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梦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灵魂都处于无意识状态。首发游魂似得游荡在学校。从寝室到教室再到食堂，最后滚回寝室用被子蒙头，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用手撑着眼睛挨过了两节课，第三节张之梅老师的语文课上，眼睛终于闭上睡了过去。

    十点多的阳光角度刚好，温度也刚好，穿过玻璃投射在身上，暖洋洋的。于是睡得昏昏沉沉，就做了梦。

    梦里，有我，有季凡梦。

    梦里，有张翔！

    三分之二的路，是我和季凡梦，三分之一的空气，被张翔占据。两个人一路走一路笑，旁边跟着的我是毫不相关的路人。

    属于我的三分之一，被谈笑声压迫得越来越窄。

    有阳光从天上洒落，揉碎在树木遮挡不到的每一寸地方，发出的光是金黄色泽。暖得像是真的。

    三个人走走停停，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

    有叶子在走过的时候被带起的风吹动，打着圈掉下来。

    随着越走越远，掉落的叶子也越来越多，视线里密密匝匝像下雨一样，很快将人淹掉一半。

    ≈quot;田文浩……田文浩……≈quot;有人叫我，季凡梦的声音。

    扭头便看到季凡梦站在不远的地方笑吟吟的看着我，她的旁边张翔挂着冷笑。

    ≈quot;田文浩，你是不是喜欢我？≈quot;被树叶和阳光揉碎的光点包围的季凡梦，美得不真切。

    ≈quot;……≈quot;手足无措。

    说，还是不说，正当一个天使，一个恶魔在脑海中积累交战，便看到季凡梦和张翔的手牵在了一起。

    ≈quot;田文浩，我们是朋友，你不可以喜欢我的哟。≈quot;季凡梦笑。她旁边的张翔露出的笑意更冷。

    那么真实，怎么才能提醒自己这真是个梦。

    树叶掉得愈发密集了，最后连视线都遮挡住，恐慌像潮水般在体内蔓延，想要逃离，却发现不能动弹分毫。等到使出浑身之力挣脱开树叶的禁锢，那些飘散的，阳光揉碎成的金黄色泽光点又围拢了上来。

    在季凡梦那面的光点温柔无比，扑到近前却变得狂暴，浸入肌肤，顺着没一跟血管的走向涌向心脏，想要将沉睡在那里的秘密唤醒。

    更大的恐惧袭来。

    ≈quot;我……我不喜欢你……≈quot;有什么东西从眼里流了出来。

    怎样才能提醒自己，这只是个噩梦。

    醒来的时候，眼角有点湿润，抬头便便看见一向温和的张之梅老师站在座位前，将阳光挡住的盯着我。逆着光加上睡眼迷蒙的原因，除了铁青的脸色外，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quot;田文浩，你不喜欢谁啊。≈quot;语气不善。

    ≈quot;啊？≈quot;我急忙跳起，:≈quot;我不喜欢猪肝。恩，内脏都不喜欢。≈quot;

    班上的同学爆笑，张之梅老师眼角抽动。

    ≈quot;田文浩。≈quot;做出深呼吸的动作。

    ≈quot;啊？≈quot;我抓头发。

    ≈quot;上课还敢睡觉，现在拿着你的书，到后面去站着听讲。≈quot;温和下酝酿的怒气喷发。

    我将语文书拿上，在同学们的注视下走向后面。靠，做梦喊出声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剩下的语文课，都在心情糟糕透顶中度过。梦中季凡梦和张翔手拉手的画面不断浮现在眼前，连同潜伏到骨子里的绝望和恐惧。挥之不去。

    下课的时候，一群朋友围了上来。

    ≈quot;田文浩，你怎么了？≈quot;这是龙云。

    ≈quot;做梦居然还喊出来，你真是有才。≈quot;姚灿在座位上做了个佩服的动作。

    我笑了笑，脑海中季凡梦和张翔手拉手的画面更加清晰。然后，蒋玲来到我座位。

    ≈quot;做了什么梦？刚才看到你流泪了。≈quot;蒋玲的脸凑了过来。距离近到可以清晰看到她脸上细小的毛孔。

    ≈quot;没什么啦。≈quot;我抓抓头。

    蒋玲可爱的皱鼻头，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又追着问了几遍。

    ≈quot;你有喜欢的人么？≈quot;我问，实在被蒋玲问的烦了。

    ≈quot;没有，难道你有了？≈quot;蒋玲的眼睛瞪圆，超级夸张的表情。

    ≈quot;有啊。≈quot;

    ≈quot;谁？≈quot;

