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骤然发起了呆，几秒后，才带着点结巴问道：“古、古先生，你这是...”

    古向佐一直保持着笑容，钢笔轻轻敲打着桌面道：“我们中国目前处于社会主义过度资本主义的阶段，经济资本主义，政治社会主义。好处在于经济快速且自主发展的同时，民众是没有能力影响国家领导者一些弊在当下利在千秋的决策；弊端吗，显而易见，一个普通的工人与商人非正常死亡后，曝光度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成功人士一般都会不择手段扶持自己的亲人与朋友进入利益场，而有的人脱凡出尘对这世俗不屑于同流合污的想法，在他们眼里都是可笑而幼稚。因为在这种局势下，没有资本，你连自己真正的自由与接受公平对待的本质都没有，又有资格去鄙夷轻视些什么呢？”

    钢笔敲打桌面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他戚戚眉便是直接放在桌上，交握双手道：“而你现在问我这是干什么，难道你想让我第二次看见你被别人羞辱，我有自己的立场与责任不能帮，你也没那个资格为自己的尊严反抗？”

    见我眉头深凝，他知道我听进去很多，他浅浅一笑，将另一份合同拿在手上。

    “这份就职合同就不要了吧，此前我考虑的还是不够周祥。正如郑君怡这个女人你现在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但也不过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她要打倒一个人，非得从肉体、经济，直到精神方面完全的摧毁，对你，现在不过是逼走了与羞辱而已，她不会就此善罢。”

    “更重要的是，顾南轩有意将昌盛百分之十的股权给你，你自己不觉得，但这其中意义十分深谙也沉重，加上这个筹码，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在郑君怡眼里，也永远是最有隐患的那颗暗雷，除非你死了，疯了，或者她认定，顾南轩已经对你不剩半点兴趣为止。”

    “咔嚓~”

    他将那份合同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所以我要帮你，就只能让你自己帮你，我要为你开家公司，同时我会占据部分股权，这样一来我就有了帮你的立场。而你自己具有一定影响力后，就没有那样被动，暗处的人除非不惜命，不然不会轻易接受有心饶委托，去动一个时刻处于公众焦点的人物；明面交锋，也不会被人压着打了，就算输也不会再输的像那一样不甘心，不服气。”

    他看着我的眼，将剩下那份合同抵过来，笑了声：“你的确很不服气，对吗？刚认识你那开始，我就知道你很有骨气。”

    “那么就拿着，除非你还想被郑君怡踩在脚底蹂.躏，像只臭虫一样。”

    臭虫...

    古向佐和顾南轩很不同，顾南轩做任何事都十分霸道，认定对的，便完全不受别人干扰；古向佐气质比他更精练锋锐，却跟他闲适的性格一般，会循循善诱没有那样大的拘束福我找他，本来就是这个目的，当先便没有扮矫情，抿抿唇，接在了手里。

    “很好。“他低低一笑：”这只是注册证明，你签字后我带你去工商部领企业核准申请，办公处正好利用我们荣昌曾尝试转型房地产失败后，留下的一栋写字楼。距离城中心远零，不过不碍，确定好经营方向与战略计划，才是当务之急的。“

    他一边，已经从衣架拿过风衣披在了身上。我眉头紧皱，唤了声：“等等...“

    “古先生，能借我根笔和纸吗？我先把欠条给您打好。“

    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什么意思？“

    “我欣赏你，并看不惯顾南轩夫妇的做法，更拿你当朋友，所以才拉你一把。是不是我比起顾南轩太委婉，让你忘记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让我感到生分的人，我连话都不想多？“

    他的眼盯视起来总是像老鹰那般锐利的可怕，我犹豫几秒却是更坚决的摇头。

    “不，古先生，您是我的朋友，但就算这钱是家人接济给我，我也务必写好欠条，哪怕是一千块的钱我也会这样做。钱我可以还不起，但我不能把它当做理所当然。“

    有点不舍的将合同放在桌上，我舔舔干涸的嘴唇：“如果您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帮我，那就算得罪您，我也收不进兜里。“

