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因为她一句喜欢，便年年送自己香包的姐姐已然消失不见。如今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已经陌生到让岚泠不敢相认。

    卫儿第一次被岚泠呼喝，一时竟愣怔在原地。只见岚泠又深深的朝顾灵若磕了一个头，道：“娘娘，我姐姐不知礼数冒犯了您，我代她替您道歉，还请您息怒，不要因我二人气坏了身子。”

    顾灵若见岚泠这般，又转头看向卫儿，想要重新警告她一番，可是卫儿被岚泠喝止，呆呆愣在那里的样子又让人有些于心不忍。先前顾灵若从岚泠口中得知卫儿的身世，觉得她确实可怜，可是现在……果然是可怜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顾灵若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二人下去吧，岚泠你直接去找李安，就说本宫让他安排卫儿的出宫事宜。”

    岚泠闻言，又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谢谢娘娘！”随后便拉起身后的卫儿离去。

    顾灵若看着她俩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将手炉丢在一旁，起身寻了张美人榻，躺下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的脑袋放空。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需要让自己好好地休息一下。

    顾灵若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午后，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张毛毯，而岚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正傻傻的蹲在顾灵若脚边。

    岚泠见顾灵若醒来，立时直起身子，道：“娘娘，奴婢给你准备了些漱口水，你先清洗一下，我这就去给您准备午膳。”

    顾灵若点点头，掀开毛毯坐起来，接过岚泠递来的漱口水。没想到自己闭着眼睛竟然睡着了，这冬天还真是适合冬眠的季节。

    用过午膳，顾灵若擦擦嘴巴刚要起身，外面小宫女进来道：“娘娘，李总管求见。”

    顾灵若道：“让他进来。”

    顾灵若有些好奇李安此时来这里是为了何事，平日里也都是除了必要的报备，李安很少来这里寻顾灵若。

    李安进的内殿，见到岚泠先是讨好一笑，然后对着顾灵若行礼道：“娘娘，卫儿出宫的手续奴才已经办好。”

    顾灵若点点头随意夸奖道：“李总管办事确实利落，这么一会儿就将事情办好了。”

    李安被顾灵若夸赞，一脸得意，又道：“娘娘，奴才还有一事想与娘娘你禀告。”

    顾灵若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李安开口，于是抬眼去瞧，见他有些不敢言说的看了看岚泠。

    “说吧，岚泠是我的心腹，不必忌讳。”顾灵若不甚在意道。

    李安依旧踌躇了一会儿才道：“娘娘是这样，奴才带着卫儿走到宫门口时，侍卫例行检查，发现……发现卫儿的包里面有几件贵重的首饰，奴才以为以卫儿的品阶根本不可能有那些东西，所以……”

    顾灵若闻言已经明白李安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是担心卫儿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得到的那些东西。

    她正欲开口，旁边的岚泠突然跪下来道：“娘娘，卫儿的首饰是奴婢给她的。”

    顾灵若闻言，心下了然，于是对李安道：“你可听到岚泠的说的话？卫儿那里不必再去追究，且放她出去吧。”

    李安这才又看了看旁边的岚泠，笑道：“奴才听到了，既是岚泠姑娘所赠，那自然是不会有何问题，奴才这就去告诉侍卫让他们放行。”

    顾灵若点点头，看了一眼岚泠，又道：“卫儿好歹也是本宫这里的宫女，岚泠，你且去随李公公一道去送送卫儿吧。”

    岚泠听了顾灵若的话，却犹豫了一下，复又看了看李安，道：“娘娘，你身边还需要奴婢时候，李总管亲自去送卫儿已经是给了她极大的脸面，奴婢就不再去了。”

    顾灵若见此也不勉强，于是对李安道：“岚泠说得对，你且去吧。”

    李安闻言，似是受了极大地夸奖，乐颠颠道：“多谢娘娘信任，奴才这就去。”

    李安走后，屋里只剩下岚泠与顾灵若二人，岚泠见顾灵若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心知她是真正的关心自己，于是让自己露出一抹笑容，好让自己像往常一般，她道：“娘娘，奴婢听说绿柳今日午时已经被处死了。”

    “怎么会突然想到绿柳？”顾灵若有些奇怪，昨夜赫连楚已经吩咐过要将绿柳处死。

    岚泠突然跪在地上，让顾灵若有些莫名其妙，只听她道：“娘娘，奴婢谢谢您！您真的对奴婢太好了！”

    顾灵若叹了一声，将岚泠扶起来：“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语毕见岚泠又要流下眼泪，赶紧又道：“好了，你快别哭了，我已经说过，我将你当做朋友，看成姐妹，自然也不想让你难过，你若是再哭下去，我也该心里不舒服了。”

