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李飞辰看着她线条有些僵硬的嘴唇，伸手揽过她的腰，温柔道:“吃醋了？这么掉价？”

    曾语柔嘟着嘴笑笑:“我真要吃你的醋，不被酸死也早就被淹死了。”

    李飞辰拥着她去和商界同仁寒暄。曾语柔笑靥如花，却在言语空隙时不时朝陆舒彤所在的角落瞥过去。

    即使在黑暗中，她也可以看见陆舒彤明亮如水的眼睛。那是一双让人不由自主印象深刻的眼睛。

    她越来越感受到陆舒彤对她的威胁。原本认为没道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许就要发生了。

    陆舒彤在洗手间碰到了豪购的一位大客户。那女人正要补妆，手里的包却怎么放都不合适。陆舒彤礼貌地提出要帮她保管一会儿。

    大客户还沉浸在她方才的出色表现中，竟屈尊同她讲了好一会子的话。

    出了洗手间不久，那位大客户便惊叫起来，说自己包里的一枚钻石戒指不见了。李飞辰当下派人四处寻找，一无所获。大客户忽然提出要对陆舒彤搜身。陆舒彤也为她着急，却并不愿承受这样的侮辱，坚决反对。一时间会场热闹非凡。最开心的要数各大媒体的记者。今晚这场庆功会真是高潮迭起、好戏连台啊！

    “今天晚上除了我之外，只有你碰过我的包，不是你还能是谁？什么荣誉员工，优秀人才，骨子里竟然这么卑劣！”大客户义愤填膺地指责陆舒彤。

    陆舒彤被愤怒激红了脸，却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谦卑:“这位太太，您当时也看着我，我一直在正面与您对话，怎么可能到您包里去偷戒指呢？”

    “真正的小偷怎么会让我看出破绽呢？我不想听你狡辩，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戒指交出来，大家相安无事。否则，我不仅要报警，我们方亚和豪购的合作就此终止！我绝不能容许我的合作伙伴中有这样低劣人品的员工！”大客户认准了陆舒彤是小偷，坚决不松口。

    “黄董，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不要急，我们好好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是怎么解决对不对？”李飞辰竭力安抚大客户，“我相信我们豪购的员工是不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的。”

    “你不相信？事实摆在眼前！你要解决是吧？好啊，要么把戒指还给我，要么放弃我们之间的合作！不过不管你选哪种方案，这位优秀的陆舒彤同志是绝对不能留在豪购了！”

    “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想黄董对我的员工还是尊重一点的好。”李飞辰冷冷地蹙眉。

    “是啊，黄董，宸君看人的眼光一向不会错的。”曾语柔上前来帮忙。!

    “黄太太，您能确定您的戒指是在洗手间里丢失的吗？”陆舒彤呼吸有些急促，语气还是平稳的。

    “难道你认为我是在讹诈廖总经理吗！你这个小偷！”黄太太怒气冲冲地向前冲了一步。李飞辰把陆舒彤拦在身后，脸上只剩冰冷的礼节性笑容:“黄太太！这件事情关系到整个豪购的名誉，在没有弄清楚之前，请你不要诽谤豪购的员工！”

    气氛骤然紧张得像凝固在冰块里，所有人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陆舒彤忽然转身跑进洗手间:“我一定会帮您找回来的！”

    黄太太和李飞辰在等待中对峙了很久，终于不耐烦，愤然离开会场。(!≈

    “我妈妈和黄太太还有些交情，她也算喜欢我。我去劝劝她，你不要太担心了。”曾语柔安慰李飞辰，连忙跟着追出去。

    李飞辰示意欧翔清场，自己气急败坏不管不顾地闯进洗手间，冲着埋头苦干的陆舒彤就是震天吼:“陆舒彤啊陆舒彤，你怎么状况这么多！”

    陆舒彤顿了一下，不说话，继续奋力地翻找。李飞辰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酝酿下一句话该怎么说。她以为他一定会说出很伤人自尊的言语，然而他却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

    “我相信你。”

    她不由得抬头看他。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漠，此刻却让她觉得很温暖，因为那里面有信任。

    “但是你现在的举动傻到无可救药。如果能找到，刚才那么多人一定已经找到了。”

    “我一定要找到。”

    陆舒彤的倔强李飞辰很熟悉。他嘴边似乎隐隐有了一些笑意，很快便消失了。

    “为了豪购，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清白，我会毫不犹豫牺牲你。”他的声音很冷，冷得让陆舒彤刚刚温暖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好啊。反正我的生活已经够糟了，也不差这一回。”她凄凄地笑。

