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泠离开后，顾灵若让小宫女去将李安叫来。

    李安是顾灵若寝宫的领班，但是自他为顾灵若所用以后，西厢房大小事务已经全部交于了他。此时的他，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憋屈的模样，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来到顾灵若面前，恭敬道：“娘娘召唤奴才不知有何吩咐？”

    顾灵若道：“卫儿现在是在西厢院做什么？”

    李安闻言，有些诧异，他面色僵了一下，回道：“奴才将她安置在浣衣房。”

    在浣衣房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如今天气寒冷，外面的水池都结了冰，不到中午不会开化，浣衣女的手指每日都要浸泡在冰凉刺骨的水里，自是难以忍受。顾灵若想起自己看见的卫儿的手指，没有溃烂，仅仅是粗糙而已，想来应是岚泠常常为她送去药膏。

    顾灵若点了点头，她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卫儿为何想要出宫，但明明岚泠有心与她交好，为何她还要舍近求远，拜托玉娇帮她。此刻见到李安神情有异，觉得似乎有什么内情是她不曾知道的。

    “她最近表现如何？”

    李安不知为何顾灵若会为何会有如此一问，忍不住想到卫儿说的话，卫儿说她是岚泠的姐姐，难道顾灵若是要替卫儿讨公道？念及此，李安低下头，道：“回娘娘，奴才一个月以前发现卫儿与蓉妃娘娘跟前的玉娇来往密切，奴才觉得不妥，就将她调至洗衣房，并且阻止她们见面。”

    见顾灵若沉默，李安又道：“娘娘，奴才今日才知道蓉妃娘娘跟前的玉娇竟然制作巫蛊娃娃陷害兰贵人和明妃娘娘，现在想来，幸好奴才将卫儿与玉娇她们分开，否则那玉娇指不定也要对我们汀台轩做出不利之事。”

    顾灵若听出李安的邀功之意其实是想掩盖将卫儿安置在洗衣房的举动。顾灵若感受着手炉上传来的暖意，将原本想说的让他安排卫儿出宫的事按下，只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玉娇陷害兰贵人之事？”

    李安有些得意道：“娘娘，昨日宫中那么大的动静，奴才怎么会不知道，况且皇上也已经有了明示，玉娇畏罪自杀，绿柳画押认罪，今日午时就要处斩，现在宫中各处都已知晓。”

    李安说着脸上又露出讨好的笑，道：“咱们处的奴才们都说，多亏是娘娘明察秋毫，这才能揪出玉娇这个歹人！”

    顾灵若闻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道：“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若有事情我再传你。”

    李安心里忐忑了好久，见顾灵若并没有因为卫儿之事为难自己，于是松了口气，应声退下。

    李安走后，顾灵若见岚泠久去不回，便派人让她和卫儿一同寻来。

    过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岚泠带着卫儿一前一后闪进屋里。后面的卫儿立时跪在地上，冲顾灵若磕头道：“奴婢谢娘娘不杀之恩。”

    顾灵若仔细打量了一番卫儿，卫儿比之前瘦了许多，脸上眼窝深陷，面上几乎没有多少肉，颧骨高高的耸在上面。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松松垮垮，仿佛一碰就要掉下。

    顾灵若想到她是岚泠的姐姐，宫中人应该不会为难与她才对，难道她生了什么病？于是不由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卫儿不似岚泠，见顾灵若发问，立时哭诉道：“回娘娘，您是不知奴婢在西厢院过的是什么日子，那李总管处处针对奴婢，奴婢的手都成了这副模样。”

    说着拉着岚泠的手与她对比。

    岚泠是顾灵若的贴身侍女，平日里不用做什么粗活，卫儿则是西厢院的末等宫女，每日都有许多粗活要做，又被李安安排在浣衣房，这怎么能比。

    故而顾灵若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她道：“李安如何针对你了？”

    其实顾灵若的话并没有要为卫儿出气的意思，可是卫儿却会错了意，她止了哭声，痛斥道：“不知娘娘可还记得素锦，那时候素锦是管事，奴婢自然要对她恭敬些，而李总管与素锦不和，连带着居然对奴婢也看不顺眼，后来他被娘娘升为西厢院的总管，便更是处处针对奴婢。”

    顾灵若自然记得素锦，正是因为素锦与李安不和，她才会想到拉拢李安。

    “奴婢不过是晚起来一会儿，李总管便小题大做，不仅罚了奴婢的月例，还克扣奴婢的饭食。奴婢足足有五个月都没有见到荤腥了。”

    “奴婢原本在西厢院也仅是做些杂活而已，可是李公公因为看奴婢不顺眼，先是安排奴婢清洗夜壶，奴婢和他大吵了一顿，搬出岚泠和娘娘，他才害了怕，将奴婢又安排去了浣衣坊。”

