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妇立即跪在神龛下的布垫子上,连连点头。
严老见状开始念念叨叨的颂咒。
“神水过乡,一遍,二遍,三遍。不念不灵,井中舀来五龙排位之水,路上带来草鞋之水,江边讨来长流之水,河中舀来五鬼之水。一喷天开,二喷地裂。三喷人伤,四喷鬼绝灭……”
如此反复几遍之后,我注意到香炉上的香灰燃尽掉落在葫芦瓢里面你,严老见此,端起那瓢子半生不熟的面条吃完,一点不剩,之后又把瓢子倒扣过来放在神龛前。
紧接着,严老脱下自己的两只鞋,一正一反的放在地上。
我看得有些不明白,一旁的婉莹解释道:“过阴时,鞋子是一正一反的,如果一双鞋都是正的,过阴人会醒过来,没法到阴间,但如果一双都是反过去,过阴人就会永远滞留在阴间,也就是死了,灵魂再回不来,这一双鞋,就是信号,而且要在一个时辰内注意,若是过阴人还没动静或者没醒来,就要将之唤醒,否则也永远回不来了……”
婉莹正细声说着,那边严老忽然就躺下,开始睡觉了。
我们围观的人看得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就怕坏了事。
等了好一会儿,我注意到摆在严老头上两只鞋子竟然自己动了起来,缓缓旋转着,而严老也突然一阵痉挛,浑身颤抖,四肢乱晃,口吐白沫,半响,有恢复了平静……
片刻后,严老开始张嘴念着名字:“黄焕之。”
那夫妇摇头,“不是。”
“黄林喜。”
“不是。”
严老又念一名,“黄沐。”
“是,是俺们爹。”那夫妇激动的回应。
下刻,严老缓缓的张开了双眼,从地上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对夫妇。
“阿喜,你们夫妻现在才来见我。”
那对夫妇闻言脸色一变,又是害怕又是欢喜的,因为这“阿喜”是男人的名字,除了他爹没人会这么叫。
而且我也注意到,严老之前的声音是低沉却是洪亮的,但是此刻他说话的声音确实极其沧桑的,音色完全不一样,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仿佛自己的老爹就在眼前,下两口热泪盈眶,不停地磕头,男人一边磕一边哭喊着:“爹,是儿子不孝,儿子没能让你寿寝,让您就这么去了,您没来得及说的话,在这儿都说了吧,儿子一定完成您的遗愿。”
“这个不怪你们,我是被人害的,不是暴毙,阴司也说我寿数未到呢。”严老张嘴悠悠道。
我们看得人不由紧张起来,不是暴毙而是被害的?
男人脸色剧变,“爹,到底是谁害你的!您说出来,儿子一定替你报仇……”
“这个……不能说,而且,阴司也捂住了我死前的那一段的记忆,才使得我没变怨鬼。”严老说:“我也没什么叮嘱的,只要你们过的好就行,我活了七十岁没什么放不下的,但是你们要记得,回去只立马将我房间床底下的那一双鞋子还有一身衣服都焚烧掉,不然,他们也会害你们小两口的……”
不等那对夫妻继续问,严老又开口,“好了,我时间到了,不能在阳间滞留太久,我该走了,你们不要再来看我……好生保重吧。”
说罢,严老重新躺回了地上,浑
身打了一个抖索,像是魂魄离体了,紧接着,严老缓缓睁开眼,“我回来了。”
声音又恢复如常,我注意到头顶上的鞋子还是一正一反的,除了鞋的方向扭动了方向以外,其他都是正常的,这说明这趟阴过得还算顺利。
男人立即又递了一个红包上来,严婶见状二话不说就夺过去,严老这时说:“你们回去就按照你们老爹说的去办吧,这样你爹的魂魄在下面也就安息了,不会再回来。”
“是,多谢严师父。”两夫妻连连道谢。
晋南这时问了一句,“能告知我们,那床底下放的衣服和鞋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夫妻俩也没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老爹口中说的衣服和鞋子,是一身寿衣和寿鞋而已,因为他们老爹上了年纪,准备这些东西也正常。
这衣服鞋子都是专门去店里定做的,裁量的都很合适,男人说,记得他老爹就是试穿了这身寿衣和寿鞋,过不久之后就暴毙了。
当时他们只觉得这寿衣鞋子邪乎,没有多想,也不敢再给老爹的尸体穿上,就将之藏在了床底下,后来时间久了,他们都忘记这茬了。
现在想想,那些东西是有问题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那寿衣鞋子,可是在城南的那个冥货店定做的?”
“啊!你怎么知道?”女人大叫着。
看她反应便是了,我又问:“那你是找年轻的那个胖子掌柜做的,还是一个老头儿?”
男人想了想,“这个,我那天是在黄昏去请人的,是一个老头……”
我闻言心漏了半拍,“那你们做的那个寿衣和寿鞋,是不是还有个显眼的牡丹花图案的符文?”
“对,是是是。”男人大惊失色,“小姑娘你真的是半仙啊,这你都算得到?”
我和晋南对视一眼,不由苦笑,这哪里是我算出来的,分别就是……大家都在一张天罗地网当中。
这对夫妇的老爹,定然是知道了对方一些什么秘辛,才会被设法害死的。
我又问:“你仔细想想,你爹就在暴毙前,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或者说,在定做寿衣的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小两口思来想去的,摇头又点头,到最后,男人想起了什么:“要说特别的事倒没有,因为我家离着那韩江河的堤坝近,我老爹每天茶余饭后的,都会去那儿走走,记得做寿衣的前一天,就那天,他按时去堤坝溜达,但是那次回来的特别晚,一边还念叨着,看到死了一个姑娘……”
“是啊!”女人也想起来了,“我看我家公那次也像是被吓着什么了,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嘴上堤坝里死了一个什么小姑娘,就是这件事的第二天,他就让我们定做寿衣,想不到后来就发生这样的事……”
听了他们说的话,我默默在心里还原着当时的情景,大概是这个老头去堤坝溜达的时候,目击到了有人在谋杀那个女孩,回来的时候吓坏了,怕自己命不久,才去准备了寿衣,但是谁曾想,这样正中对方下怀,对方怕他说出这件事去,便在寿衣寿鞋上做了手脚,使得他不久就暴毙……
撸清楚这其中的关键,我的呼吸都不由急促了几分。
这个周家,联合扎彩匠老头儿,这般杀人灭口,到底是想做什么?或者说,是在试图掩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