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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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最后一夜

    芈月回到魏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她匆匆进了门,心想着魏丑夫千万别质问起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然而看到魏府里的景象时,她怔住了。魏府里几乎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在院子里,站成一排。队伍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到厅堂。芈月不明所以,好奇地往厅堂走过去,远远就听到断断续续的撞击声和大喊声。

    芈月走近了,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魏丑夫正在拷问下人,是谁杀了魏晖。

    下人们胆战心惊地排好队,轮流进去被训斥。

    “大人,我,我什么都没做!”

    “没做?那晌午的时候你在做什么?”魏丑夫的声音从厅堂传出来,愤怒的呵斥声,惊得其他人的身子禁不住抖动。

    “大人,我在后院清扫,其他人可以给我作证啊!”被拷问的下人,颤抖着。

    “滚!滚!都给我滚!”魏丑夫大声喊叫。

    下人抹着眼泪,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魏丑夫开始摔桌子,砸凳子。已经碎成两半的凳子,他再继续摔,变成四瓣、八瓣,直到碎片。

    厅堂里传出他的怒吼声,芈月听着很像是野兽的吼叫。然而她知道他是徒劳的。

    “夫人,您快劝劝大人吧,他从回来就这样轮班审问下人,已经两个时辰了。”一个苍老的下人请求道。

    于是芈月拦住下一个进去的下人,代替他进了厅堂。

    魏丑夫喘着粗气,眼神里泛着凶光,听到有人进来了,猛转过身,指着进来的人就要质问:“你……”突然他停住了,看到芈月,正站在自己面前。

    “这帮人是不想活了吗?”他正要出门骂那帮下人为什么让夫人进来,却被伸开双臂的芈月拦住了。

    “芈月,你给我走开,别以为我不敢动你!”魏丑夫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指着芈月的小脸。

    “你明明知道不是他们。”芈月沉住气,每一个字说的都很清楚,“以你魏丑夫的聪明,你应该知道,这些下人们都不会武功,是不可能杀的了魏晖的。”

    魏丑夫,他只是用愤怒代替自责。他后悔了,他不该让魏晖一个人去调查世子的下落,他后悔魏晖活着的时候没对他好一些。

    魏晖本来不姓魏,原本是孤儿的他,被魏丑夫的爹收养了,才取了魏晖这个名字。魏老爷临终时曾经托付魏晖照顾魏丑夫,然而朝夕相伴的八年,魏晖早就成了魏丑夫亲人一样的存在,就像他的弟弟。

    所以,当魏丑夫听到芈月的话的时候,他愣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想起了上次捉弄魏晖的时候,他说的话:大人,我魏晖跟了你这么多年,一直把您的安危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您不感激也就罢了,咋么还耍人呢!

    魏晖,以后大人再也不耍你了。魏丑夫将头低下,埋在双臂间。

    “大人!”突然一个秦兵来报,“魏晖大人死因,已经查清楚了。”芈月心里一惊。魏丑夫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兵。

    “我们找了经验丰富的铁匠,研究了一下伤口的形状,确认是被义渠世子的兵器所伤。”

    魏丑夫点头,示意秦兵下去了。芈月突然听到石头碎裂的声音,她惊恐地看到魏丑夫,将一块石头装饰品,捏成了碎末,掺和着他掌心渗出的鲜血。

    “魏晖,我魏丑夫一定会为你报仇!”他说着,眼里一股骇人的杀气。

    ……

    夜色降临,在魏丑夫的房内,芈月端坐在一旁,等待魏丑夫回来。她想起魏丑夫刚才的样子,简直可以用疯狂两个字来形容。大吼大叫,单掌碾碎石头,如果是不认识魏丑夫的人,一定会彻底把他当做疯子。可是这会儿,魏丑夫又不知所踪了,他只跟芈月说让她在房内等待,便离开了。

    此刻,芈月觉得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一会儿想想难道魏丑夫反悔了?一会儿又想想魏丑夫难道还有什么公务要忙?不会是跟青儿他们有关系吧?她皱眉,敲敲自己的头,心烦的不得了,似乎头也开始因为过度忧虑而痛起来。

    正在这时,魏丑夫推门走了进来。他面色平静,转头看看桌子上的礼品,又看看坐在一旁,一直盯着他的芈月:“都收拾好了?”