    岚泠这才强迫自己露出一抹笑，道：“娘娘，您不知道，今日奴婢知道绿柳被处死的事情有多惊讶，奴婢还以为昨夜明妃娘娘要去皇上那里为绿柳求情，放了绿柳。”

    岚泠拉着顾灵若的手道：“奴婢的姐姐犯下这么大的错事，娘娘却愿意放了她，奴婢真的是对您感激不尽！”

    顾灵若拉着岚泠一同坐在软榻上面，道：“你姐姐虽然与绿柳一样都参与了玉娇的阴谋，可是她们终究还是不同的。”

    见岚泠面有不解，顾灵若又对她解释道：“昨夜你也在场，自是听到蓉妃所说，绿柳是舞家派到刘家的细作，单是这一点，就足以抹去她与明妃六年的感情。”

    “更何况，她在皇上都没有搜出明妃那里有赃物的时候，竟然主动跳出来指证明妃，明妃怎么会还去皇上那里替她说情？”

    岚泠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又道：“可是明妃昨夜确实去了牢里，难道她不是去看望绿柳的？”

    顾灵若想了一想道：“或许吧，毕竟她们共度六年时光，明妃也是一个念旧的人，总会有那么一些不甘。”

    岚泠又想到明妃，道：“明妃娘娘今日回去省亲，若晚上回来知道这件事，恐怕还是会难过的。”

    语毕，她又紧紧拉住顾灵若的手道：“娘娘，您对奴婢这么好，奴婢发誓，此生绝不会背叛你！”

    顾灵若捏捏岚泠的脸，笑道：“行，你说的话，我都给你记住，若是你也背叛我，我就拿这些话来质问你！”

    岚泠的脸被顾灵若又揉又捏，一会儿工夫便红成一片，顾灵若见她一副逆来顺受样子，又有些生气：“你可知昨夜我为何不理会你？”

    岚泠闻言低下头道：“娘娘定是因为姐姐的事生奴婢的气。”

    顾灵若用力点了一下岚泠的脑门道：“算你还有些聪明，不过我并不是因为你姐姐做下这样的事情而生气。”

    见岚泠有些疑惑，顾灵若又道：“我是气你包庇她，气你不直接告诉我，还想要自己抗下！”

    岚泠面上一片羞愧，又听顾灵若道：“你姐姐在西厢院过得不好，你应该早就知道吧？这些日子我没有太过关心你，想来你因你姐姐之事也不会特别好受。”

    岚泠的眼圈迅速变得通红，卫儿从前在康王府被康王宠爱有加，后又被抬为姨娘，虽然被康王妃整治的很惨，可是那些粗活却是从来没有做过。

    进宫之后也是能偷懒就偷懒，有时候也仗着岚泠是顾灵若贴身侍女的身份对其他宫女有些苛刻。后来李安升为管事，原本就有的矛盾越发明显，她几次向岚泠抱怨，还想要岚泠利用手里的权利将她从东厢房调出来，也能像岚泠一样过得轻松一点。

    可是岚泠知道自家姐姐的性子，并没有答应，所以卫儿才会对岚泠更加有怨气。

    “娘娘，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姐姐竟然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想到今日上午卫儿的那种做派和行为，岚泠觉得十分对不起顾灵若。

    “你也不用再给我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了，要我说，你姐姐对你这般苛刻，也是被你惯出来！”顾灵若没好气的点着岚泠的头说道。

    岚泠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

    顾灵若无奈，只得道：“你若是让她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何至于她会越来越不知规矩，在我面前都已经这么不知礼数，可想而知她在康王妃那里定是仗着康王的喜欢对康王妃不敬。况且，你还真的以为是自己对不起她，把什么好的都给她，你看看你把她都惯成什么样子了！”

    其实事实上，确实如顾灵若所说，卫儿确实是因为对康王妃不敬，所以才会被康王妃惩治。

    岚泠听了顾灵若的话也在心里细细思索，究竟是不是这样，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她她在卫儿面前总是低声下气，想要对她好一点，以弥补卫儿受过的伤害，可是却是如顾灵若所说，那些伤害根本并不是她造成的，反而是卫儿自己一手将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

    顾灵若见岚泠似乎有所触动，又道：“其实我之前已经传过李安，从他口里已经知道卫儿在西厢院过得不好，所以想着不让她出宫，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今日一见她，我又改了主意，还是将她送出宫去吧，以她的性子，恐怕这宫里也并非是她好的去处。”

    岚泠此刻已经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卫儿咎由自取，听到顾灵若的话，也觉得出宫反倒是对卫儿好。她于是道：“娘娘仁慈，姐姐确实不适合宫中。”

    顾灵若见她彻底明白，这才拍了怕她的肩膀，又道：“以后还是应当开心一些，不要将别人的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岚泠闻言紧紧握住顾灵若的手，狠狠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