贵族，其中不乏未来的公爵候选人和皇室。梅杰打了贵族的脸，他毫不知情。他的历史都是背下来的，怎么会明白其中微妙？

    只有强大起来，才不会受人欺侮。从梅德和伊琳那里尝到的失败滋味，他总结出这样的道理，成为了比谁都要刻苦学习的新生。他拒绝了所有社团的橄榄枝，无视女同学的媚眼，整天泡在图书馆里，泡在魔法典籍中。他是教授们最面熟的学生。得到了老师们一致的欣赏。连校长都对他有所耳闻。

    在下学期的开学典礼上，玛莎·梅里修斯公开表扬了他。同学们早就从教授那里听腻了他的名字。有些高年级的人觉得不爽，私下里讨论着怎样让这位新生学会低调。

    梅杰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但他也感受到了同窗都远远地避开他，同住一屋的人见他来了就停下了聊得正欢的话题。梅杰认定人们在轻视他。“走着瞧吧！等我摸索出瞬发魔法，名留青史，看你们还是不是这脸色！”

    在梅杰名留青史前，麻烦先找上了他。伊琳·尼古拉斯对他发出了求救信号。那只宠物狗嘴里叼着主人的耳环闯进了图书馆，凭着气味扑在他身上。梅林被管理员赶了出去，他研究了一下那个秘银耳环，上面附着着半个灵媒。另外半个还戴在伊琳耳朵上。

    梅杰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他带上自己的法杖，顺着灵媒的纽带来到了魔法学院的钟楼。恰好大时钟响了12下，表示现在已是吃午饭的时间。秘银耳环却还在指引他继续深入。但是从没有学生进入过钟楼，他又怎么可能呢？

    他退了回去，找了自己的班主任，继而见到了玛莎·梅里修斯。玛莎一看梅杰的法杖，其实已经明白了他和尼古拉斯公爵的关系。“或许可以从他身上突破我和公爵的僵局。”玛莎心想。安迪公爵是梅林的弟子，一直厌恶着她。

    梅杰刻意展示法杖的这个计谋成功了，他获得了钟楼的通行证，成了第一个跨入钟楼的学生。但是钟楼就仅仅漂浮着一个魔法沙漏和魔金打造的大钟罢了。秘银耳环还在让他往上。梅杰念出漂浮术的咒语，缓缓飞起，仔细地观察每一块砖头。直到他的头发挨着魔法沙漏的底座，他都没有找到任何猫腻。秘银耳环让他再往上。

    这只不过是伊琳·尼古拉斯的鬼把戏吗？她要戏弄我？梅杰忍不住心想，他打算离开了，他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柔软的金色光芒，梅杰抬头看去，见到了大钟里面刻满了繁复奥妙的纹路，那显然是一个魔法阵。他召唤出了火焰······一个倒霉蛋从大钟里被传送出来，吃了梅杰的一击后掉落在地。梅杰趁着法阵的光芒未灭，冲进了大钟，犹如被吸走的尘埃。

    他闯进了一个狂欢的仪式中。上万名反穿法师袍的信徒正在朝拜。而在最顶上的祭祀台中，是一名白发苍苍、胡子雪白的老人。他被信徒恭敬地呼唤为“魔法之神在地上的代言人——梅林先知”！

    梅杰觉得这不可思议。

    先放下那梅林先知不讲。梅杰正被眼前的人训斥，被称为不懂礼仪。梅杰愣了一下，应付着说自己是新来的。那个法师警惕地问他是谁带他进来的。但是不等梅杰回答，那个人就认出了公爵的法杖。“原来是祭祀的爱徒。卑人失礼了。”那个法师鞠躬道歉。

    梅杰举着公爵的法杖，畅行无阻。他继续顺着秘银的指引，深入这个神秘的地方。他在一个雕刻着古老图腾的房厅里找到了伊琳。她被一头蟒蛇缠在祭祀用的柱子上，哭得没力气再出声了。

    “梅杰！”伊琳见到他的身影，眼里再次迸发出希望。

    那头大蟒蛇被惊醒，抬起头朝着梅杰吐出红信子。它二话不说张开大嘴咬向了陌生的家伙，它还以为是午餐时间到了。

    “快逃！”伊琳惊呼。

    可是，一只熔浆化为的眼睛突然在梅杰身前睁开。那头大蟒蛇止不住冲劲，三分之一的身体都融化在了那灼热的瞳孔中。剩余的身体失去大脑的指挥，僵硬在地上。那熔浆巨眼叫“赫拉克勒斯之瞳”，也叫“火神怒目”，是梅杰学会的另一个瞬发魔法。本来的咒语有五十个音节，威力中等，适合防御。

    梅杰解开了大蟒蛇的缠绕。伊琳紧紧将他抱住，死都不放手。她说自己很怕，以为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他、见不到父亲了。但是梅杰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拉开，梅杰满含恨意地对她说道，“伊琳·尼古拉斯，我不会让你死的！在你偿还对我的羞辱之前，我不会让人轻易杀了你！”

    “原来你恨我”伊琳泪流满面。“你恨我杀死了你的女人，是吗？”

    梅杰只是狠狠地笑着。

    “回答我！你是不是恨我！”伊琳咆哮出声。

    “除了梅德，我最恨的便是你！只有你们两个才敢夺走我的东西！”

    “可是我爱你，我每天都想念你！我晚上去偷看你，一天见不到你我就睡不着觉······”

    梅杰听到这样的话极为吃惊。伊琳一向显得如此高贵，轻蔑地俯视他。谁能看出那高傲的面具下藏着火热的真心呢？他剥光了伊琳·尼古拉斯身上的束缚，在昏暗的房间里宣泄内心的仇恨。沉浸在情欲中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大蟒蛇的鲜血正缓缓注满了地面上的图腾。

    忽然大门紧闭，地板在强烈的震动中缓缓升起。等两人穿好衣服时，已经出现在了梅杰一开始见到的祭祀台上。

    “祭祀怎么提起那开始了······”底下的信徒们有了骚动。“伊琳！梅杰！”祭祀台上的一名披着血红斗篷的主教发出了惊呼，他正是尼古拉斯公爵。这次的祭祀品是丢方图家族准备的，想不到抓到的是他女儿伊琳。

    “怎么？有问题吗？”丢方图公爵，也披着血红的斗篷，在一旁用得意的口吻道，“这可是向梅林先知请示过的。”

    那又怎样，梅林先知怎么会知道伊琳是自己的女儿？伊琳有着不俗的魔法天赋和纯洁的身子，当然会得到梅林先知的认可！尼古拉斯公爵明白丢方图公爵的目的，对方想让他放弃争夺梅林的法师塔。卑鄙的混蛋！

    “祭品已经被玷污了。”梅林先知发出严重变形的声音。所有人这才发现柱子底下那乳白色与鲜血的混合物。其他人把怒火对准了梅杰，只有尼古拉斯公爵松了一口气。丢方图公爵已经吟唱起了咒语······

    “放肆！”在梅林先知怒喝之下，丢方图公爵的身体横飞了出去。祭祀台上人人低下脑袋，一动不动。

    梅杰也在观察着所谓的梅林先知，发现他的样子的确和梅林村故事里描绘的一模一样。但这怎么可能？他婴儿时候的记忆告诉他，梅林法师已经和树洞一起火化了。难道他复活了？更神奇的是，梅林先知没有把他怎么样，还吩咐尼古拉斯公爵将两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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