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不伪装的悦雅儿

    并非是错觉，是真的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

    我从迷茫中惊醒过来，看到的是一张精致如洋娃娃的小脸。只是她的神色却无比的淡漠，和以往所见到的任何一个样子都不一样。

    悦雅儿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我挺佩服你的，在这种地方都能睡得着。”

    我眨了眨眼睛，迷离的思绪重新飞回了脑海里头。我扯了扯唇角，是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意。

    我问:“来看笑话？还是来帮我的？”

    “你说呢。”悦雅儿还是那样清清淡淡的笑容，看不出里头藏匿着的真实意思。

    我们对视着，我既不求饶，也不求救。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对比着谁的耐心占据下风。在经过了墓园一夜后，这会儿的青天白日黎明微光，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你，我是真的服气。”悦雅儿突然感叹了声，半蹲下身开始替我解开绳子。

    她灵巧的十指飞快地动着，饶是如此，那绑成了死结的绳子还是让她费了很大一通的力气。尤其是在这样的过程下，我的手腕更加被勒得痛成直线。

    我终于忍不住道:“没有剪刀什么的吗？”

    背后的声音变弱了些，才慢吞吞道:“抱歉，我没有这个经验。”

    ……也是，我也没有被绑过的经验。

    只是在我们这么一说之后，悦雅儿的动作放轻了些。同时对应的，解开这该死的绳子的时间也变多了些。

    等待的过程始终有些百无聊赖，加之，内心里头藏着的疑惑不得解开，我越发的难安起来。

    背后的声音又一次淡淡地响起:“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都问吧。”

    心底隐藏着的想法被发现，我索性也不矫情了。“你怎么会过来，是西蒙良心发现吗？还是，你和西蒙压根就不是一路的？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你说对了一半，我和西蒙确实不是一路的。”悦雅儿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和往常听过的甜腻嗓音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的声音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我家和他家已经是密不可分的关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他擅自毁了合作，我们只能另谋出路。”

    这样的悦雅儿，根本不像是西蒙口中只会吃喝玩乐撒娇胡闹的大小姐。

    我轻声道:“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也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悦雅儿轻笑着，感叹般的声音道:“豪门世家，哪有几个人是可以真正做自己的？”

    豪门世家的辛酸，以及里头每个人藏着的秘密，我无意窥视。在西蒙这事里头得到的教训，是秘密听多了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悦雅儿好似也没有跟我分享秘密的意思，很快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说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引来的杜非白，我还没有脱离苦海的机会。”

    熟悉的名字在耳边炸开，在本以为不会再起波澜的心底投下了一个大石头。我压制着心底的悸动，哑声道:“杜非白？”

    “对的，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和杜非白达成了协议，所以我就过来救你了。”

    我紧咬着下唇:“那他呢？”

    悦雅儿却装了一回傻:“谁？”

    “杜非白。”

    悦雅儿说得漫不经心:“不知道呀，好像是忙着去找什么东西吧。西蒙的旧家都起火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强行把某些透明液体给逼了回去。西蒙的话又一次在脑海里头回响着，足以证明了我的天真。果然啊，在杜非白的心底，我一个大活人的分量是远远都比不上沈漫的一根手指头。

    甚至，我还应该感谢他安排了悦雅儿过来救我。

    人是要知足的，高看了自己的价值，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手腕上绑着的绳子终于松了，因为长时间的血液不流通，整个人都麻掉了。我慢慢地活动着，低垂着眼睑，敛去了多余的神色。

    勉强站起身后，我一瘸一拐地往下走着。悦雅儿上前，扶住了我的胳膊。

    我微怔了会儿，没有拒绝。我低声道:“谢谢。”

    “不用谢我，各取所需罢了。”悦雅儿飞快地说着:“我不是为了你。”

    我有些想笑，悦雅儿好像对这种感谢避如洪水猛兽，仿佛接受了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只是她这再三的强调，却让我心底的缺口无限的放大。

    台阶很长，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样。悦雅儿配合着我的步伐，走得很慢。在很长时间的安静后，我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他找到了吗？”

    “找到什么了？”

    “沈漫的遗物。”可能终于说出口的时候，是另一种的解脱。我尽量用旁若无人的语气，假装自己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悦雅儿摇了摇头，在短暂的迟疑后，才告诉我:“火势很大，已经有新闻另外出了报道。至于杜非白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意思是，他可能会有被困在火灾里头无法逃脱的风险吗？

    这个想法在心头冒起，让我不自觉地抓紧了手。可是否是心已经麻木了，我竟是连一点的痛都感觉不到。

    “啊！”身旁的悦雅儿尖叫了声，吃痛道:“沈曼，你弄疼我了！”

    我这才后觉，自己掐着的是悦雅儿的胳膊。难怪了，我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痛。我轻声道:“对不起。”

    悦雅儿的气焰蓦地降低了些许:“算了，你也不容易。”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自然是猜的呀，西蒙这个人的心机很重，做事情又总是喜欢两全其美。就连害个人，都要取得双倍的成效。”悦雅儿的声音变轻了些，如同这风，仅是入耳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沈曼，我猜想你和杜非白些许有什么渊源。但若是感情，我想杜非白不是你的良人。”

    我专注地看着脚下的台阶，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仿佛除了离开这里以外，再也没有了能够让我关心的事情。

