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隔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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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海东青

    舒婕妤狼狈万分,满头是血,跌跌撞撞朝殿外跑,来之前她已做好充分应对准备,情感酝酿得格外充沛,桩桩件件都预备好了,唯独漏算了这一出,她万万没有想到,丑妃竟已恢复记忆了。

    一字落错,满盘皆输,走到如今这步田地,这盘棋算是彻底被自己给毁了。

    她失魂落魄,头上簪花掉落也不曾察觉,自己的荣宠与母家的荣耀,毁于一旦,怪只怪她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跟错了人。

    踉跄之间,不知不觉竟已走到荣园别院后身,那处从前是给前朝妃子们听戏的所在,如今前殿作为接待王爷诰命住宿之处,后院已荒废了,无甚院墙遮挡,唯独春日里树木新叶茂密,便于藏身隐匿。

    院中正有一名男子在练剑,剑风过处,惊起一片飞鸟,舒婕妤连忙躲避在灌木间,朝院中看去——

    男人剑法大开大阖,走的尽是刚猛路子,每一剑横扫而过,倶能激起劲风,带着枝叶抖动,忽而藉力飞跃,身如利箭离弦,潇洒恣意。

    一炷香后,天空中一只鹰隼盘旋,他收剑归鞘,银面具发亮,扬起手臂接下那鹰,舒婕妤捂住口鼻,那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

    海东青四百年方出一只,是万鹰之王,还要由主人亲自熬鹰,一生只认一主,向来为君王所用,通体雪白的更是少见。

    舒婕妤见那男人自海东青腿上解下一物,方要瞪大眼睛,仔细看去,却忽听耳边一阵罡风刮过,眼前一白,转瞬之间,一只大手已扣住脖颈!

    舒婕妤迟迟未回宫,宫女左右等不到主子,只得派宫中数人去寻,一路沿着莲花池寻到凤鸣阁,始终未见踪影,却看见路上零星血迹,越找越是心慌。

    天渐黑了,宫女隐约见地上一处物什闪闪发光,走近去拾,竟是舒婕妤今日所佩戴的簪花,那簪花还是她亲手给主子插上的,如今上头沾着血,格外阴森恐怖。

    “找到了!”太监的声音尖细发抖,他望见草丛中露出一双脚,那是舒婕妤的绣鞋。

    “娘娘,娘娘……”宫女奔过去,口口声声唤自己娘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极度惊悚的尖叫!

    “啊——!!!!”

    “娘娘——!”太监们抱头鼠窜,尖叫声交织成一团,仿佛尖利的篦子刮擦铁板,让人毛骨悚然。

    舒婕妤死相极恐怖,脑袋转了半圈,背在背后,脖颈间皮肤爆裂开,鲜血已干涸了,面上没一丝血色。她的眼睛被生生挖了,只剩两个空洞的血坑,几只绿豆蝇嗡嗡纠缠,趴伏在坑里吸那些恶心的脓液。

    抬尸的两名太监都吐了。

    宫门下钥,皇城轮罩在阴冷的死气中,舒婕妤尸首被抬到合宫门外,白布遮面,舒家要讨一个说法。

    舒老大人挟妻带母,带领舒家上下直系旁系,长跪于武门,求圣上究出杀女凶手,务必将此人绳之以法,以还舒婕妤天理公道。

    谁都明白舒老大人的意思——舒婕妤是在见了段灵儿之后失踪的,她的死,与未来的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小女死的冤惨,”舒老大人老泪纵横,“求圣上,还小女公道,给舒家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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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道在天

    舒凤是舒老大人的老来子,只因圣上南巡时远远见了一面,便央着父亲把自己送进宫选秀,无奈圣上登基之后三年不肯大选,只得先入宫做个花草丫头,想着远远能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后来舒老大人旁敲侧击地提醒,圣上才勉为其难封她个婕妤之位,算是给舒家脸面。

