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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乍见之欢

    一夜暴风雨,段灵儿在帐中睡得安稳,她做了个梦,梦见春日里的田野,春草茂密鲜嫩,迎风而动,各色鲜花开遍,丛中坐着个头戴花环的小姑娘。首发

    小姑娘回过头来,脆生生唤她。

    “娘——”

    醒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原来做娘的滋味这般好,好得像真的一样。

    雨后晨光熹微,赵献已在床边注视她许久,“醒了?”

    “嗯,”段灵儿伸了个懒腰,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上半身柔软贴合,“做了个美梦。”

    “知道么,”赵献用手指为她梳头发,温柔道,“你怀孕了。”

    “怀,怀孕?”

    “傻子,连自己怀孕了也不知道?”

    回宫后事情颇繁忙,这般想来葵水确实推迟了许久,自己却未留意,只当苦药喝得太多,影响了信期。

    段灵儿把手小心翼翼放在小腹上,只觉得惊奇,“真的怀孕了?这里……有个小姑娘了?”

    “你怎知道是个女儿?”赵献心软得一塌糊涂,亦伸手抚摸,“她告诉你了?”

    “她给我托梦了,一定是个女儿。”

    “好,”赵献点头,“朕最喜欢女儿。”

    “孩子,”她嘟着嘴喃喃自语,“嘿嘿孩子,这里头有个孩子。”

    赵献无奈摇头,她自己分明还是个孩子,一个被他宠坏的小姑娘。

    “献哥,”段灵儿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在养心殿批折子。”

    “你骗我,”她注视他的眼睛,“是不是……”

    献帝被那眸子看得不安,怕她从中寻出蛛丝马迹,不料她却突然问,“是不是上哪个美人儿宫里去了?”

    “朕这后宫中有几个人,你心里还不清楚么……皇后娘娘?”

    天子龙颜靠的越发近,她的心跳便又无法控制了,忙推开他,“知道知道,你当我没问就是了。”

    “话既已说了,又何故不肯认呢?”

    “我认我认了,”段灵儿立即转移话题,“你给咱们的女儿起个名字罢。”

    赵献将她困在怀里,思索片刻道,“就叫尽欢。”

    “尽欢,赵尽欢……”那三个字在她唇齿之间划过,又趁着热气腾腾,滑进了天子的嘴唇,唇舌缠绵,缱绻入骨。

    两人交换了个浅吻,春日里,这样清浅的亲昵更让人依恋。

    舒婕妤的尸骨不全,献帝却破例将她葬入妃陵,又允许家人时时祭拜,为舒老大人挑选宗室内资质好的孩子,以颐养天年。

    舒家经此一事,不但没有败落,反而家族再起,颇受圣上关怀,舒婕妤之死便被压下,最后传为因病暴毙,平息物议。

    至于凶手到底是谁,没人敢再去追究。

    封后大典越发近了,准皇后娘娘也越来越忙。

    献帝朝堂上的事提早处理完,将时间调配充分,与她有关的,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吉服收腰处要放开些,”献帝道,“莫太紧了。”

    “是,”陈忠应声道,“奴才午后亲去督促内务府改动吉服。”

    “其实不用改的,”段灵儿道,“不到三个月,还没显怀呢,吉服做得太宽大了显胖。”

    “胖甚,”献帝不悦道,“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丑得很。”

    “你现在才嫌我丑,未免晚了些罢。”

    “不晚,还要嫌一辈子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以天子在自家皇后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而胜利告终。

    小丫头青瓷羞得面若桃粉,被陈忠拉着走出殿门,没想到圣上说起情话来,竟也这般性感迷人,娘娘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殿外日光倾城,院中几棵枣树移活了,叶子之间缀着几朵小花儿,熬过苦寒,开出极致美丽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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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山之石

    四月十八,封后大典如期而至。

    这一年中原风调雨顺,内无天灾外平夷敌,百姓皆颂圣上仁德,今日吾皇封后,中宫稳固,天下共贺。

    这几日时气热,吉服的里衬一减再减,内务府终于在四月十八吉日吉时之前完成,把吉服送至凤鸣阁中。

    吉服是四平八稳的正红色,因为要收腰而做废了一件,陈忠送来时,小丫头青瓷简直看花了眼,想碰又怕碰坏了金线绣凤,小心翼翼地围着转。

    四更天,天光尚未大亮,陈忠垂手笑道,“娘娘请先着吉服,五更十分辇轿在殿外等候,圣上会在养心殿等娘娘,与娘娘一同到承明殿,接受百官朝拜。”

    “那我呢?”青瓷问,“我能跟着一起么?”

