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那个精致的领带结好像要随时让他窒息似的，顾安逸烦躁地用双手将它松开，他顾不上这正是上班时间和他一贯保持的高雅风度的形象，此刻的他只想松口气。可是，松开的领结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的放松，反而这样深度的呼吸更使他觉得坐立不安，还有，心痛。

    董事局单方面的施压是他没有想到的结果，这件本来是很小的事情，就算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可是，他知道只要他出面澄清，简霖然就会顺利摆脱嫌疑。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简霖然的事情却让他无法踏出一步。

    “steve现在你必须置身事外，ciq已经经不起任何的风浪打击，我们股票市值每天都在跌，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件事情转移投资者的视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惠丰上，也许，ciq还有救。”

    “可她是无辜的！”顾安逸心里有些发颤，第一次他在总裁的面前这样大声说话，这在明白不过这是要找替罪羊。

    “无不无辜不是由我们来说的，中国的司法系统会给她一个清白，你所要做的就是保持沉默，ciq必须要撇清所有的关系，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你要知道现在每天华尔街有多少银行，金融公司破产吗？steve，你好不容易坐在董事局的办公会议楼里，我不希望就这样结束。”

    顾安逸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照常办公，他的表情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当大楼渐渐空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面临了一道选择题:一个是自己的事业，一个无辜的女人。而且他们之间是如此的如胶似漆过，越是想忘记，简霖然迷离而朦胧的双眼像是放大了数万倍出现在他脑子里。

    挥不去、忘不掉。

    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无耻的沉默。

    xxxx

    第一堂庭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漫长，双方当事人和辩护律师只是稍稍走了过场，法官也只是例行地宣读了相关的程序。由于不是公开审理，，除了双方相关代表人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听审。可是法相庄严的国徽顶在大堂的正前方，法官面无表情的望着简霖然，在听过所有律师的陈述之后，并表明自己的立场之后，便退了庭，相约第二天再开庭审理。

    虽然没有公开审理，可是新闻媒体对这件事情的进展却了如指掌，大把的记者在法院门口等待众人的出现。

    “简小姐，听说检方已经搜集到了您还没有任职私人银行副总之前就有上千万的巨额保单有这回事吗？”

    “ciq方的顾安逸为什么到现在一直没有出面解释？听说您和他出自同门，而且有人说你们的关系非常密切。”

    “是啊！听说你们关系亲密到了一定程度，他这个时候却保持沉默，ciq方面也申明此事和他们无关，是不是他把你给甩了？”

    “……”

    “简小姐，你说说话啊！说一两句吧！难道你不知道多少基民和股民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人给害的倾家荡产吗？”

    “你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吧！”

    “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呢？”

    ……

    记者的提问越来越偏激，简霖然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继续挤在他们的包围中向前艰难前行。突然人群中冲进一个女人猛地扯住她的头发，嘶喊:“贱人！你害的我好苦！！我的钱全赔进去了！！我卖了房，贷款买了这个基金，现在全赔进去去了，我该怎么活？怎么活啊！！”

    头皮传来剧烈的拉扯剧痛，旁人立刻将她们包围在中间，律师和保安将那个女人拉开，记者发了疯似的拼命拍照，却没有人注意到被挤在中间的简霖然如何的被扭做一团，此时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不堪过。

    内心的痛苦和无言似乎只有通过头皮的麻痛感来舒缓一些，可是周遭人的冷言冷语和不解，公司的解聘令和司法程序的冰冷残酷都不如那个人的沉默来的重些。

    简霖然空洞而无声的眼神在面对那么多夹枪带棒的问题面前没有说一句话。她的脸色苍白，走下庄重的法院多层台阶，身后那个巨大的国徽在她身后却显得有些可笑……

    “啪！”顾安逸将电视机遥控器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焦灼无力的将双手深深地插进头发里。

    心里有无数咆哮的野兽在胸腔里像是沉睡多年的火山就要爆发。顺手抄起茶几上的一杯烈酒，系数倒进胃里，浓烈的酒精却不能抑制住内心的恐慌。

    他从来没有感到过这么的彷徨，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一个胆怯的懦夫，他竟然踩在一个女人身体之上登上自己的青云天梯。

    可是，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他特地留在中国，只要她一个电话，他就可以向司法机关和检查机关甚至是全天下的媒体，为她做担保，为她洗脱罪名……

    为什么？到现在她没有来一个电话？

    顾安逸，难道你真的配不上他？雷渊难道真的就看准了你配不上她吗？不然为什么要屡次利用她对你的爱来打击雷渊，到底，你得到了什么好处？

    c的融资信贷？ciq的董事局的一席之地？还是……你在庆幸你得到了她珍贵的初夜？

    顾安逸?这真的是你吗？

    你究竟得到了什么？

    温热的毛巾敷在额头上，肿胀的额角碰到热气，“嘶”

    “痛？”

    简霖然低着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雷渊手里的热毛巾自己敷在额角上。雷渊看着她的样子，带着血痕的颈，扯破的衣袖，还有凌乱的头发。如果刚才不是自己及时到了那个现场，将她一把捞出来，就算有人在她身上捅上几刀，她都不会有反应。

