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君若不离，我定不弃

    又是那一阵阵的枪声。砰砰砰的，如同乌云一般笼罩下来。持续着，短时间内都没有消散。

    杜非白压着我，不肯让我有丝毫回头的动作。我刚试图挣扎，他喘着粗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乖乖的，好不好？”

    那么近的距离之下，我能够看到杜非白那布满了冷汗的额头。他的眼神分明是有着几分涣散的，却仍旧强打着精神，时刻关注着我的安全。我哪里还敢再动半分，只能更加用力地拽住了他的手。

    那交握着扣紧的双手，不知道是在安慰着他，还是在安慰着我自己。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后，所有的声音终于远去了。匆匆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是一声急切的男音:“沈曼，你没事吧？”

    被扶起后，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张带着些许狼狈的俊容。我的眼底浮现了浓浓的惊讶，尖叫着道:“阿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张轩辰挠了挠头，那傻兮兮的神色把他脸上那残余着的肃杀之气都给抹掉了。他的侧脸还残留了些许血迹，不知道是从哪儿溅过来的。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有点儿一言难尽，我看还是先送杜非白去医院吧。”

    张轩辰的话提醒了我，那刚刚才被压下去的担忧重新浮起。他的神色已经不是用苍白来形容了，毫无血色的惨白，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一样。

    张轩辰的速度比我还快，架着杜非白几乎是飞速地往前走着。“我跟在你后面那会儿，已经报警了。这些人我已经控制住了，警察随后就到。我现在和沈漫先送你去医院，没问题？”

    话是对着杜非白说的，眼神却一直往我这个方向瞄过来。我这会儿的反应能力有点糟糕，下意识地觉得张轩辰的提议都没有问题。我小跑着跟上了他们:“都按你所说的，我们距离最近的医院有多久的距离？”

    满心急切的我根本没有看到杜非白眼里的若有所思，而张轩辰却仍旧是等着杜非白回答的样子，我越发的急了，生怕他会置自身而不顾。

    双眸无法控制地染上了些许涩意，我握着杜非白的手，哑声道:“杜非白，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好。”半响后，杜非白微微颔首。他稍稍转头，对着张轩辰道谢。然而光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都变得吃力了不少。

    哪怕他已经尽力的压制了，可是那暴起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我深呼吸着，强行令自己平静下来。

    “阿辰，麻烦你了。”

    “好。”张轩辰没有任何意见，毫不犹豫地点着头。我们走得飞快，然而这里的山路实在是难走的，哪怕我尽力跟上，还是落下了些许的时间。

    路茫茫的山顶，光是草都有了半人高。我勉强分辨着方向，强行压下了那重新蔓延的恐惧。这个时候，我不能再让别人分心来照顾我。

    踉跄着摔了好几次，膝盖已经被刮破了，细碎的小石头嵌入了肉里，光是这么走着都疼痛难耐。我捏紧了双手，尽最大限度地让自己忽略所有的疼痛。

    好像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去而复返的张轩辰的身影。他一个健步地上前，拨开了草丛，一脸的歉意:“抱歉，让你一个人走。”

    “我没事。”我想也不想地摇着头:“杜非白怎么样？”

    张轩辰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眼神落在了我那渗出了血迹的膝盖上，眉头重重皱起:“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皱眉，又一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杜非白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不看着他？”

    张轩辰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他怎么说都还是一个大男人，虽然受了点伤，好歹死不了。你却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半点儿苦都没吃过，我放任你自己一个人，再出了点儿意外怎么样！”

    他说着，直接打横抱起了我。突然的腾空让我下意识地挣扎起来，那伤口随着我的晃动，痛得更厉害了。

    “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张轩辰一脸不赞同地望着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间，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我……”

    “你什么你？三天两头就出意外，这一次要不是我看着杜非白的情况不太对，悄悄跟上来了，你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张轩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那眼神如果能够杀人，估计能把我杀了个千儿八百遍。我摸了摸鼻子，又一次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或者也可以说，是真的仍旧心系一物，连和张轩辰的对话都没有办法专心:“杜非白一个人真的可以吗？他中了枪，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你你你！”哪怕抱着我，张轩辰的速度还是那样的快。他的额上有青筋冒起，不止一分的无奈:“杜非白很好！也是他要求我回来看看你的，这个结果满意了没有！”

    “哦。”我闷声点着头，好一会儿才道:“谢谢你了，阿辰。”

    “我看你是真的陷进去了。”张轩辰冷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把我的感谢听进去的意思。“你真的爱上他了？”

    心跳在这个时候，不自觉地漏了一拍。我抿了抿唇，顺着心意哑声道:“我大概不能没有他了。”

    张轩辰深深地望着我:“哪怕他背着你做了其他的事情？哪怕他心底还是有其他的女人？哪怕这一场的相守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我毫不犹豫地点着头:“只要杜非白好好的，只要他不松开我的手。”君若不离，我定不弃。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好了。

    张轩辰扯了扯唇角，好半天才牵起了一个隐约的笑容。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地传了过来，带着几分的不真实:“沈曼，我只能祝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啊……这四个字好像有些沉重了。我并不知道自己所愿的是什么，这一刻，我只想要杜非白平安。

    第329章扬眉吐气

    正如张轩辰所言，杜非白却是挺好的。他坐在车后座的位置，哪怕神色惨白，可是精神尚好。看着我被张轩辰抱上了车，他的眼神先是落在了我渗着血迹的膝盖上。

    他问:“受伤了？”