    “很乐观。我以为你会哭。”李飞辰发现自己这番话并没有吓到她。当初那个软弱悲切，又容易掉眼泪的女人，似乎变了。生活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没什么好哭的。”

    “刚刚受到嘉奖、晋升和加薪，刚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生活有了起色。结果一瞬间，所有的一切，甚至赔上尊严，都需要一起回到原点。不难受？”李飞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总经理在探究社会底层群体的心理状态么？”陆舒彤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学会反抗了啊，不错。那么，你应该也不畏惧面对赵老板的追债了吧？”

    陆舒彤脑子里懵了一下，脸色惨白。她竟然都忘记了这三百万的事情！她苦苦哀求的分期付款期限就要到了，可她现在手里只有800块钱的存余。

    “所以做什么事情不要一根筋。换个角度去想一想，找最容易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陆舒彤木讷地望着李飞辰温和的脸。

    “生活还是仁慈的。它在包围你的时候，会为你留下缺口。”李飞辰淡淡一笑。

    “你是要帮我还是在安慰我？”陆舒彤脑子忽然快速地转动了一下。

    李飞辰微微挑眉，却什么都没有说。

    “黄太太，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情况我也了解，这样吧，这次的价格我往上提升1，分红多让你一成。而且，豪购愿意投资方亚的新型生产基地，借款也没有问题，但是利息我是不会便宜你的。另外，我的投资分红必须五五分。”李飞辰将改好的合约书递到黄太太面前。

    黄太太苦涩地笑笑:“我这暗话说得也是不得已。倘若我光明正大、开门见山地同你廖总谈，绝对是吃力不讨好。我这昔日的大客户，已经严重缩水了。”

    李飞辰淡淡一笑:“黄太太这也算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

    “只是委屈了那位陆舒彤了。”

    “黄太太不是早就已经你好声明稿，准备召开记者招待会了么？我不担心豪购的名誉，更不担心她的清白。”

    黄太太道:“廖总早就预料到了吧？你当然知道我不会在乎一枚小小的钻戒，又怎么会拿它当作发飙的借口？”

    李飞辰笑而不答。

    “那你为什么不做准备？这不像你。”

    “因为有一个人让我明白了女人的难处。你先生重病之后，整个方亚都由你一个人支撑起来，又遇上金融危机。能把方亚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黄太太真的是很不简单。我李飞辰向来佩服有能耐的人，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黄太太眼睛雪亮:“你是雪中送炭，却也落井下石。”

    “商人么，总是追求利润最大化。倘若对我没有好处，我又凭什么来救你？”李飞辰说的是大实话，一点也不觉得难堪。

    “那么，请在下午两点带陆舒彤到记者会现场来，我会亲自跟她道歉的。”

    李飞辰微微一笑。面前的这个女人当然如他所了解的一样，不简单。其实她只需要在报纸上发一则公开道歉声明就可以把事情解释清楚，却要大费周章开记者会。如此一来，她既可以表明自己有担当、有诚意，又可以借机扩大招商投资，以度过危机。不过他也没必要说破，因为横竖豪购在这起事件里都是受益者。

    李飞辰吩咐欧翔通知2号店经理，要他让陆舒彤在下午之前准备好参加记者招待会。

    欧翔放下电话，迟疑道:“陈经理说，陆舒彤今天没去上班，他记了旷工。”

    “没上班？”李飞辰讶异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发生在陆舒彤身上，就像月球撞地球一样离奇。他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似地喝道:“让他们去看看洗手间。”

    欧翔把电话拨过去，不一会儿，便有了回音。他们在二楼洗手间格间后的间隙里找到了陆舒彤，找到的时候，她还在沉睡。

    李飞辰有些哭笑不得。这陆舒彤实在太笨，从来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意思。他明明已经告诉她，这件事情根本与戒指没有关系，让她换个角度，放轻松一点。结果她还是这么执拗！

    第304章

    他从欧翔手里接过电话:“陈经理，今天陆舒彤就不用工作了。让她休息一上午，下午让她提前十分钟出现在记者招待会后台。”

    陆舒彤换了工作服，回家洗漱。她在巷子里遇到隔壁住着的张花。张花看到她脸色就不太好，埋怨道:“陆舒彤，你一晚上没回啊？萌萌大清早的自己煮早饭吃，烫了手啦！昨天晚上还想自己做晚饭等你回来吃，差点没把公用厨房给烧了。”