    芈月点点头,面无表情。因为计划即将成功,她心中难免有一些欣喜,这是她不想让魏丑夫察觉到的,于是芈月极力控制自己,不表现出任何情绪。

    魏丑夫眼神又变得冷冷的,他盯着芈月,看了许久。

    芈月察觉到魏丑夫眼中的冷漠,问道,“公子还在为魏晖的事伤心吗?”她只是想打断魏丑夫,让他不要这样盯着自己,因为那目光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魏丑夫不言语,只是走到桌前,拿起桌子上的礼品,左右端详了一下:“这都是给家里准备的?”

    “是,东西不多,只是我一点心意。”芈月低声道。

    魏丑夫点点头:“也好。没必要买太多东西,东西太多,在路上也是累赘。况且过阵子,我还要去接你,到时候也少不了带些礼物过去。”

    魏丑夫不再说什么,屋子里很安静。芈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双眼睛又冷又深邃,仿佛藏着秘密。

    芈月突然问道:“公子,韩大人把令牌送来了?”她再一次打破了僵局。

    魏丑夫慢慢从怀里掏出令牌,递给芈月:“韩大人刚走,专程是给娘子你送令牌来的。”

    芈月欣喜地伸出手,想要接过令牌。魏丑夫却突然收回了手。

    芈月的手僵在空气中,表情变得比六月的天儿还快。她耷拉下嘴角,心想着:魏丑夫,你是在耍我么?

    “芈月,你会离开我,再也不会来吗?”魏丑夫语气冷冷的。这次,他不像是在乞求,更多的是质问。

    芈月心想,好,我豁出来了,让你魏丑夫一次信个彻底!

    她突然起身:“公子,我有话说,你低下头,我在你耳边说。”

    魏丑夫信以为真,把脸靠近芈月。

    突然,芈月闭眼,轻轻亲了一下魏丑夫的唇。

    他惊讶不已,她面如桃花。

    “公子,芈月的心意你懂了吗?”芈月娇羞的问。

    魏丑夫默默将令牌递给芈月。

    芈月接过令牌,面色平静,手上却激动的有些颤抖。她心里早已兴奋的翻江倒海,却面不改色,只跟魏丑夫缓缓地说道:“公子,谢谢你,对芈月的信任。”之后便小心地将令牌收好

    魏丑夫听到这话,突然想起往事,顿了顿:“芈月,别说这句话。”

    芈月疑惑地看向魏丑夫。

    魏丑夫继续道:“上次你跟我说,谢谢我救了你。结果你整整失踪了八年。现在你又说这句话……”他说道这,便不再往下说了,只怔怔地看着芈月。

    芈月听到这话,站起身,刚要跟魏丑夫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芈月默默地从床上取下褥子,为魏丑夫铺好被褥。

    魏丑夫目不转睛地看着芈月将他的被褥铺好,依然一句话都不说,慢慢地躺下。他用指肚轻触自己的唇,回味着刚才的吻。

    芈月,这次,我该相信你吗?

    芈月侧身躺在床上,看着魏丑夫背对自己的身影,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觉得魏丑夫并非一个奸诈小人,她冲他笑了一下,闭上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魏丑夫转过身子,面对着芈月。看到她睡得很香,精致的小脸格外的平静祥和。而芈月身下,死死的压着令牌,仿佛怕它会被人偷走。

    魏丑夫的目光落到令牌上,盯着它陷入了沉思。

    芈月,这次,我该相信你吗?

    他再一次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