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亲爱的对不起，喜欢你

    那天晚上，宋芸瘦小的肩膀承担着王伟雪大部分的重量，一直到校门口，等看到同寝室的姚灿，龙云出来，将王伟雪架回寝室，她才打车回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十点过，宿醉的下场就是脑袋疼得发晕，像一团被大力搅拌的浆糊。王伟雪已经不在寝室，在我的床边放着一张纸条，还有那个被王伟雪要回去的随身听。

    纸条上写着:给你请过假了，多喝水，还有那个随身听送你了。

    我攥着随身听，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接下来的几天，王伟雪一直没去上课，也没有回寝室，他床铺上的摆设一直维持着喝醉第二天的样子。

    季凡梦过来问我王伟雪怎么没来上课，也没请假，我含糊的混了过去，当宋芸也红着眼睛跑来问我王伟雪是不是已经走了，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那时候王伟雪出现的话，我想一定会被很揍一顿。

    他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晚上。

    他没有回家种地，选择去深圳闯荡。

    “耗儿，我要走了。”他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去哪儿？”

    “我不想回去种田，所以我决定出去闯一闯，去深圳，听说那里是很多人成功的地方。我想去试一试，说不定哪天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就成功了呢。”

    “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票定好了。”

    “告诉宋芸了吗？”我终于提到了宋芸，那个他成为他女朋友的女生的名字。

    “恩。”王伟雪简单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忙音，我从窗户边看天空。夜入膏盲。

    见着王伟雪是在第二天十二点左右，没有刮风没有下雪，老天爷很给面子的留个了大晴天。王伟雪背着单肩包，斜靠在车站前面的栏杆上。

    和我一起去的，是宋芸。我实在不忍心瞒着这位严格说起来是因为王伟雪才熟识的同班同学。

    换个方向，作为王伟雪的女朋友，她也有权利知道王伟雪离开的消息。

    “你们来了！”王伟雪倒是没介意我把宋芸叫上，淡淡的笑着，仿佛事情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真的决定了？”我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决定了。鱼儿和我一起去。”王伟雪掏出烟点上。他说的鱼儿，是他高一的同学，全名彭乾云，和他和我都关系极好。我们三曾经一起商量过，实在读不下去就一起结伴闯荡江湖。

    江湖开始闯荡，闯荡江湖的人却少了我。

    我和王伟雪讲话，叮嘱他出门在外要照顾自己，别经常熬夜打游戏，活脱脱的老妈子。

    靠，一定是被季凡梦传染了。

    鱼儿在我到了不久也到了，三个人坐在地上，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阳光洗涤着年轻的面孔，将他们两个的脸庞染得发黄。整个过程，宋芸没说过一句话，就在一旁看着王伟雪，脸色冷冷如冰。

    发车前十分钟，宋芸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你就这么走了？”她说。

    王伟雪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说过的一起考同一所大学也不算数了？”宋芸抿嘴。冷静的让人害怕。

    “有些事情，不是想了就能改变的。我们都生活在，身不由己里面。”王伟雪丢掉烟头。

    “那你说喜欢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看到，宋芸的拳头握起。

    “并不是，但是我们很快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我预感将来一定不会有共同的语言。”王伟雪皱眉。

    这一次，宋芸连话都没说，直接一甩手，扇了王伟雪一耳光，王伟雪也没有躲，任由宋芸的手掌重重打在脸上，他的半边脸很快红肿起来。

    扇完耳光，宋芸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仰着头离开。

    “何必呢？”我苦笑。

    既然选择离去，又何必用恶毒的语言将两个人的胸膛剖开，在露出的心脏上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耗儿，我喜欢他。”王伟雪没在抽烟。

    “我知道。”我拍拍他的肩膀，说。

    “但我不知道离开以后，我的未来在哪里。她的心应该是在窗明几净的教室，安静的做卷子，不是跟着我，最后没了方向。”王伟雪蹲了下去，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流出，将烟灰砸得翻滚。

    我无法接话。

    候车厅中响起乘客进站检票的声音，王伟雪站了起来，几下将脸上的眼泪擦干。

    “你们路上小心。”我说。

    “你也好好读书，加油追到季凡梦。”彭乾云。

    “一定会。”