    第153章西蒙的老房子失火了

    悦雅儿先是征求了我的意见，问及需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我犹豫了会儿，让她找个酒店把我放下就行了。

    她也不含糊，直接找了个家五星级酒店送我下车。我拒绝了她要给我开好房间的好意，目送着她离开以后，才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原先的地方。

    不是不相信悦雅儿，而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开始有了一定的防备心。我绕了一条街，找了家经济酒店住下。想了想，拜托前台给我买了一个小型的医药箱，以及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

    除了手腕还有脚踝处被勒出来的淤青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我取了药酒，用力地揉着。药酒淡淡的清香漂浮着，很快地，鼻头开始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眼泪就在这个时候掉了下来，我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关系。我就这样一边揉着，一边哭着，直至精疲力尽地倒在了床上。

    房间没有任何的声音，安静得令人心悸。大抵是在墓园待过了一个晚上，我现在对无声的地方有一种本能的后怕。我折腾着起床，打开了电视。也不打算看什么节目，只是为了让这个空旷的房间可以多一点的人气。

    电视机里播放着的是新闻，我不时扫了几眼。听到的内容是关于一个闹区里头的老房失火的新闻，火势凶猛，一整个房子都毁得干干净净。主持人报道的语气平淡，提醒着大家用火安全。

    画面的最后，是火灾后的现场。黑漆漆的一片，是那样的荒凉。我随意地瞥了一眼，却有些呆怔了。上头的房子，正是西蒙的旧家。

    我按下了暂停，死死地盯着画面看着。大抵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不死心，就是想要看清楚里头到底会不会藏着一个令我又爱又恨的身影。

    可惜，事实让人失望。

    我重新倒在了床上，另一只手按下了遥控，换了另一个台。另一个也是新闻，财经的新闻。报道着的是一个百年世家毁于一旦，唯一的继承人命案缠身，已经被送入警局调查。

    我一骨碌地爬起来，目光定定地望着那个已经打了马赛克的身影。这张脸，哪怕是打了马赛克，也在清晰地告诉我，这是西蒙。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却是把相关的信息悄然记在了心底。

    明明已经什么都结束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那么累呢。我钝钝地想着，抵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倦意，沉沉地入睡。

    这一觉，仿佛睡了一个地老天荒。

    我是被饿醒的，索性爬起来，草草地换上衣服出了门。简单地吃过了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餐后，我在街上随意地逛着。

    当然，说是随意，等我到了某一个目的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早已做下了决定。

    我不知不觉走到的地方正是西蒙所在的警察局。

    犹豫了片刻的功夫，我还是选择走了进去。我有些忐忑地表达了我要探视西蒙的意思，那边的警务人员怔了片刻后，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给我办了手续。然后，我被领到了一个小小的屋子里。

    等了一小会儿，有人带着西蒙走了进来，在玻璃窗的对面坐下了。西蒙整个人变得憔悴了不少，瘦削的脸颊衬得他越发的沧桑，一圈的胡茬多了几分的颓然。

    西蒙瞅了我一眼，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意思:“来看我笑话？”

    “有这个意思。”我扯了扯唇角，牵出了一个笑容答道:“若是可以，我更想把你困在墓园里。”让西蒙试试在墓园里，和两个因为他而落得如此下场的女人一块儿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是什么样的滋味。

    “呵呵。”西蒙摊了摊手，耍无赖道:“很可惜，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倒是你啊，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过得很好哦。果然还是被杜非白给舍弃了吗？”

    西蒙的看热闹意味甚浓，我并不想把自己的伤口给揭破出去，让别人看这一场的笑话。我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模样。

    “西蒙，你就不会感到哪怕一点儿的愧疚吗？”

    “愧疚？”西蒙大笑着，疯狂的笑容在此刻有了极大的反差，更显落魄。他说:“我连良心都没有了，你跟我谈愧疚？”

    也是，想来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不会有什么良心的。我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却是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本本，从玻璃窗递了过去。我淡淡道:“给你带来的，可以打发时间用用。”

    打发时间不过是一个说辞，真正的意义是让西蒙也试试遭到良心谴责的滋味。

    “不会是情书吧？我跟你讲，我从来不看这种恶俗的玩意儿。”西蒙冷哼了声，随手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很快地，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不见了。他的脸深埋在本子里，肩膀轻不可见地颤动着。

    我平静地说着:“你亲手杀害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你胜过爱自己的人。”交出去的是婆婆的日记，我一页都没有打开看过。只是直觉，把这个交给西蒙，才是真正的物归原主。

    看西蒙的反应，我知道我做对了。

    西蒙却突然发了狂，把手里的日记本给扔到了地面上。他甚至忍不住地发了疯，伸长了腿往那里死命地踩着。锁链因此发起了乒铃乓啷的声音，在这个小小的房间更显得刺耳。

    我静静地看着西蒙半响，看着麻木着脸，最后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哀嚎。我起身，轻声道:“你会后悔的。”

    “沈曼。”西蒙猛然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神阴鸷而吓人。他的笑，是看穿了一切的轻蔑:“我在沈漫的遗物里头藏了毒品，一经沾上，这一辈子都戒不掉的毒品。”

    我脸色瞬间变了:“你说什么？”

    “我替你找杜非白报仇了，你不高兴吗？”西蒙哈哈大笑着:“我不好过，我也拉着别人一块儿不好过！我入地狱，那些害了我的人，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