    如今她死了,舒家上下同仇敌忾,誓要让圣上不能立段灵儿为后。

    即便是深渊地狱,也要拖着凶手一起做恶鬼。

    宫灯初上,昏黄的灯火把舒家一身丧衬得惨白,舒老大人是三朝老臣,祖上有从龙之功,眼下他带领全家人跪廷,阵仗之大,形同逼宫。

    前朝汉白玉石阴冷,灯笼,烛火,明灭不定,一群人身着丧服,老老少少跪得坚如磐石,勾勒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情态。后宫中此时却寂静,段灵儿趴在窗户前听庭前落花声,今夜赵献迟迟未归。

    青瓷不住向外眺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你在看什么呢?”段灵儿问。

    “奴婢在看院子里的树。”

    “树有甚好看的?”段灵儿促狭道,“莫不是动了春心,喜欢上哪个侍卫,等着人家巡逻路过好一解相思之苦?”

    “娘娘不要打趣奴婢了,”青瓷道,“咱们院子里多了几棵黑枣树,陈公公说是圣上叫人特地从宫外运进来的。”

    “种枣树做什么?”

    “陈公公说,枣树叶子宽大,上头涂了防蚊虫的药油,时气热了以后可以驱虫。”

    “这么回事啊……那种了就种了吧。”

    同一时间,武门之前。

    献帝站在台阶之上,睥睨众人,夜风凛冽,掀起舒婕妤蒙头白布的一角,露出狰狞惊恐的尸容,双目空洞之处已经变为黑色,如同两个漆黑的夜色。

    “请圣上,给老臣一个说法。”舒老大人跪直身,“老臣已过天命之年,膝下唯有此女,自小如掌上明珠,疼宠呵护尚不能及,如今却死的这般不堪,圣上若不给舒家一个交代,告慰小女在天之灵,老臣唯有一死。”

    舒家上下齐齐痛苦,庭前一时哀鸿遍野,宫锣敲罢三声,三更了。

    “舒爱卿,”献帝道,“凤儿的死,朕也同样痛心疾首,但凶手尚未有定论,请舒爱卿再等几日,三日之内,朕定侦破此案,还凤儿一个公道。”

    “凶手是谁,圣上心知肚明,”舒老大人怒目而视,“圣上欲包庇凶手,令其脱罪,老臣无话可说。”

    “朕不曾包庇凶手,”献帝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舒氏上下数十口人面前,步履稳健,仿若真龙傍身,不怒自威,“因为真正的凶手,就是朕。”

    “是朕杀了凤儿。”

    献帝双膝落地,给舒家老少四十三口,行跪拜大礼。

    雷声轰鸣,天边闪过万顷雷电,霎时照亮了整个夜空,寒雨淅淅沥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子一跪,四方退避——

    “圣,圣上……”舒老大人心中极度震惊,枯槁如树皮般的双手战栗着去扶天子,老泪交错落下,“圣上不可,圣上这般……是折煞老臣了……”

    “舒爱卿是为人父,朕是为人夫。”

    忽而大雨倾盆,雨水顺着他侧脸滑落,“舒爱卿爱女之心甚且,朕爱妻之心亦然。”

    “今日舒爱卿想为爱女讨个说法,无可厚非,朕就在此处,无论爱卿怎番责备,朕一人承受。”

    雨水浇湿宫灯,舒婕妤之母以身躯为女儿遮挡风雨,她年岁已大,身子不太灵便,却依然艰难地挪动身体,挡在女儿身上。女子柔弱,为母则刚,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落泪。

    献帝虎目涨红,两腮肌肉咬紧,手掌摊开在地,便要叩首。

    良久,舒老大人喉中发出嘶哑哭声,哭声越来越恸,几乎要盖过这天地间凄厉的暴风骤雨,撕开低沉霄汉,“罢了……罢了……”

    “是小女……命薄……”他容色悲怆,泪水混合着雨水,冲刷这张苍老破败、沟壑纵横的面孔,女儿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大人一夜间须发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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