    我低低地应了声，尴尬地躲开了张轩辰的碰触。不知道为什么，被杜非白这样的眼神看着，不自在的人反而变成了我。

    他的唇角微弯，似有笑意。他招呼着我靠近些，很自然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犹豫着，到底还是放任自己，扣紧了他的手。

    不知道是谁的汗迹渗满了手心，然而彼此都好像没有放手的意思。我望着彼此相扣的手，眼神重新落在了他苍白的俊容上。

    “疼吗？”

    杜非白失笑着，那斜睨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试试疼不疼。

    眼圈又一次湿润，我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是挺想试试的，可是你不让啊。”一直，都是杜非白紧紧护着我，不让我有任何和危险接触的机会。

    他原是想要笑的，牵动着的唇角还没凝固，就慢慢褪去。我连忙换了个姿势，让他可以舒服地靠过来。他的额头烫烫的，是不在正常范畴的温度。

    我的心越发的慌了:“喂，你还有事情没有交代清楚，你不能就这样睡着的。”

    “……好，你要问什么。”

    杜非白的声音轻轻的，要很努力才能听清楚。那一边，张轩辰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一路飙着车下山。

    路并不好走，十分的颠簸。饶是我这个小小的腿伤都难耐，遑论是杜非白。我圈紧了他，很努力地想要他靠得舒服些。我试图提起些话题，杜非白的回应却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我哆嗦着手，探着他的鼻息。幸而还有呼吸，我紧绷着的心神才有了些许的放松。

    “放心。”张轩辰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杜非白不会就这么死了的。我是给他喂了止血安神的药，让他就这么睡会也好。”

    我慌乱地拭去了眼底的水迹:“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

    “……”我撇着嘴角，到底还是觉得不安心:“阿辰，杜非白真的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吧？”这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杜非白替我挡去危险了，然而，我这样的害怕却是第一次。

    张轩辰透过了后视镜，似笑非笑地瞅了我一眼道:“……他要是就这么死了，你就不要嫁给他了，和我一起过挺好的。”

    “这不可能。”声音是从本该睡过去的杜非白口中发出来的，他艰难地抬起头，语气却依旧的淡漠而倨傲:“你做梦。”

    张轩辰气结:“杜非白，你有没有点儿感恩之心！”

    他们一来一往地吵着闹着，我看在一旁，却是不由得弯起了些许的笑容。这是张轩辰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替我安心。而杜非白那始终紧抓着不放的双手，也仿佛能够给我带来许多的能量，去往那未知的远方。

    ……

    这座山看起来很是偏僻，然而真的走起来却也还好。下了山之后的路都变得顺畅起来，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赶到了最近的医院。那边早已有人候着，一下车了马上便把杜非白送入了手术室。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腿早已软了。要不是张轩辰扶着，我恐怕是直接跪倒下去了。大概是杜非白不在身边了，我才敢放任自己露出那些强行压制下去的恐惧。

    张轩辰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道:“会没事的，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一遍又一遍的，也敲入了心底某一个柔软的角落。我勉强扯了扯唇角:“阿辰，谢谢你。”

    “谢什么。”张轩辰失笑着摇了摇头:“我也陪你去看看你的膝盖，擦伤得厉害，也要上上药才行。”

    我点了点头，他却是猝不及防地又一次抱起了我。他笑了笑:“这样走比较快，你也不疼。”

    我失笑着，没有拒绝张轩辰的好意。不知道是因为这会儿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的关系，还是因为说危险过后的心有余悸，我总觉得这个怀抱好像很熟悉。这个熟悉并非是指往日的熟悉，而是这种淡淡的、有些冷的味道，我好像在昏迷的时候不止一次接触过。

    是刚被林青绑起来的时候，总是萦绕在鼻尖的味道。

    我甩了甩头，把这种莫名的思绪赶跑到了脑后。不过是类似而已，我好像也太敏感了……

    我的伤口并没有多么严重，半刻钟的功夫就包扎好了。我拒绝了张轩辰又一次的公主抱，他摊了摊手，似笑非笑道:“那你只能选择轮椅了。”

    那玩笑的口吻，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几不可闻地叹息了声，轮椅就轮椅吧，一直被张轩辰抱着，让我觉得很是别扭。

    杜非白所在的手术室的灯还没有灭下来，红红的警示灯总是会让我想起那满手的血迹。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了张轩辰在喊着我的名字。

    “……你刚刚说什么？”

    张轩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轻点着我的额头:“我刚刚在说，需不需要跟阿姨说一声你现在的情况。”

    “不用了。”我想也不想地拒绝，这个时候，我不想让妈妈太过担心。只是说起这个，我想起了另一件事。一思及此，我小心翼翼地望着张轩辰道:“那个，你还好吗？”

    张轩辰一脸错愕:“我怎么了？”

    “就……就你父亲去世的事情。”我挠了挠头:“阿辰，节哀。我之前有联系过你，但是你的电话总是打不通……”

    “没什么好节哀的。”张轩辰确实直接地打断了我的话，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来，沈曼，我现在也是一方总裁了。那个所谓的父亲给我留下了大批的遗产，公司也由我继承。我这个私生子，大约是扬眉吐气了。”

    张轩辰说得轻巧，可是我从他的眉宇间却没有看到一丁点儿的喜悦。我抿了抿唇，拽了拽他的衣角。

    我低声道:“不要难过了。”

    他微怔着，眼底闪过了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