    古向佐静静看着我，片刻后抿嘴一笑：“你这个女人...总能让我发现有趣的一面。“

    “也好，有压力才有动力，那我就当你是从我这里贷款，五千万本金，四分利，每年利息年底结算，两年内我要连本带利全额收回，现在我就让人帮你打份正式的贷款合同。“

    我气笑了：“每年四分利，两年收回本金...古先生，您在开玩笑嘛？“

    “不。“他很快的回答，语气和眼神，都变得十分严肃：”每年四分利息，也就是，我要你的公司起步期每年至少产生两千万的净利润，两年内收回本金，我要你在这两年内不但盈利，还得保证它向上发展别破产，这比短暂的盈利能力更加重要。戈薇，你也许不太了解我，我古向佐做事一定要做到确实有效，这两年时间我会帮你和你的公司一起成长，我会真正让你变成谁也不能轻易欺惹的人上人，并且是顾南轩，不曾给过你的自由。“

    看着他严肃的脸庞，我的眼不知不觉就有些发红。我抿着唇，发自内心的：“谢谢，古先生。“

    他浅笑未语，几分钟后男秘书便将打印好的贷款合同呈上来。他见我签了字，幽幽地道：“字居然写的比我漂亮。“

    我哭笑不得，虽然他没，但看见旁边的印台，我戚戚眉还是摁了指印上去，才递给他。

    “指纹也比我好看。“

    我尴尬的笑了声：“额...太过便不好笑了古先生。“

    “是么。“他似乎也觉得尴尬，更该是没想到我会不留面子的戳破，摸摸鼻尖，穿好了风衣。“我先带你取核准申请。你正好想想营业方向与公司的名称。”

    “好。”

    跟着他走出荣昌大楼，我发现他的确和顾南轩是很不同的人。在昌盛里所有员工都很尊重顾南轩，但在荣昌，员工更多是碰到面也不问候，脚步急促的漠视来返。就像急速行驶的列车，不到终点没有时间顾及旁边的风景。

    白先生不在，古向佐似乎很喜欢自己开车，所以敞篷车里便只有我和他，氛围是比较轻松的。开出城东区后，他突然在后视镜瞥我一眼，问道：“你身份证带了吗？”

    我顿时皱眉，今本只是来见青姐一面探探虚实，包都没有拿。

    正在我尴尬的时候，却错愕的看见，他将我再熟悉不过的皮包，扔到了后车厢里。

    “不用拿了，在这里。”

    望着确实是我的皮包，我眉头顿时紧皱：“古先生，你这是...”

    “对，忘了跟你...你那个出租屋以后不用回了，房东转租给别人了。”

    什么？？

    我瞪圆眼睛：“可是我还有两个月租期啊！”

    “不用想了。“他衔支烟在嘴角，戏谑的笑声：“今我让部下告诉她，按原价两倍转租的时候，她很开心的把你的东西都丢在门外。当然，你去问她时，她只会是我们丢的。”

    我先是气愤房东两面三刀的嘴脸，旋即却是更为恼意的看向古向佐：“古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啊！”

    “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所以我才这样做，不是么？”他深吞口烟雾，将胳膊搭在了窗外，眉眼几许严肃：“戈薇，你觉得顾南轩为什么要放你走？”

    放我走...他自己也这样，但...

    “不是郑君怡逼走我的吗？”

    古向佐冷笑两声，是十分的不屑：“郑君怡的确是很厉害的女人，毋庸置疑。但可能除了你，连她自己都清楚顾南轩不可能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南轩的城府，是无法让人揣摩到底部的深谙。”

    我霎时间心里发堵，我是真的完全没想过顾南轩没看明白我是被人陷害了吗？不，我想过，我只是不敢相信！

    我不敢相信他明明知道我只是被人利用了，被陷害了，他会眼见我被人打而无动于衷，哪怕那是他的妻子。

    我不敢相信他明知道我没害过他，他会放手让我走。他爱我总是爱的那样霸道，在我最委屈最脆弱的时候，他却不抓紧我反而放我一个人孤单单离开，那在他心里，是否真的已经希望我走了呢...

    古向佐从后视镜打量着我眼神变换，他更焦虑的闷口烟，道：“你的确需要好好成长，不然别害你手段你防不了，对你好的事态，你也看不出。我听过了，顾南轩用来收购昌平股份的资金，是他自己掏的帐，没动昌盛分毫。但作为实质上的母公司，他动用昌盛的资产去收购也是无所争议的。“

    “所以他这样做，有利，有弊，利只是对于你，因为这样就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论是身为投资方之一的郑君怡，还是昌盛本身那些有话语权的高管，都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对你兴师问罪，若非如此，以郑君怡的心狠手辣，那晚会直接以昌盛投资方和他父亲股东的名义，将你告上法庭，这罪名就可大可。“