    “萌萌没事吧？”陆舒彤立刻心急起来。

    “已经帮她用牙膏敷了，我家男人今天做工，顺路把她送学校去了。我看这孩子弄得像模像样的，经常这样吧？我说陆舒彤，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咱们都是贫苦人，可我也没让我家楠楠有一顿没一顿地活呀！”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工作太忙……”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没错儿，但是萌萌还那么小，连灶台都够不着。你这当妈的也不能把家给撂下了啊！”张花才不听她的，一张嘴快得像剪刀似的。

    陆舒彤自认理亏，只有点头的份。她也不想这么委屈女儿，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现在是穷，是卑微，但是她的尊严决不容许别人践踏。结果呢？她花了一夜的时间去找那枚要命的戒指，却又被告之那是一个误会，对方甚至要向她当面道歉。她该高兴，但是她隐隐觉得自己又被算计了。黄太太设了这个局，而李飞辰心照不宣。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明争暗斗、利益纠葛她不懂，她只知道，她也许真的就只是那颗没有发言权的棋子。

    为了自尊，她也许不该去那个什么记者招待会。但是现在的陆舒彤只有忍受的份。李飞辰是她的衣食父母，黄太太是李飞辰的大客户，她有什么能耐驳他们的面子？

    陆舒彤到达后台的时候，李飞辰正在翻看杂志。她走过去叫一声总经理，便不再言语，表情冷漠地站在一边。

    李飞辰瞥她一眼，道:“不满意？人家公开当面跟你道歉，不是要看你的臭脸色。”

    陆舒彤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更加明白自己的猜想是八九不离十。

    欧翔给她递过来一个杯子:“快把这姜茶喝了。昨天在洗手间那样阴冷的地方呆了一夜，小心感冒了。”

    陆舒彤有些惊讶地动了动嘴唇。她和这位总经理助理可是一点也不熟。

    “总经理让给你准备的。”欧翔看出了她的不解。

    陆舒彤淡淡笑了笑，明白这男人绝不会无故对她这么关心。他是怕她病怏怏的样子给豪购丢脸。

    陆舒彤料想的没有错，她不过只是记者招待会上的一件道具，拿出来用一下，就被甩在一边。所有人等的不过是她一句没关系。又有谁会关心她真的为了这枚丢失的戒指所受的委屈和辛苦？窝在后台，没有人告诉她是该走还是该留。她拿起李飞辰随手丢下的杂志来翻，发现他折起了一些页码。这些页码共同的关键词是新品上市。原来这个男人真的很努力，随时随地都在为豪购挖掘新卖点。

    她的目光猛然停留在一个标题上:“又见‘躲猫猫’，看守所真实黑幕。”她心头一阵狂跳，立刻想到江瑟。她不是没有听说，看守所里的日子并不是常人所想象的那样安定有序。新到的犯人总是要被老犯人欺压。白天要做很繁重的体力活，晚上又要伺候“前辈”歇息。甚至会被看守所的警察无辜殴打耍弄。依江瑟的性子，要么忍耐至死，要么同归于尽。她根本不敢想象他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她没日没夜的操劳，逼迫自己不去想。戒指丢了，她更加没有勇气去见他。

    “陆舒彤，你怎么还在这？上班时间……”李飞辰看一眼手表，“旷工一个小时零三分钟，扣除工资30元。”

    陆舒彤平静地看着他:“我以为总经理还用得着我。”

    李飞辰挪了挪眼神以便抵挡她眼里深刻的讽刺:“快回去工作。我会通知你的主管，按你到达工作岗位的时间开始算工资。”

    陆舒彤起身向他微微欠身，然后脚步优雅的离去。她并没有刻意的企图，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表现出很良好的家教和气质。

    李飞辰目送她离去，若有所思地伫立了一会儿，正要挪步离开，眼睛忽然抓住地面上一件东西。

    那是一串钥匙。很普通的钥匙圈，纤细单薄还带了许多稀薄的铁锈。钥匙圈上安静老实地串着几把钥匙和一个小相框，没有任何亮点，甚至感觉有些油腻。他当然不会劳神去见这样一件对他来说毫无价值的东西。但是他身子只转过去一半又转了回来。他认出来，那个相框里嵌着的是陆舒彤。

