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究竟是一种寄托还是一种预示？

    半夜，万籁俱寂之时，似乎所有人都在安睡，除过一人。魏丑夫，正在席子上翻来覆去。他紧闭着双眼，思绪还在梦中，只是不知为何竟如此不安。

    他一会儿挣扎，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双手在空中挥舞。脸上渗出一层薄汗。

    梦中，他又回到儿时，同芈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芈月顾不得扭伤的脚踝，单腿蹦到魏丑夫面前：“假姑娘，你怎么样？”她分明看见他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她急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魏丑夫强忍疼痛，转头看一眼越来越近的追兵，说道：“来不及了，你们先走，我拖住他们。”

    “这怎么可以，我们怎么能放下你不管呢！”

    “呵呵，”他苍白的嘴唇露出一个冷笑，“放心，以我的身份，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们两个，若不再走，恐怕我也保不了你们。”

    芈月愣了一下，转而，她擦去泪水，看着魏丑夫的眼睛：“假姑娘，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此玉为证。”芈月掏出娘亲留给自己的一块粉红色美玉，塞到他手中。

    青儿背着芈月没走几步，芈月突然喊道：“假姑娘，我叫芈月，谢谢你救我！我会再来找你的！”

    魏丑夫看着芈月两人蹒跚着渐渐走远，满眼深情，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芈月，我会记住你的吻，你一定要信守承诺，回来找我！

    他握紧了那块玉佩。

    魏丑夫目送二人离开，转身看一眼身后的追兵，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这帮人眼看着就要到达自己跟前。他拄着剑，起身靠着一旁的树，艰难地站起身来。

    片刻之后，秦兵将魏丑夫团团围住。魏丑夫横着剑，大喊道：“只要能让芈月逃走，我死也愿意！”

    一个秦兵提着剑，上前一步，大声喝道：“魏丑夫，你纵容芈月，放走义渠国世子，你可知罪！”

    魏丑夫拿剑对着秦兵：“我没有！我对芈月这么好，她会回心转意的，她不会背叛我的！”

    秦兵哈哈大笑，指着远处：“你看那是什么！”

    魏丑夫顺着秦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眉毛紧锁，双眼迷离，脸上充满了悲伤：芈月与义渠世子两人，正同乘一辆车，渐渐远去。他们一边走，一边聊着什么。芈月心情大好，不停地笑着，脸上浮现两个深深的酒窝，笑声如金铃轻响。义渠世子，放肆的伸手，环住芈月的肩膀。两张脸快贴到了一起。

    魏丑夫大惊：“芈月，芈月！”他跑了起来，想要追上那辆马车，可是他越追，马车跑的越快，怎么也追不上。

    芈月似乎听到了魏丑夫在叫她，然而她只是茫然的看了看魏丑夫，又似乎根本没认出他。她转回头，把魏丑夫当空气，丢在身后，继续跟义渠世子有说有笑。

    秦兵不知何时又追上了魏丑夫：“魏丑夫，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说着便上前一大步，抽出剑，一剑刺向魏丑夫。

    正当这时，魏丑夫突然张开眼睛，一脸震惊地坐了起来，却还沉浸在噩梦中，大喊着：“芈月，芈月！”

    然而魏丑夫很快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有些不安地看向芈月的床，希望确信她还在，没有跟义渠骁离开。

    床上此时只有一张歪歪扭扭的被子，芈月和令牌都不见了。魏丑夫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以为芈月真的走了，于是他呼一声从地上站身起来，大声呼唤着：“芈月，芈月！你在哪？”然而许久，只有魏丑夫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无人回应，他环视了一周，整间屋子里就只有他自己。

    芈月，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魏丑夫想着，几近崩溃，他疯了似的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却遇到到正要进门的芈月。

    被吓了一跳的芈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魏丑夫一把拉过去，抱在怀里。她挣扎了几下，怎奈魏丑夫抱得死死的，根本动不了。

    芈月有些懵，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了：“公，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魏丑夫紧紧抱着芈月，感受她就在自己的怀里，哪里也不曾去，方才放下心。他声音略带乞求：“芈月，我求你，我求你别离开我！上次，你一走就是八年，这次，你还要一走了之吗？我答应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都对你好！我只求你别离开我。”

    芈月听着魏丑夫有些颤抖的声音，感觉他胸前突突的跳动，她轻轻拍了拍魏丑夫的肩膀，安慰他：“公子，我没有走。我刚刚只是去了趟茅房……”

    魏丑夫打断芈月的话，继续歇斯底里：“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他的双手紧张地放在芈月背上，似乎想要把她抱的更紧，直到被魏丑夫吸收到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芈月皱起眉头，她顿了顿：“公子，我在这呢，芈月在这呢。”

    魏丑夫的心跳几乎完全失去了节奏，芈月已经听不清楚他的心跳声了。他就这么怕我离开吗？芈月疑惑地想。

    魏丑夫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芈月，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

    打更的下人听到魏丑夫的叫声，急忙赶来。却看到魏丑夫和芈月在门口紧紧相拥在一起。下人看的脸红心跳，急忙转身退下了。

    芈月注意到了离开的下人，轻声道：“公子，别这样，有人来了。”她说着，想要用力推开魏丑夫。

    然而魏丑夫仍是死死抱着芈月，不肯松手。现在的魏丑夫，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放手，更何况只是一个下人。

    芈月想了想，缓缓道：“公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魏丑夫听到这句话，回想起刚才，的确是因为做了一个梦，自己才惊慌如此。原来只是一个梦罢了，芈月还在，他平静了些。

    魏丑夫松开手，盯着芈月的眼睛：“刚才，我梦到你要离开我，不知为何，就慌了神。芈月，我……”他说着，用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芈月的头发，又不知所措地放下手。

    芈月，我是鱼，你是水，我不能离开你。

    芈月看到魏丑夫冷静下来了，微笑着说：“我不就在这里么。”说罢，她便扶着魏丑夫，回到了房间。魏丑夫躺在地铺上，还紧紧抓着芈月的手。以他的力量，虽未用全力，也让芈月痛的皱了一下眉，魏丑夫意识到自己太用力，于是松开了手。芈月将小手从魏丑夫的大手里轻轻抽出：“公子，早些休息吧。只是一个噩梦。你看，芈月不就在你面前。”

    魏丑夫听从芈月的话，慢慢点点头，却一直看着芈月，直到困倦的眼皮打架，才缓缓闭上眼，又进入梦乡。

    芈月也觉得很累，她待到魏丑夫睡去，方才起身，小心翼翼回到床边。

    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很想现在就冲出魏府，跟青儿和义渠骁趁夜色逃出城去，可是这样肯定会引起秦兵的注意，魏丑夫也不会轻易放走自己，搞不好又会生出诸多事端。风险太大了，还是静等天明。

    反正明天早晨就出发了，便不差这几个时辰。于是芈月坐回到床上，刚要躺下，又起身看一眼地上的魏丑夫。她从枕头下拿出令牌，将令牌握在手中，才安稳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