    ≈quot;当然是我自己啊。我喜欢我自己。≈quot;我指着自己的鼻尖，极为臭屁。

    蒋玲极为无语，露出你好自恋的嫌弃表情，回自己的座位去了。至始至终，季凡梦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更没有走过来聊八卦的意思。

    心情更加糟糕。一直持续到最后一节的地理课。王老板夹着课本走进教室，脸色一如既往的黑着。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同桌的孙芮坐不住，开始和前面的同学传纸条，顺带拿出一袋零食躲在书本后偷吃。

    咔嚓咔嚓的咀嚼声混合不时溜进鼻腔的香味，让得肚子不争气的饿了起来。

    走神了，关于资源优势及其问题的概率漏听了大半。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看得眼睛发疼，周围的同学都在奋笔疾书，将黑板上的重点规矩的搬到笔记本上。只有我愣愣的看着黑板上运笔如风的王老板。

    人口民族民俗，不理解。民族的语言及文化，既然说五十六个名族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还要特意去区分所谓的语言巨文化？真是有够搞笑的。

    手中的笔无意识的划动，那些王老板刚写上的粉笔字在眼中慢慢放大，旋转着变成了季凡梦的模样。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等注意力被王老板突然拔高的声线惊醒，便看见书页上写了两个名字字，一个“田文浩”，一个“季凡梦”。

    微微愕然，然后再孙芮注意到之前狠狠涂掉。

    洁白的书页上，多了一滩漆黑的污渍。像獬一样将秘密吞噬。

    偷眼看去，季凡梦仍然在认真听讲。心顿时空了一大块。

    乱七八糟。

    然后，坐在前面的同学撞了下我课桌，偷偷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写着:“看我干什么，认真听课。”

    拿着纸条，糟糕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我拿笔刷刷在纸条上写:“你不看我你知道我看你啊自恋鬼”。顺带在句子的后面花了个乌龟，上面写上季凡梦的名字。

    纸条递出去，很快又传来回来，上面多了一句话“你才自恋”。

    就这样，在王老板的眼皮底下，我和季凡梦开始通过同学传纸条。那张从纸草上扯下的纸条上也写满了“去死，好好听课吧你”，≈quot;你……≈quot;这样的话，还得加上画得极为难看的简体画。

    ≈quot;上节课你怎么了？≈quot;最后传来的纸条上这样写着。原来季凡梦也有八卦的一面。

    ≈quot;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quot;配上一个哭泣的难看的人头。

    拿到纸条的季凡梦明显愣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快速将目光转移到黑板。

    望着她的小动作，我突然笑了，心情变得极为的开朗。

    噩梦再可怕，终究只是个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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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你去死吧

    隔天的时候，和姚灿龙云王波打篮球打了个痛快，热气混杂着汗水俅俅的从毛孔冒出。打得累了，正好到饭点，四个人拼着桌子吃饭聊天。

    原先还有点担心他们会继续追问昨天语文课上的事情，但是他们什么都没说，埋头于餐盘中狼吞虎咽。

    我不想回忆起梦中的场景。

    一点都不想。

    今天的饭菜极不错，醋溜土豆，红烧排骨，都是我极喜欢的。一筷子下去，耳朵边听见王波的惊呼::“季凡梦，你们也来食堂吃饭啊。”

    抬头，便看见季凡梦和赵兰一名女同学，端着餐盘寻找座位。季凡梦的身边，跟着笑意盈盈的张翔。

    讨人厌的张翔。

    阴魂不散的张翔！

    “来这里，我们这里还有空位。”极为热情的招呼。

    一中食堂的座位是两张餐桌拼在一起，每张桌子四个位置，等到季凡梦等人坐下，座位便被霸占得满当当。季凡梦正巧坐在我旁边，张翔在对面。

    “你也来这里吃饭？”假装才发现的样子。

    “恩。”轻轻点头。

    暗中的对战，在和张翔目光对接时爆发。空气中传出焦糊的味道。

    和季凡梦赵兰打过招呼，便低下头吃饭，完全没有招呼张翔的打算。

    随之是男生转向女生开始的话题，女生一句一句应答，聊到称心处便爆发出一阵笑声。我埋头只顾吃饭，季凡梦也低头吃饭。角度有限的余光里，看见季凡梦暴露在阳光下的侧脸。

    是在笑。

    轻轻的夹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手臂之外，几乎没有多于的动作。人就像静止。阳光调皮的游走在她的脸颊，顺着白暂的脖子藏进黑白红三色相间的校服褶皱里。美仑美央的震撼。

    “嘿，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篮球打得好的男生啊。”姚灿的大嗓门。

    周围几名就餐的同学，愕然的望向这面。张翔笑了笑，说:“不会啊，感觉打篮球的男生一直都很受欢迎。”