    “随身听虽然送给你了，但是你要保管好，经常用纸巾擦一下，如果我回来看到你不善待它，我会收回来。”王伟雪说。

    “恩。好东西进了我的手才没有还回去的习惯。”我故作轻松。

    他们说:“保重。”，转身进了候车厅。

    我说:“保重。”走了相反的方向。

    我们都没有挥手说再见，因为坚信，下一次再见面并不会太远。

    出了车站，我便看到站在一颗大树下的宋芸，肩膀一抖一抖哭得很伤心。

    都是倔强的人啊，只有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

    “走了？”宋芸眼圈红红的。

    “走了。”我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贾宝玉说，女人都是水做的，果然没错。接过纸巾，宋芸刚止住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很快薄薄的一张纸被抹满鼻涕眼泪。

    “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他以为他走了那些说过的话就算了么？我会更努力读书，考去广东，到时候看他怎么跑。”宋芸自己给自己打气。

    “他到时候见到你，一定会吓得疯掉的。”我笑。

    “疯掉才好呢。”宋芸皱鼻。

    回学校的时候，宋芸一改常态，一路上都在说以后的事情。

    我只是笑，安静的听着她描绘未来和王伟雪重逢的场景。

    直到直到四年之后，我和王伟雪，鱼儿等人坐在三角花园的一家烧烤摊，宋芸也在。大家聊着最近几年的近况，聊到高兴处，不喝酒的宋芸也喝了一杯啤酒，脸颊通红。

    我也醉眼朦胧，望着隔着不远的王伟雪和宋芸，

    突然想起来一幅画面，倔强的女孩子在男孩要离开的时候甩了对方一耳光，却躲在车站外哭成泪人。倔强的男孩子，说着伤人的话，却在女孩离开后，同样哭成泪人。

    我知道我喜欢你，但我知道未来在那里。

    因为我知道，不管去了那方，我都不能带着你一起去。

    你该留在教室写作业，我应该在江湖里闯荡。

    对不起，亲爱的，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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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烟花绚烂

    王伟雪的退学，似乎改变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宋芸在请假两天后再回到学校，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不言不笑，每天都将自己锁在书本中。

    当然，用功刻苦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期末考的关卡钱，郭雪放下了蔡依林的专辑杂志，陈政诣暂时不再去舞蹈室授课，搞笑的人不再搞怪，每个人都抓紧最后一段时间复习，期望期末考能取得一个能入眼的成绩。

    上学，成了一件心神紧绷的苦差事。

    不管是否愿意，期末考如期到来。经过季凡梦这么久的课外特训，我再也不是开学时那个考试就头疼的男孩。

    三天的时间，所有科目就都考完，离校前的最后半天，王老板通知全班在教室集合，先是打扫教室，然后他宣布了一个消息。

    “同学们，首先希望大家高高兴兴过年，新的一年能再进一步。”王老板站在讲台上，平时黑着的脸多了丝笑意，说:“这也意味着，明年你们距离高三，距离大学的时间又短了一截，所以学校决定利用假期给需要的同学补课。当然，这种补课是针对有需要的同学，本着自愿的意向来的耶。”

    王老板话音才落下，教室里已经响起一片嘘声。

    “靠。”我手在背后比中指。

    学校每次放假都会打着各种自愿的名义开设补习班，收取高昂的补课费。说是自愿，其实你必须得来。

    王老板离去后，班上的同学也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田文浩，考得如何？”季凡梦将语文课本塞进书包。

    “马马虎虎啦。”我说

    “马马虎虎？”季凡梦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讶然的看着我。

    “就是还不错的意思啦，只不过谦虚谦虚的说法而已。”我翻白眼。

    季凡梦很聪明很成熟，有时候又显得很呆。

    “哦，那不错嘛，希望下个学期继续保持。”季凡梦点点头，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

    “等一下。”我叫住季凡梦。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我在乱七八糟的桌箱中翻出第一次月考是王老板奖励的笔记本。一本写满了自认为优美的句子，每一篇的夹着一只风干三叶草的笔记本。