    李飞辰弯腰捏住那个相框把钥匙捡起来，放到眼前来看。这近距离的查看又让他有点晃神。是陆舒彤……但真的是陆舒彤么？笑着这样明媚耀眼的一张脸，真的是陆舒彤么？他看着她俏皮的眼角和恶作剧的手指，仿佛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他实在没有办法把她同刚才离开的那一个联系在一起。她恶作剧的对象是一个很白净的男人，脸部线条有些粗犷，五官却是精致的大大咧咧，很有味道。男人笑得没心没肺的开心，嘴角的弧度同陆舒彤出奇得一致。

    他立刻猜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禁觉得奇怪。看这个男人的气质，绝不是庸俗之流，怎么会让陆舒彤沦落至此？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李飞辰？

    一个声音在心头响起。李飞辰猛地一怔，将钥匙扔到欧翔手上:“给陆舒彤送过去。我自己开车回英才。”

    欧翔奉命离开了，在过道里刚巧和急匆匆回头的陆舒彤错开。

    “总经理，你看到我有把钥匙丢在这里吗？”李飞辰被陆舒彤从后面一把扯住。

    他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急如焚的样子会让他有点不爽。他拨开她的手，冷道:“我不会把我的时间浪费在东张西望上。”

    陆舒彤也不再问他，开始在整个后台翻找。

    李飞辰两道浓眉打成结，只觉得无奈。他知道，如果不告诉她钥匙的去处，她肯定会跟这里耗上了。今天找不到明天来，明天找不到后天来……总之无休无止。

    “欧翔刚才好像抓着什么去追你了。”他装作很不经意地想起什么。

    陆舒彤一愣，竟开心地冲过来捧住他的肩膀，如释重负的笑容如素白的莲花，瞬间开满了他的胸腔。

    “谢谢总经理你！”陆舒彤开心得语无伦次。

    李飞辰如此近距离地看她，才发现她是上了淡妆的。化妆品不怎么样，手法却很细致娴熟。

    呵，陆舒彤，真的是一个爱和生活计较的女人。

    他看着她欣喜若狂地跑出去，因为她的快乐，他的心里忽然也觉得一阵莫名的舒畅。

    “哼，气死我了！”廖颖洁风风火火地闯进宿舍，气鼓鼓地把自己扔到床铺上，两个腮帮子鼓得高高的，通红。

    “怎么了，怎么了？”大姐关心地凑过来。

    “还不是那个肖思阳！真不像个男人，一点担当也没有！亏他爸爸还是看守所所长呢！”

    “哟，他又怎么了你了？他怎么就没担当了？我看挺好的呀！”大姐故意激她。

    “你不知道，刚才在公交车上有个小偷，我正要冲上去，这个肖思阳，不帮着我就算了，竟然硬生生拉着我，还捂着我的嘴！你说，他这不是懦夫是什么？”廖颖洁劈里啪啦地数落着，狠狠捶床。

    “你轻点，这床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你这么个主。我看肖思阳是为你着想，怕你受到伤害。”

    “他就是胆小！他要是像我的大骑士就好了！”

    大姐愣了愣，笑眯眯地凑过脸来:“上次问你大骑士，你不肯说。今天总该说个清楚，不然我怎么知道肖思阳就比不上那个大骑士呢？”

    廖颖洁没心没肺受了套，张口就说:“我上高中那会儿，有一次放学骑车过马路，迎面就过来一辆大货车。我当时吓死了，心里像这次死定了。结果忽然有人冲过来，二话不说竟然把我从自行车上给抱走了！于是我没事，我的自行车光荣牺牲了。”

    “果然，小女生都过不了英雄救美这一关。我说，你不能拿少女时代的梦幻跟现实比啊！”

    “不是梦幻！是真的！你不知道，当时他就像坐着大雕出现在我面前的杨过，而我就是被绑在火架上的郭襄。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我说了你也不懂。”

    “嗯，还是个帅哥吧？”大姐有些不屑。

    “不，是个帅叔叔。所以我才叫他大骑士。他的眼睛很特别，笑起来一边大一边小，睫毛很翘。”

    大姐瞧出了不对劲，连忙摇手:“打住打住！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肖思阳做男朋友了。他就跟你这位大骑士一样，笑起来眼睛一个大一个小，睫毛翘得可以放牙签。颖洁，你可千万不要做错事。”

    廖颖洁愣住:“我做错什么？”

    “你最好认真问清楚你的心，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肖思阳，还是只是找了个替身。小女生有个白马王子的梦是很正常的，但是你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不要还带着少女的天真，伤人伤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