    卫儿说的吐沫横飞，岚泠有心阻止，频频对她使眼色，她都没有瞧见，后来岚泠无法，上前拉拉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是却又被卫儿推开道：“你拉我做什么！”

    岚泠无奈只得对顾灵若道：“还请娘娘恕罪！”

    顾灵若面无表情道：“让她继续说。”

    卫儿这才瞪了一眼岚泠，道：“娘娘身居高位，不知道这下面的有些人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利，就肆意妄为，我这也是给娘娘提个醒，免得娘娘被那些居心不良的阉人给蒙蔽了！”

    语毕，她又转头对顾灵若道：“娘娘，你可不要被李安那副对您毕恭毕敬的样子给骗了，奴婢还知道李安用克扣我们的银钱去请皇上身边的曹小公公喝酒吃肉，这不是明摆着对娘娘您不忠心吗？”

    “你还知道些什么？”

    卫儿见顾灵若似乎对自己说的话很感兴趣，于是自己站起身，坐在顾灵若一旁的椅子上，往鱼缸里面瞧了一眼，道：“哟，娘娘，您这里的金鱼可真漂亮，奴婢以前在康……奴婢以前也在自己院里养过金鱼呢！”

    说着还欲伸手去碰触鱼缸里的狮子头。

    岚泠再也忍不住，上前将卫儿的手拿开，欲将她从座椅上拉起来，可是卫儿却一把推开岚泠，岚泠没有防备，竟一下子被卫儿推倒在地。

    岚泠只好跪在地上一脸焦急对顾灵若磕头道：“娘娘恕罪，我姐姐她，她并非有意……”

    “岚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没有站稳摔了一跤，还想赖在我身上？”卫儿坐在椅子上，一脸不屑的看向岚泠。

    岚泠一脸惶恐，对卫儿道：“姐姐！你快些过来跪下，不要再在娘娘面前无礼了。”

    顾灵若冷眼看着卫儿将岚泠推到，已经怒火中烧，又听卫儿还睁眼说瞎话，污蔑岚泠，心中怒气更胜。

    “卫儿你跪下！”顾灵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她觉得若不是看在岚泠的面上，她已经上去对着卫儿打了几个耳光。

    卫儿难以置信的看着顾灵若，但还是从座位上起来，有些不服气道：“娘娘，真的是岚泠她自己摔倒的。”

    顾灵若现在特别能够理解刘妃暴怒的时几欲动武是怎样一种感觉，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不断刷新你对世界的认识，不断挑战你的底线，而你若是不能淡然面对，又不愿变得如他们一样，就只能硬生生的承受。

    顾灵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如此做了三四个深呼吸，才勉强让自己说的话不是那么粗俗，她道：“你究竟为什么要找玉娇帮你出宫？”

    提起玉娇，卫儿脸上闪过一丝惧意，但也只是一瞬，她道：“奴婢也并不是非要出宫不可，玉娇答应奴婢，只要奴婢听她的安排，便会帮奴婢送出宫去见康王爷。”

    “所以你便利用岚泠对你的信任，趁我不在，偷偷将布料放进我屋里，是也不是？”

    卫儿闻言匍匐在地上道：“娘娘饶命，岚泠不是说您不再追究这件事了吗？”说完，卫儿又瞪了一眼岚泠。

    岚泠跪在一旁深深的低着头，顾灵若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是呀，本宫已经决定不会追究你的过错。”顾灵若为岚泠感到不值，同样是亲姐妹，姝国的小莲让人敬佩，可是眼前这个女子……

    “娘娘宽宏大量，奴婢以后一定在您身边好好伺候，再不会犯这样的错！”卫儿亲耳听到顾灵若的话，不禁心花怒放，想到刚才顾灵若对自己的关心，更觉得顾灵若是看中了她。

    可是顾灵若却发出一声冷笑，道：“本宫胆子太小，可不敢将你留在身边，你不是要出宫吗？本宫放你出宫就是。”

    卫儿似乎没有听出顾灵若话里的意思，她急忙道：“若是娘娘需要，奴婢愿意留在娘娘身边侍候娘娘！”

    顾灵若如何不明白她留在自己身边只是想像岚泠一样享受一等侍女的福利而已。她直接拒绝道：“本宫不需要你监视安总管，也不需要你的侍候，这一次不与你追究完全是看在你妹妹岚泠的面上，你若是再敢仗着姐姐的身份欺负岚泠，休怪本宫前账后账一起算。”

    卫儿这才知道适才自己有多失礼，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眼睛一转道：“娘娘可愿带我去见康王爷吗？”

    “姐姐，你就不要再这里讨价还价了！你伙同玉娇意图谋害娘娘已经是死罪难逃，娘娘肯不与你计较，放你出宫，更是天大的恩赐，你难道还不知足吗？”

    一直沉默的岚泠突然转过头对着卫儿大声吼叫道。今日卫儿在顾灵若面前如此无状，完全是当自己还是康王府里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