    赵兰和班上的另一个同学有说有笑，那同学则不时偷看姚灿一眼，脸红着低下头去扒饭。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对姚灿很有好感。

    “我每天都有洗澡，并不臭啊。”姚灿鼻子耸动着嗅了几下。

    他的这个动作，让得所有人都忍俊不住爆笑出声，女同学的头更低。

    我端起紫菜汤喝了一口，汤很鲜，流淌在胃里暖洋洋。

    “我篮球打得这么好，怎么就没人喜欢呢？”姚灿自言自语，大家更是笑得不行。才喝到一半的紫菜汤顿时多口而出，喷了对面的张翔一脸。

    一秒钟的愕然，随后快意率先升腾，接踵而来的才是歉意。

    为什么会先是快意，接着才是歉意？

    “田文浩，你这样做，有点不上道吧。”张翔脸色铁青，脸上的紫菜汤水低落在起伏的胸膛上。

    “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信么？”我讪笑。

    “卧槽，喷了别人一脸，你说是个误会，你以为我会信？”不依不饶。

    “真是个误会。”加重了的语气。

    “……真搞笑，什么乱七八糟的……”张翔接过张兰递出的纸巾，胡乱将脸上的残汤擦掉。看着在雪白上迅速侵染开的污渍，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反正就是个误会，你爱信不信。”语调变得吊儿郎当了些，“不信我也没办法。”

    “明明就是你故意的，你这是在报复。”尾音拖着。张翔一面指控，一面偷眼打量季凡梦，在看见季凡梦皱眉后，脸上的得意更甚。

    靠，这时候他还不忘给我在季凡梦眼底上眼药，真是有够狡猾的。

    “啊哈？”我也在偷偷打量着季凡梦的反应，以至于解释变得毫无进展。:“那你想怎样？”

    “道歉，你必须给我道歉。”张翔鼻孔高翘，从上往下的俯视。

    想让我道歉，还是在喜欢的季凡梦面前给情敌道歉，还不如直接冲我胸腔来一刀痛快。

    “办不到。”想也不想就拒绝。

    “不道歉？”

    “不然你以为呢？”反击一般的问道。

    “呵呵，喷了别人一脸，恶心不啊你。还不道歉，有理了你？”激动到拔高的声音溢出，周围的同学都停下吃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了过来。

    季凡梦皱着眉，将头转向我。

    “田文浩，道歉吧。”清冷的声音。

    “凭啥？”

    “错在你，道歉吧！”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季凡梦竟然是站在张翔的那一方。她的话像是斯巴达手中投掷出的利矛，狠狠的刺中胸腔中的某个部位。有什么东西再支离破碎。却没有声音。

    心脏的跳动停止半分。手狠狠握成拳，无处发泄的用力。再用力。等到掌心逐渐传递出钝实痛感，流过神经末梢，在脑海中放大到无法承受的地步，才深吸了一口气，用平静到颤抖的声音露出话端:

    “对不起。”

    “啥？声音太小我没听见？”张翔将刻意刁难写满脸上。

    有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倾斜进来，照在餐盘上晕染出冰冷的光。

    “我说。”将胸腔中的浊气吐出，手掌碰触到被阳光照到发烫的餐盘:“对不起。”

    张翔露出得意的笑，围观的同学则发出一阵哄笑，嗡嗡隆隆，像是夏天吵得要死的苍蝇。

    “还有……”碰到餐盘的手抬起，“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可以去死了。”

    难过，愤怒等等复杂的随着餐盘中还没吃完的残汤剩饭泼出，一同倾泻到得意的笑脸上。

    那些围着脑瓜子嗡嗡嗡个不停的烦躁的声音终于消失，周围归一寂静。丢下餐盘，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龙云姚灿几个人的喊声，没有理会。冲过食堂大门的时候，有泪水不争气的溜了下来。

    我没有哭，只是泪水止不住。

    等回过神，我已经跑除了校门，灵魂死去的游荡在大街上。

    街边做宣传的店铺中传出红到发紫的许嵩的《玫瑰花的葬礼》:玫瑰花的葬礼埋葬关于你的回忆感觉双手麻痹不能自己已拉不住你真的好美丽那天的烟花雨……玫瑰花的葬礼，埋葬深深爱着的你。沙哑的声音回荡，心中一阵刺痛，感觉更难过了。

    灵魂一阵空白，找不到该归去的方向，只好顺着街道一直走。整整一路，街上往来的人群，川息不止的车流，都像处于另一个时空，隔着一层悲伤的河流遥遥相望。

    然后，我听见手机震动的铃声在裤兜中嗡嗡的响。

    拿出来，上面清晰的显示出季凡梦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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