    “弊端，也是显而易见，就算郑君怡操盘手段高明能做出止损，这场博弈顾南轩的直接损失也至少在七亿以上。不想损失更大，就只能依仗郑君怡父亲公司那些操盘高手。这样一来，他对郑君怡的立场就变得十分被动了，而这该是他最厌恶的一种局势。“

    我脸色已有些泛白，下意识问道：“可他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啊...“古向佐捻着烟的手捂着下颚，低笑声：”我也只能看出两个可能吧，第一，是他相信你，而不相信郑君怡。他觉得你会被郑君怡利用，但更相信你不会对他撒谎，正如那监听如果真是你偷录的便算确有其事，那么赢的就会是他，最大的受益方为你，因为他可以籍这个借口，很理所当然将你塑造成昌盛的十大股东之一，就像我现在做的，会让你在面对任何人时都不输底气，有自我抗争的资格。“

    “所以他还是籍对于你的信任将这事做了出来，只不过，又替你加了层发生意外后的保障...而事态不管怎样发展果然总在他掌心间，你骗了他；所以，他这只能算没输没赢吧。“

    我紧紧咬着下巴，手都在颤抖。古向佐瞥了眼，眼眸更凝重道：“另一个可能...就是郑君怡的胜利，你的挫败，其实都是他有心纵容下的结果。他从一开始就看出这盘棋的险峻，但他要的，就是在一切看起来十分自然的情况下，将你踢出这盘局。因为这盘棋，实在太险太险，他不想你越陷越深，成为那些可怕的人眼里不得不铲除一根钉，不想你成为别人手中棋子一颗...”

    “因为你自己许不觉得，但你的确已经成了他软肋一根。没有你，他能打倒所有人，自然能护的了你；留你在身边，你这根软肋自然是那些暗中人众矢之的，可以，比他自身危险还要多。”

    “尤其郑君怡到来后，几乎是不可幸免让你随时随刻都有被谋害的危险。就像那晚郑君怡为什么非得抽你一嘴巴？她就想你对她还手，这样，三打了原配，顾南轩便失去任何袒护你的立场，就算把你的名字和脸曝露在头条新闻上，除非顾南轩能抛下一切护着你，不然他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他这样做，郑君怡依旧是最大的受益者，她会真正对顾南轩死心。，她便会主动提起离异，那么有你这个前科，就算昌盛是顾南轩的婚前财产，恐怕也免不了被瓜分的下场。”

    他将烟蒂弹出窗外，凝重的看着前方“这也是我必须让你住在我保护范围内的原因...你离开顾南轩以后，你不是第三者，郑君怡就不能够再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你肆无忌惮羞辱践踏，逼你露出破绽供她打压，乃至更深程度的谋害。但顾升，和很多顾南轩藏在暗处的敌人，却不包括在内，你依旧是顾南轩罕见的一根软肋，我能看出来，他们当然也能看出来，甚至远比他们之前想象中对顾南轩更重要。这样，你的人身安全，便十分没有保障。”

    他后面什么我已听不太真切，我呆滞的看着手，手背的肉，又硬生被指甲掐出血来。一阵阵宛如刀绞的痛，比那晚上更剧烈，更痛楚的，塞满了心脏。

    “别内疚，你跟我们，原本就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是顾南轩他自己把你拉进了这泥潭里，始终是他害了你，他远比你领悟中更加残忍与自私...那么，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别总受人摆布，你是幸阅，至少你认识了我，不算孤立无援的太可怜。”

    我发自内心的嗯一声，他突然转头笑道：“想好了吗，我让你想的东西。”

    我点点头：“服贸吧...我并没有许多能力与经验，模特公司，其中的黑暗我也尽可知，我明白我做不到青姐那样铁石心肠，所以这最擅长的领域我却也没有把握。有的，也只是从业模特多年，对女性服饰喜好与时尚的敏感度吧，当然还...”

    “还是没有十足把握。”

    “要有自信，真正的自信，是已经成功了一半。”古向佐笑道：“名字呢？”

    “要不叫思南贸易？”

    看他戏谑的眼神，我哭笑不得。旋即沉静的望向窗外惙惙闪过的树影，声音有些暗淡道：“叫微笑吧...“

    “微笑...不错，我喜欢让人感到轻松的名字。是暗示自己微笑面对人生？“

    我点点头，嘴角有些酸涩的勾起。

    我再也不要那么卑微的被人踩在脚下，我再也不想想要得到一个东西，纵然摔的粉身碎骨，化成燃烧的飞蛾，我还是得不到！我想告诉顾南轩...

    顾南轩，你别担心我。

    离开你，我会微笑过，我会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