    “送你的新年礼物。”我将笔记本塞进季凡梦手中，拉着龙云跑去车站坐车。落荒而逃……

    二零一零年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没有年味。大年三十那天，家家门前都倒贴着福字，寓意着福倒福到，屋外的鞭炮声从黄昏一直响到深夜，乒乒乓乓演奏新年的序曲。

    吃过年夜饭，和老爸老妈一起看联欢晚会，然后手机开区疯狂震动模式。

    最先的是龙云，他发来一长段短信，大意是新年快乐，兄弟一辈子。也就只有他会发这样俗气的句子。

    “新的一年，祝田文浩快快乐乐。”蒋玲率先出声。

    “你也是，新年快乐。”我说。

    “嘿嘿，必须的。”蒋玲那面很吵，所以她说话很大声。

    和蒋玲聊了一会学习上的事情，她说待会要和朋友出去玩，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我接到了季凡梦的电话。

    “田文浩你真是大忙人，我打了好久都是占线。”季凡梦抱怨。

    “那啥，祝福的人有点多了。”我抓头发，有点尴尬。电话那端的季凡梦看不见。

    “所以说你是大忙人啊。”季凡梦的声音比起蒋玲的小了许多，很好听。

    喜欢一个人，连她的声音都觉得好听。

    “不扯了，季凡梦，新年快乐。”我吐气开声。

    “呵呵，你也是。”季凡梦笑得很开心。

    开心。

    她开心。

    我就很开心。

    当我的一举一动都围绕着季凡梦的世界旋转，我就知道我已经开始沦陷。

    “你不出去玩哦？”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没出去，我妈妈不放心我一个人晚上出去。正在陪她看联欢晚会呢。”电话里传出嗑瓜子的声音。

    “哈，联欢晚会诶，是不是很无聊，反正我一点都不喜欢看。”我说。

    “不会啊，感觉赵本山的小品挺搞笑的啊！”讶然的语气:”田文浩你竟然不看联欢晚会。“

    “也不是不看了，只是都是在陪着我爸妈看。”我有点小尴尬。

    “对了，放假了别光记着玩，学习可不能落下，补课的时候我可是要检查的。”季凡梦开始发挥老妈子的潜质。

    “知道了。”我回答得很快。

    就这样，我靠在窗台和季凡梦闲聊，一直聊到十二点，从联欢晚会聊到学习，从学习聊到世界名著，再扯会到明星的八卦，包罗万象。

    有人开始放烟花，一颗颗的银星窜上高空，在天幕上炸开，绽放了。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照亮了夜空，定格在了风里。

    “谢谢你。”季凡梦的声音在烟花的炸响中模糊不清。

    “你说什么？”我捂着一只耳朵，将手机拼命靠近另一只。

    “我说，谢谢你，谢谢你的生日礼物，还有新年礼物。我很喜欢。”季凡梦音量增大。

    “喜欢就好啊，要是你不喜欢，那我岂不是白辛苦一场，哭都没地方哭去。”我笑得很得意。

    给季凡梦的生日礼物，不是别的，正是《琳琅》精品店里面那枚标价一千一百三的三叶草挂坠。送给季凡梦的时候我还特意叮嘱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拆开。

    “可是，生日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季凡梦一字一句的强调。

    “不收也得收，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你还回来的话我就扔垃圾桶去。”我威胁。

    季凡梦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听到她的声音，她说:“那好吧，我先替你保管着。”极为勉强的样子。

    这些都无所谓啦，只要季凡梦将挂坠留下，我就有一万个方法让他心甘情愿的收下，而不是替我保管。就是这么自信。

    “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不然明天起来变国宝啦”季凡梦打呵欠。

    “恩，开学见。”我说。

    “开学见。”季凡梦笑。

    电话挂断，我没有立即回屋。十二点的时候，守岁的人都出了房间，于是放烟花的人多了起来，随着阵阵密集的轰鸣，无数的银蛇飞腾于夜空，在夜空中绽放最灿烂的光彩，而后熄灭。

    这世界上，有一种花，名为烟花；有一种笑，叫做烟花笑。

    这场新年的烟花，璀璨却只是刹那，燃烧挣扎，散落满城牵挂。

    烟花绚烂，终不及一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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