    难道，就为了那个男人，你真的甘心这样？

    怒气丛生，却看到她受伤的样子，又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雷渊站起来，看着她低下的头，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简霖然没有回头，手上的毛巾开始变凉，可是额头的肿块却在冒着热气。

    蒸汽腾腾的浴室里，浴室柜里的那些顾安逸常用的洁面用具，还整整齐齐的码在里面，简霖然将它们一一放在手里，逐个打开瓶盖，闻闻里面的香气，不知道最近是感冒了还是这个浴室太小，热气太重，本来她依恋的淡淡的海洋香型，此刻，却闻不出一丝一毫。

    镜子里的自己，丑的不像样，额角的肿包开始变得紫红色，短发贴在脸上，突出的颧骨，身陷的眼窝，满脸的倦容，满身的疲惫，满心的伤痕。

    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来让外面的他来爱自己？

    第127章

    桌子上是家常可口的菜式，四菜一汤，雷渊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频道换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等到她出来，心里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知道她在身后，却没有回头。

    “这个菜是我从酒店让人打包过来的，没有什么油，你吃点吧。”

    简霖然看着桌子上全是自己平时爱吃的菜式，可是，今天却始终无法提起胃口。“我不想吃。”

    “你不想吃？”雷渊的背影僵了僵，简霖然也无神的看着电视机里的垃圾广告，却看见他的肩膀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她也不自觉的心里一紧。

    “很好！你不想吃！我知道了。”他说着站起来，缓缓地转过身来，浓郁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一处，深邃的黑眸像是两团龙卷风，瞳仁的深处是威力不可知的风眼，凌厉的眼神似乎要将她浑身看出一个个的血窟窿来。

    简霖然心里有些害怕，不敢向往常一样将视线迎上去。此刻，她悄悄闭上眼睛，等着他的责备和骂声。到时候，她不会还嘴，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了许多让他失望的事情，不仅仅是他一直对自己失望，就连自己都对自己失望透顶！

    “既然你不吃饭，那我们去接孩子去！”

    什么？简霖然猛的睁开眼睛，张着嘴巴，看着雷渊。

    “今天是儿子的生日，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来为你悲天悯人，如果你现在还有一丝良心，想着那个孩子，就赶紧给我换套好看的衣服。”

    xxxx

    今天也许是小希自打出生以来最开心，最幸福的一个生日了，爸爸妈妈一起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让许多小朋友都羡慕不已，那么漂亮的爸爸和妈妈，而且还开着扎眼的车子，在学校里立刻引起轰动。

    爸爸说要个自己的惊喜，原来就是和妈妈一起来接自己放学回家。小希当天的虚荣心极度膨胀，自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爸爸，她知道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爸爸，可是，她就当他是自己亲生的爸爸，更何况，她也知道爸爸深深的看着妈妈。

    许愿的时候，她闭上眼睛，默念三遍“我要和爸爸还有妈妈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孩子的心灵永远是单纯而美好的。小希一边拉着自己心里最爱的人的手慢慢走向回家的路，脚步慢慢地慢了下来。

    路边的灯光将三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小希看着地上的细长的影子，她希望回到家的路最好永远不要不要走完，因为一旦回到家里，爸爸就会离开，家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妈妈。”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里却拉着雷渊的手不肯放。

    “怎么了？”

    “爸爸，可不可以不走？”她低着头，像是在问雷渊，可是大人们都听的出来，这里需要女主人的同意。

    电梯里的三人有些静默，简霖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的问题，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没有雷渊，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小希。尤其是今天晚上，她知道这是有史以来小希过的最快乐的生日，看着孩子纯真的笑脸，知道她未来的生活可以衣食无忧，她想就算明天没有明天，她也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就是自己的父母。

    更何况，对于他，自己终究亏欠太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

    叮咚，电梯的楼层已经到达，可是简霖然却还是没有做出答复。

    “小希，乖乖听妈妈话。”雷渊一把抱起小希说。

    “可是，为什么爸爸妈妈从来不住在一起，别人的爸爸妈妈都是住在一起的。”小希忍不住地瘪起了嘴，泪眼汪汪的看着简霖然。

    雷渊看着简霖然，心里苦笑，她终究愿意留下的还是顾安逸，他抢走了小希，如今，她最需要的却不是自己的肩膀。

    “那么，小希你要乖乖的，不能老是缠着爸爸说故事，爸爸明天也要早起的知道吗？”简霖然率先出了电梯。

    小希兴奋地在床上又蹦又跳，吵着说要和他们一起睡觉，简霖然这下心急了，她望向洗浴间里的雷渊，赶紧拉过小希，“别闹了，今天你和妈妈睡，爸爸睡另外一间房。”

    “为什么？”小希很认真地问。“爸爸妈妈不都是睡一个房间的吗？大不了我睡另外一件房。”

    简霖然语塞，孩子说的是事实，可是……

    “没什么为什么，你要是不想妈妈生气，就按我说的做～”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睡就睡在一起，难道还怕我吃了你？”浴室的门突然打开，穿着浴袍的雷渊站在门口，凌乱的发，松松垮垮系上的浴袍露出强健的胸肌。简霖然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雷渊，与平时里霸道而凌厉的他不一样，此时像只优雅而雍容的猎豹。

