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司徒焱低声道：“臣同意！”
白心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神情僵硬，眼神阴黯，还有双手暗暗地紧握成拳头，明明就是不甘不愿，可为何还要这样说？
就为了保住她的命，他愿意忍下妻赠他人的苦楚？
“那么你呢，白心璇？”皇帝似乎感到满意，唇角淡淡上扬。
“我……”白心璇愣愣无语，她该怎么回答？
这是她最后的一线生机了，可是她若点了头，不就是等于在司徒焱临死前狠狠捅他一刀吗？
这太残忍了！她做不到，她做不出来！
“回答朕！”
“一女不侍二夫。”白心璇轻念一声，抬眸看向皇帝俊美无俦的脸，平静而清晰地道，“皇上既然不愿意给司徒将军平反冤屈的机会，民妇也不需要皇上的这点仁慈。”
“性情倒是刚烈。”皇帝淡淡轻笑，并没有怪责她无礼的态度。
“皇兄……”白黎想要说点什么，却皇帝陡然打断。
“白心璇德容兼备，朕就破例饶她一死，另外再赐她一块贞节牌坊，朕相信她自会知道何谓忠贞守节。”皇帝的眸光饱含深意，与白黎的目光相对。
白黎已然无语。皇兄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要彻底断他的念头。
“来人！司徒焱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罪无可恕，即刻推出午门斩首，以儆效尤！”皇帝忽地大声对牢房外下令道。
顷刻间就有两名带刀侍卫出现，一左一右地押住司徒焱。
“皇上，您不能这么做！”白心璇震惊悚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砍头了吗？
“朕有何事不能做？”皇帝冷漠地瞥她一眼，手一扬，两名侍卫立即领命，押着司徒焱往外走去。
司徒焱没有挣扎反抗，刚毅的脸上只有视死如归的决然，扭头深望了她一眼，薄唇轻轻地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白心璇怔怔地看着他，手脚逐渐发凉，心底阵阵寒气冒上来。
她看清楚了，他无声地念了一个字。是她的名字，璇。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她终于再也无法冷静，嘭地一声重重跪地，向皇帝叩首磕头：“皇上！求求您！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司徒焱他是冤枉的！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皇上开恩！请皇上开恩！”
皇帝神色淡然地睇着她，不发一言。
白黎不忍，伸手扶她：“心璇，起来再说。”
“不！我不起来！”她甩开他的手，继续用力地磕头，“皇上！您不能这么草率地决定一条人命！求皇上重新彻查此案，不要枉杀忠臣！”
皇帝无动于衷地伫立着，冷眼看着她。
白黎心中难过沉痛。他太了解皇兄的为人，皇兄决定的事，从不会改变。但是他还存着一点希望。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再给一些时间彻查此案！”白心璇不停地磕头请求，两行眼泪不知不觉间滑落脸颊。
“心璇，你别这样。”白黎蹲下身子，把手掌放在地上，挡住她磕头的动作。
“王爷……”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司徒焱没有叛国……他不应该被砍头……”
白黎低叹，却没有劝慰，只道：“你的额头都磕伤了，快起来吧。”
“王爷，你和司徒焱是多年好友，难道你就这样看着他枉死？”白心璇突然发怒，为什么白黎仿若无事人一般？这算是至交好友情同手足吗？
“心璇，你怪我？”白黎一怔，没想到她竟然会指责他。
白心璇垂下眼眸，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罢了，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他了……”
司徒焱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他曾经冷酷无情地对待她，但他今日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老天是否太过狠心了？
他忠心爱国，不畏辛劳地守卫国土，对晋朝可算是以命相待，但最后就得到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他一定死不瞑目吧？
“白心璇，朕赦你无罪，你可以离开天牢了。”皇帝不轻不重地抛下一句话，便顾自举步离去。
白心璇瞪着他的背影，只觉心底冷意横生。这个皇帝，根本就是个昏君！
“心璇，将军府已经被封，我先带你去我别院精舍。”白黎扶着她起来。
白心璇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司徒焱死了，她的心突然空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就好像世界一瞬间变了颜色，只剩下刺眼的白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前路。
一切都太突然了，她无所适从，只感觉心仿佛在一点点地下坠，坠到连她自己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眼泪，再一次无声无息地涌出，滚落面颊，热烫了眼眶，却冷彻了心扉。
直到进了白黎的别院精舍，白心璇的脑中仍是空茫茫一片，双手冷得微微颤抖，但是她毫无所觉。
“心璇！”东方柔踏入厢房，忧切地上前握住白心璇的手。
“柔儿？”白心璇眼神迷蒙地看着她，哑着嗓子低声道，“柔儿，司徒焱死了……”
东方柔的眼眶红肿，显然已哭过，但她竭力平静，柔声劝慰：“心璇，你不要太难过，皇上已经特别恩准四王爷私下葬了将军。”
“葬？”白心璇一愣，她都没有想到这点，她是他的妻子，他的身后事她应该亲力亲为。
“心璇，你没事吧？”见她怔仲晃神，东方柔担忧地握紧她冰凉的手。
“柔儿，王爷在哪儿？我要去找他！”白心璇抽开手，直往房外冲去。
“心璇！四王爷回宫了，并不在别院里！”东方柔急忙喊道。
脚步一僵，白心璇的身子顿住。
皇宫，那该死的皇宫！那个昏庸的皇帝！什么都不去查，就判了司徒焱的死罪！
午门斩首……司徒焱已经身首异处了……
她愣愣地仰头，看向明亮碧蓝的天空。
为什么她只看到一片血红色？眼前似乎有一滴滴猩红液体滑落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好像看到了司徒焱的头颅随着刽子手的大刀挥下而滚落，与他的身躯断裂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