    “自然。”陈忠道,“姑娘是凤鸣阁掌事宫女,必要跟随左右。”

    段灵儿朝她屁股拍了一把,“你可是我的嫁妆,休想偷懒耍滑。”

    陈忠掩嘴发笑,数名女官上前,替段灵儿更衣。额上束金约,领下盘三珠,垂彩金丝挂珠裙,凤穿牡丹金步摇。

    “这些东西真的重,”段灵儿说,“这个凤冠我先不戴了,手里拿着,回头到了承明殿再……”

    “那可不成,”青瓷道,“吉服吉饰共有十件,寓意圆圆满满,十全十美,少了一件都不吉利了,快戴上。”

    正说话工夫,大太监康禄自殿外快步入内,低声禀报,“娘娘,殿外有一人,让奴才将此物交予娘娘。”

    “什么人?”陈忠问。

    “是个黑纱遮面的蹒跚妇人,看不见面目,只留下此物,”康禄将一个纸卷交给段灵儿,“她说在莲花池上等您,不见不散。”

    枣树上停着的乌鸦哦呀啼叫,不知被什么鸟禽惊吓,扑棱棱飞起,恐惧地大叫不停,片刻后便没了声响。

    四更三刻,献帝銮驾至凤鸣阁殿外。

    “人呢?”

    “方才有人送来这信条,”青瓷双目发红,手足无措,“娘娘看了之后就慌慌张张跑出去了,奴婢没能拦住她,她不让我跟着……”

    “陈忠在何处?”

    小丫头呜呜地哭起来,“陈公公跟着去了,已走了一炷香工夫了。”

    献帝将纸卷展开,上面只有一行蝇头小字——

    宋庆成已死,欲知真相,只身速来。

    献帝的心猛地一沉,无数不好的念头灌入脑海,从登基到如今,他第一次感到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蔓延开来,如跗骨之蛆,侵入骨髓。

    “去了何处?”

    “说是……莲花池。”

    同一时间,皇城二十四桥莲花池。

    嫁衣火红,莲花池水上照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心跳声隆隆巨震,段灵儿看着她,同样的正红吉服,凤冠霞帔,衣摆迤逦娓地,拖延出十里艳霞,那衣服衬托出一样的脸。

    “你是……谁?”

    “你忘了我?”若妃容貌依旧,却再不复昔日颜色,只靠胭脂撑得艳丽,红唇如血,“我就是你啊……”

    “你为何要诅咒我兄长?”

    “诅咒?”若妃冷笑道,“宋庆成早已死了,世上唯你一人蒙在鼓里,可怜,可悲,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以为赵献真的爱你么,做梦!”

    她神情疯癫,手指骨节紧绷,一步步朝段灵儿逼近,“你以为美梦成真?眼看你高楼起,眼看你高楼榻,这世上从没有不用偿还的因果债!我就看着赵献厌弃你,看着他像厌弃我一样的厌弃你!丑妃!哈哈哈丑妃!你以为脸上的疤没有了,你就不是丑妃了么?!”

    “你在说什么?!”

    “你杀了我的孩子,毁了我的父亲,夺了我的一切!段灵儿,你以为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坐上后位了?”

    电光火石之间,若妃合身冲上,大红袖摆交缠,一般无二的容貌,陈忠不敢妄动,心急如焚。

    段灵儿尽力制住她双手,却不料这疯子力大无穷,竟下了死力气,将她往莲花池里带,“去死!去死吧!哈哈哈哈……”

    桀桀怪笑声刺透她的耳膜,胸前被巨力猛地一推,段灵儿脚下一滑,她紧紧攥住疯女人的衣物,二人推搡不及,一同从桥栏上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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