    她觉得有些窒息了，才发现小希也睁大了眼睛，

    “哇！爸爸，你好帅！！比夜礼服假面还要帅一万万倍！”

    “夜礼服假面是谁？”简霖然不解地问。

    “夜礼服假面是漫画里的男主角，你是老古董当然不知道了。”雷渊笑着咯小希的胳肢窝，揶揄简霖然。“唉？你怎么还不洗澡？”

    简霖然被他这样一说，赶紧收心，暗自吞下口水说:“我的浴袍都给你穿了！”

    “这是女式的？”雷渊看着身上白色的纯棉浴袍，挑着眉说:“我还以为是······”

    “少瞎说！”简霖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涨红了脸就站了起来，“没有！根本就没有！”说着她胡乱从衣柜里拿出两件衣服冲进浴室。

    雷渊好笑地看简霖然进了浴室，他当然知道这件不是为顾安逸准备的，衣襟里面的吊牌分明写的是女士的专用浴衣，虽然是大号的，但是确实女士的没错。更何况浴室里面没有任何一样男士的洗浴用品，空的只剩下女人的用品。

    他终于露出一抹意味深明的笑容，那个男人正在退出她的生命，至少在生活上是这样的。

    简霖然出来，小希已经扒着雷渊的胳膊睡着了。

    “没想到你穿家居服是这样的！”雷渊看着简霖然穿着宽松的t恤和平角休闲短裤，紧致白皙的大腿露在外面，灯光下散发着蜜色的光芒。

    他觉得喉头一紧，脸上却是淡淡的笑容，

    “她睡着了？”简霖然觉得尴尬，雷渊的目光简直可以在身上烧出两个洞来。“那我抱她去隔壁睡，你早点休息吧。”她小心地将小希的手抽出来，却被雷渊按住了。

    “你的床很大，你睡她那边，我又不会吃了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庭。”雷渊轻轻地说，简霖然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他指指小希的身边，简霖然觉得不妥，坚持要走，却被小希一个翻身，又回抱住雷渊。简霖然叹声气，只好在另一边躺下来。

    雷渊将床头柜上的灯关上。立刻，房内只剩下一片寂静和黑暗，可是三人的呼吸声确听的很清楚。简霖然根本睡不着，她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顶，脑中一片纷乱，其实，这样一家三口的生活一直是她所追求的，普通人可以随随便便就可以达成的愿望，却在她身上变成一种奢望，到底是自己不懂的珍惜，还是过分追求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就在前不久，在这张床上，她终于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了自己孜孜追求的男人，她不后悔，即使到现在也不曾后悔过。

    可是，现在身边变成了另一个对自己孜孜追求的男人，他甚至要比他要好上很多倍，如果，如果她先遇上他该多好，也许，现在也不会让她觉得内心沉重无比。

    究竟这样的十字架的负担到底是谁给她担上去的？

    简霖然终究不想总是翻来覆去，怕吵醒他们，干脆一人来到阳台上，进入九月的天气夜里凉意习习，楼下的车子停在车灯旁边，看不清楚。她深呼吸一口气，她希望有朝一日，今晚这样的生活真的可以让她得到。

    “怎么？睡不着？”雷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简霖然不想转头去看他，此时静夜无声，看不清他的脸，也好，就让自己稍稍放松一下。“恩，睡不着。”

    “为了官司？”

    “差不多吧！”

    “不为官司，难道是······在为男人？”

    简霖然已经对雷渊的冷嘲热讽做到完全免疫。摇摇头，笑着不说话。

    “谢谢你，雷渊，真的～”简霖然转头望向他，这个男人平时里总是和她针锋相对，却也是唯一一个总是被她伤害，却一直在她身边的人。

    “谢我什么？”简霖然的语气让他有些不自在。

    “太多，我就不想一一说出来了。我不是一个煽情的人，真的，如果将来还有机会，我想我可以来报答你对我的情谊。”她真诚地看向他。

    “如果可以，你想怎么报答？”雷渊好笑地看着她。

    半天，简霖然却只能摇摇头，苦笑一声，说:“你明明知道我报答不起，如今的我，根本配不上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她望向天空，秋天的夜空，竟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空气中带着一丝莫名哀伤和无奈。

    简霖然不知道她望向的天空下，一辆银色的银菲尼迪正在细雨中开动，缓缓驶出他们所在的小区。

    悲伤的人在下雨的秋天里觉得无奈和绝望。

    这不怪谁，也不怪任何人，世界上的事情很多都是注定的。

    顾安逸木然地转动着方向盘，将车子驶出小区，窗台上的那对人的身影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可笑的第三者。

    从他们牵着孩子的手进入小区，到看到简霖然卧室里的灯灭，最后到他们在窗台聊天开始，他知道这一局是自己主动退出了。

    雷渊，最后还是你赢了，记住你对我的承雷渊。

    好好爱这个满身都是伤的女人吧！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